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願者上鈎
關珊說是那樣說,可到範覓要遞帖子上去的時候,她忽然臨時起意,扯過範覓到角落處對着範覓嘀咕了一陣,範覓猶猶豫豫地走了。
目送他上了張松府邸門口,去跟兩個守衛說話,關珊笑眯眯地回頭,對着甘寧說道:“喂,想不想吃東西?”
她這是問了一句廢話。甘寧童鞋被大水沖走,醒來不記事兒腦子也壞了,沒讓人販子見他力氣大撿到之前,幾乎從來沒吃過一頓飽飯。于是從關珊買了他回來,只要是說給吃食,他是從來不會拒絕的——沒人攔着,他就算撐死也要吃吃吃……
為了這個範覓還暗自裏笑過,這人餓怕了,竟然跟魚一樣不知道飽,只會不停地往肚子裏塞東西。被關珊看到自然又一本正經地跟他辯解了兩句,說他沒有同情心,甘寧遭逢大難不該這麽嘲笑人。
果然,聽到吃的甘寧烏溜溜的眼睛霎時一亮,咧嘴笑着沖關珊用力點了下頭。他原本是有一臉大胡子的,但關珊覺得看上去十分邋遢,而且這樣都不好認人。反正他現在是傻的,也說不出什麽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之類的話,關珊讓人給剃掉,就真給剃掉了。
沒了胡子遮面,這家夥看上去倒是個年紀輕輕有幾分俊朗的男子,關珊這才想起甘寧這會兒也不過十七八歲,實在是年輕得很。他剃了那把大胡子,從三十歲左右變回了十七八歲尚未弱冠的模樣,看得其他幾個人一愣一愣。
也因為這一臉胡子沒了,關珊帶着他出門,原本已是成都名人,許多人熟識的他,硬是沒給原來的益州上下官員認出來。
關珊面色柔和一些,笑笑地對甘寧說:“那我們走吧,帶你去這附近找好吃的。”
甘寧立即露出一種極其渴望的眼神,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這模樣就像幾歲大的小孩子,又想一只想要啃肉骨頭的狗狗。
關珊揚了揚眉梢,忍不住大笑起來,帶着他扭身就走。
甘寧緊緊跟着她,基本保持在她身旁兩步範圍之內的距離。
沒走多遠,關珊忽地看到前面一人,猛一下停住腳步,目光一閃,就面色古怪起來。
甘寧見她停就停,一句話沒有。
關珊轉了轉眼珠,臉色開始發紅,神色發虛,又想了一下,才勉強對甘寧說:“喂,你想吃什麽?”
這又是一句廢話。
甘寧只是愛吃東西,卻不挑食,給什麽吃什麽。再說他現在的智商,能知道自己想吃什麽嗎?
果然看到甘寧看着關珊,茫然地搖了下頭。
關珊咬了咬牙,開始往前走,邊走邊說:“要不……我們先不吃了?”
見她動腳步,甘寧立即跟着,聽她說吃的沒了,臉色頓時黯淡了下來,一臉失望。
“我們玩個游戲,如果你配合,完成了的話,我就請你去大吃一頓,決不食言,怎麽樣?”關珊雙手絞在一起擰了一下,又放開,極力鎮定,對着甘寧商量道。
甘寧不太懂她什麽意思,不過,會給他吃飽飯的人,不管說什麽,他都會點頭。這是這麽些日子以來,他唯一學會的一點聰明之處。
關珊很高興,繼續盡量用甘寧能理解的話,快速說要求給他聽:“一會兒,不管我說什麽說完之後,你都要接一聲‘我怎麽知道’,不能改變。直到我對你眨眼間,表示話說完了,你就換句話,說,‘說這些無用’。明白了沒有?”
甘寧完全不明白這是個什麽游戲……但不明白并不妨礙他點頭。
“記好了啊,千萬別說錯。那好,游戲開始。”
關珊一笑,努力鎮定了神色,開始往前走,有意識地靠近某人,以不大不小剛好能被某人聽到的聲音說:“哎,甘兄,你說關州牧今日議事時,提起的公營冶鐵、煮鹽、織錦,下設轉職官員管理,真的可行嗎?”說完停住看甘寧。
他呆了一下,語調平平地重複道:“我怎麽知道。”
這哪裏是問人的語氣?關珊嘴角抽搐了一下,幸好,她原本也沒有對他抱有太大希望。于是繼續接口道:“咱不就是讨論讨論嘛,我可沒說你知道啊。這幾日關州牧的幾條政令,我聽着都十分具有可行性。比如務農殖谷,還有推行屯田制,嘿……甘兄你覺得呢?”
甘寧繼續木頭一樣,平板地說:“我怎麽知道。”
“唉!”一聲長嘆之後,關珊搖頭晃腦地說,“可惜關州牧才上任不久,無名聲在外更無顯赫家世相助,有志之士都不願來助他。否則這些政令能盡快實行下來,于益州大有裨益啊,可惜,可惜!”
這次關珊其實沒有要甘寧接話的意思,可他還是謹守“游戲規則”,呆愣愣地回了一句:“我怎麽知道。”
“……”關珊上面那句話說到後頭,是真有些感慨的。結果被甘寧這樣呆頭呆腦地接了這樣一句,差點兒被嘔得一口血噴出來。噎了好一會兒,餘光瞥見那人已被她的話所吸引,站在原地不動,才努力吸了口氣,調整心态,繼續說——
“可惜我等無協助關州牧的才能,只能幫着引薦人才了。聽聞原益州從事賈龍、別部司馬張修,皆才能上佳,我明日便去向關州牧舉薦他們,如何?”
“我怎麽知道。”
關珊眼尖地看見那人腳下動了動,立即又道:“唉,這偌大的益州,主公竟無人可用,窘迫至此?!我等無能,愧對主公,愧對陛下啊……”說完對甘寧拼命眨眼。
于是就聽到甘寧又用讓人想要撓牆的平板聲音說道:“說這些無用。”
“這位公子,怎麽這樣說話?”
終于聽到了想聽的人說話,關珊當即大笑着轉身,朝來人道:“我這朋友,人是無趣了些,哈哈。敢問您是?”
×××
成功釣上了想要的那條大魚,雖然還沒能帶回家,關珊的心情也是十分的好。等到了範覓,樂陶陶地把事兒定了一大半的消息跟他一說,也不管範覓頓時苦悶下來的臉色,拉着兩人就準備找食肆大吃一頓去了。
要說現在這時候,還真沒什麽特別好吃的東西,即使是成都這樣繁華的地方,食肆裏大多也就是管飽的主食罷了。想來吃個新奇,吃個新鮮,大都是沒有的。
範覓坐下後,不停地念叨:“公子你今日太不厚道。叫小人去幫忙打探張松的行蹤,他家的守衛給我好一頓白眼,吃了好大的派頭,好說歹說給打聽了來公子您竟然已經把事兒給辦成了!不厚道,不厚道啊……”
他已經說了一路,原本關珊還有歉意,現在也只剩下沒好氣:“我跟你解釋過了!我遇到他純粹是巧合,又不是事先得知還叫你去看人家臉色打探消息。不是請你吃飯,現在食肆都來了,你還想怎麽樣啊?”
關珊實在是個沒架子沒脾氣的好主人,這不,一個個近身伺候的下人,了解清楚她的脾氣後,基本都很随意,态度不似先來是那樣恭敬謹慎小心翼翼了。
聽了她的話,範覓還不服氣:“話不是這麽說的……公子您要叫我去做事,也得……咦?!”話沒說完,忽然睜大了眼睛偏頭看門外。
關珊随口道:“怎麽了?”
“剛剛從外面街上匆匆過去的好像是……”
範覓話沒說完,關珊已經瞧見着一襲煙灰色深衣的高順從門外進來,她微微詫異:“将軍?”
高順直直朝着她走過來,微微皺眉,低聲道:“你怎麽在這兒?”
關珊一怔,立馬察覺出不對來,站起身來走到他跟前兒:“怎麽了?将軍你是特意出來尋我的?”
高順目光掃過站起身的範覓和依然坐着不動,傻傻呆呆的甘寧,臉色一沉,再出口聲音裏竟透出幾分森然:“你近日少出府。若急事必需,便帶上護衛。”
“什麽意思?”關珊也擰起了眉頭,再靠近他一步,壓低了聲音說:“到底出了什麽事?”
“此地非議事之處,回你府上。”高順冷然道。
“嗯。”關珊幾乎想也不想就點頭跟着他往外走。可沒走幾步,忽聽身後一句大喊——
“不要、走!”
關珊頓時一陣頭疼,轉過身來對着那個孩子一樣的大人,好聲好氣地說:“對不住,可将軍有急事,我們回去我找人弄好吃的給你大餐一頓。今天欠下的,我會記着,來日方便了補給你,行不行?”
甘寧瞪大了眼睛,一字一頓,字字铿锵有力:“不、要。”
關珊覺得自己額頭上的青筋也快要爆出來了,繼續盡量溫和地對他好言相向:“咱們府上你想吃什麽有什麽,想吃多少有多少。為什麽不回去?”
甘寧依舊瞪着雙眼,視線掠過範覓,一頓,再次看向關珊:“說話,算數。”
吃的是有多重要……關珊預感很難說服這固執起來強硬的可怕的家夥,擡手扶住額頭,有種想要無語望天的感覺。
高順卻是看着伸着脖子的甘寧一眯眼,渾身森冷的煞氣霎時就讓人禁不住畏縮,他低聲說:“不走?”
甘寧根本不理他,只是保持瞪着關珊的姿勢不變。
高順幾不可見地聳了下眉,偏頭朝關珊道:“我們走。”說完大步而出。
現在關珊覺得自己似乎全身都疼了……卻沒想耽誤,一邊往外走一邊扭頭眼神示意範覓——
想辦法把人帶回去。
被留下的範覓欲哭無淚地看了看抽噎着就要開始嚎哭起來的甘寧,猛地深深垂下頭去,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十一假期啦……
昨天放假,坐車回家,事兒多,所以沒能更
等文的童鞋抱歉啊
有假期,俺會努力存稿的,以後盡量不斷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