第43章 不知
“什麽意思?”關珊皺着眉頭,認真地問道。
“原屬益州的其他文臣武将都已被賈文和之計勸服,如今各司其責,只張松與法真,暫時沒能說動。”
關珊再次看了看高順的神情,一邊奇異于今天第一次見這人能說這麽多話,一邊眉頭皺得更緊——法真和張松……其他文臣一群都抵不過這兩個人啊。法真可是之後劉備蜀國的中流砥柱法正的爺爺,法正現在應該也在,只是年齡尚幼。但只要法真為她們所用,法正還用說嗎?而張松……後來被曹操嫌棄相貌,被他在衆目睽睽之下亂棍打出,憤而把川蜀地圖獻給了劉備……
這兩人都十分有名,是收為己用的重點對象。其他人說服了,這兩人沒用……
想了一下,關珊忽然疑惑道:“這事不是将軍在做吧?怎麽會是你來與我商議?”
賈诩坐在一旁筆下不停,這時偏過頭眼神詭異地看了一眼關珊,微微笑着搖了搖頭,繼續手中的事。
高順默然,驀然擡首,黑漆漆的眼睛凝住關珊一瞬,又斂眸故态複萌。
關珊卻被這一眼看得一愣,莫名想到顧九之前的言行舉止,忽地就有些心虛起來,于是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道:“我知道了。張松那邊,我會想辦法解決,至于法真……”
“也許我會有辦法。”從外面傳來一道讓關珊十分耳熟的聲音,輕快地說道。
關珊猛然起身,驚喜交加地往門外看去:“阿瑩?!”
門口處,果然是唐瑩着一身淺綠色曲裾,款款而入。
一見果然是她,關珊連忙大步走過去:“小妹你終于來了,先生總不肯說你的消息,我可等好久了。”
唐瑩淺淺一笑,面色異常柔和,低頭看了看被關珊緊緊握住的雙手,擡眸笑道:“既然是我讓兄長高興了,那麽,小妹敢請兄長答應我一個要求?”
關珊朗聲大笑,想也不想回答說:“那有什麽問題!”
唐瑩立即笑着接口:“那咱們今日的晚飯就是甜羹了。”
“呃?!”聞言關珊瞬間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唐瑩,眼見她淨白如玉的面容上,竟有一絲與以往完全不同的頑皮狡黠之一。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才又想起剛剛自己答應了什麽,于是哈哈大笑了一下,緊緊握了一下唐瑩的手,笑着說:“甜羹就甜羹。”雖然對于她來說,始終是甜的食物比苦澀的難吃。但今天阿瑩回來了啊,大家心情都這麽好,就算讓她更加開心一下,又有什麽關系呢?
賈诩理了理案幾上的東西,站起身來,朝着關珊彎腰道:“主公,今日之事已畢。臣這便先行告退了。”
關珊點頭:“先生請。我今天就不送先生您了。”
賈诩低頭整理衣服,聞言搖頭:“不必。”說完揮了揮衣袖,飄飄然緩步而出。
關珊去看高順,卻聽唐瑩說:“高将軍也是咱們熟人了,不如今晚留下一起用飯?”
高順沒有說話,卻也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于是今晚州牧府果然煮了許多甜羹,甜得發膩,甜得關珊一臉苦色,臉上卻又帶着掩不去的笑意。
除了不愛說話的高順,其他人倒都是言笑晏晏的模樣。就連一向肖似他前任主人的顧九,今晚因為忙着瞪甘寧,臉上表情也十分精彩。
甘寧童鞋不愧是姓甘的,果然超級愛吃甜。關珊吃得有多難受,他吃得就有多開心。
直看得一旁的顧九臉色紅青綠紫得變個不停,注意到這個的衆人都一邊吃一邊暗暗稱奇。終于,顧九想出一計,最後淡定地大碗喝起了甜羹,面上神情大定。
夜裏,關珊要睡覺之前,轉來轉去幾十圈之後,想着甘寧還窩在她的門口坐在地上靠着牆壁湊合。到底是于心不忍,想要去跟他商量個辦法的時候,發現門外的甘寧不見了。
她以為甘寧終于想通,願意不死跟着她,自己回屋睡覺去了,問了問範覓,他只是搖頭不說話,神情怪異。關珊覺得自己猜對了,心中大石落下,回去躺在榻上,很快就睡着了。
×××
第二天,甘寧在花園的草叢裏醒來,渾身都被露水打濕了。初春時候,天氣還比較涼,他撓着頭,茫然地爬起來,立即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臉上露出更加迷茫的神色,四處張望了一下。确定這裏沒有那個可以讓他吃飽飯,給他好臉色的人……
他頓時垮下了臉。
瞪着眼睛,努力地回想自己怎麽會在這裏。想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來,昨晚他在門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腦後巨疼,繼而便完全不省人事了。
醒來就在這裏。
誰打昏了他?為什麽要打他?是讓他吃飯的人打的?
這樣一想,甘寧驚慌失措了一陣,想到自己可能以後又要餓肚子了。撇了撇嘴之後,竟然嚎啕一聲,蹲在地上扯着嗓門兒大哭了起來。
這個人,竟然完全沒有想起來顧九對他十分不友善的臉色。于是也就沒有懷疑到他頭上去,直接想到關珊頭上去了。
是以這一大清早的,州牧府中,就傳出一陣嘹亮的哭聲。
實則,這府中,除了關珊,還真沒有對傻了的甘寧有個好臉色的人。關珊身邊的,唐瑩剛回來,才發現這個人神奇的存在,沒有太大接觸,不存在友好不友好的問題。而顧九對他,起初是不忿,現在簡直是憤恨了……也不知道他這到底是為什麽。而範覓,卻只是擺明了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他不會說去虐待甘寧什麽的,可也絕不會幫他。
府中其他下人,在關珊面前還不會怎麽樣,避開眼誰看得起這麽個傻子。幸好甘寧是總跟着她的,否則還不知道要多受多少白眼兒。
不過……他現在完全看不懂人的臉色,也無所謂就是了。
甘寧的大嗓門兒讓住在這花園附近的工匠不堪忍受,終于爬起來,見是他,極為不耐煩卻又不得不忍受,帶着他去人了。
×××
今天關珊在一陣哭聲中醒來。從來沒有聽過這麽豪放的嚎啕大哭聲的她醒來的一瞬,就被吓了一跳。等到急急忙忙收拾妥當推門而出,看到哭得涕泗橫流,簡直是聲嘶力竭的甘寧,霎時變得囧囧有神。
她看了看一旁也是一臉驚異的範覓,囧囧地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範覓嘴角在抽搐,眼角也在抽搐,額頭上青筋跳動隐隐凸起:“小人不知。”
關珊一開口,專注于大哭的甘寧立即發現了她,頓時橫臂一擦臉,疾步沖着關珊過來,一臉緊張地戰在了她身邊,距離是……兩步以內。
于是,關珊瞪了瞪比前幾天站得更近的某人,也開始嘴角抽搐起來:“你真的不知?範覓,如果我沒記錯,昨夜是你守在門外吧?我出來看時他不見了,你沒告訴我,他怎麽會離開的?”現在她算是明白了,這人腦子沒好起來之前,根本不會自願不再跟着她。今天早上他會這樣,顯然是昨夜誰把他弄走了,或者是騙?坑?
範覓眼珠一轉,張口就想說話,卻見關珊擰眉道:“你說實話。”
範覓擡袖,用力咳嗽了兩聲,側過臉不看關珊,說道:“這個,昨夜他睡着了,有個黑衣蒙面人過來把他打昏拖走了。小人沒看清那黑衣人是誰,是為不知,也不明白那黑衣人為何要拖走甘……咳咳,亦是不知。總之,小人什麽都……咳咳,不知。”
關珊被他這一連串的“不知”氣得笑了起來:“你還好意思說不知?!我看就沒有比你更知的人了。”沒好氣地說,“這麽謙虛幹嘛?”
範覓連連擺手:“不敢不敢。小人的确是不知,并未謙虛。”
關珊揮手示意送甘寧過來的人退去,嘆了口氣說道:“甘寧将軍,我不會再哄你走開了。直到你腦子好起來,記得之前的事,都随便你。我找人給你做了新衣吧,跟我去換身衣袍行嗎?我要出門一趟,若你不換衣衫,就不用跟我出去了。”
“嗯。”甘寧再次橫臂擦了擦臉,用力點頭道。
“範覓,希望你下次真給我老實點。”關珊無奈地說完,轉身進屋去洗漱。
甘寧跟了進去。
範覓在原地,張了張嘴,無言地走回原地,站着不動。
×××
戰後越久,成都城就越加熱鬧。
才到新的一年,初春時節,田地裏并未開始勞作,商賈也還沒有遠行,家家戶戶的百姓們都是喜笑顏開,紅光滿面的。
今天難得出了大太陽,大街上行人更多。
關珊與唐瑩出了門,兩人兵分兩路,一個帶着範覓與甘寧朝張松家走,另一個帶了顧九和一個新派去的仆人,往法真家裏去了。
早上出門時,見了顧九關珊就反複說了好幾次,卻始終不見顧九對着甘寧能夠露出一絲絲好臉色,她又實在無法理解顧九為什麽會這樣。迫于無奈,只能嘆着氣讓他們兩個暫時分開,免得傻呆呆的甘寧再吃苦頭了。
走着走着,關珊想了想,忍不住回頭朝甘寧說道:“甘興霸,你防着點顧九,最好別讓他靠近你。”
甘寧傻傻地看着她,哦了一聲,也不知道到底是聽懂了沒有。
範覓在一旁掩嘴偷笑。
關珊餘光瞥到,有些惱了:“範覓!你幫忙看着甘寧,他再出事,特別是在顧九手上出事,我就罰你。”
“咦?”本想隔岸觀火卻被殃及了的池魚範覓一愣,繼而抗議道:“公子你這樣不好吧?”
關珊哼聲道:“我讓你再‘不知’。”
“……”
過了一會兒,範覓忍不住小聲說道:“公子,您讓我準備了尋常名帖,是做什麽?”
關珊頭也不回:“自然是有用。若拿了我的名帖去投到張府上,你說張松會不會見我?”
範覓恍然大悟,繼而想到:“可許多人都來勸過了,包括張松的親朋好友,他們都未能說服張松。公子您……”
“總要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