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星空】
空曠的山頭。
四處一片寂靜,深夜裏連聲鳥鳴蟲叫都沒有。
一眼望去,仿佛在另一邊山頭很遠的村落裏,微微點綴着些許柔弱的光源。不知是誰家的燈火,亦或是孤獨的路燈。
子星低頭擺弄着相機,好像在調參數,嘴裏碎碎念着“手動擋,iso3200,f28,15s長曝……”
似乎想拿它拍星空,可這是個數碼相機,感覺單反才行吧,我不太懂這些。
“你要拍星空?”
“嗯。”子星悶悶回了一句。
“這能行嗎?”我還是忍不住好奇。
“沒試過。不試試怎麽知道?”子星還在擺弄。
我不再管她,仰着頭,抱膝坐在一旁。
雲清了,整個星空都敞開了。再次感慨,有多久沒像此時此刻一般,心無旁骛地,置身空曠,只是純粹地欣賞星空?腦子裏空空如也,什麽也不作思考。
真好啊,偶然得到的,這平靜的心情。連無所事事地坐着也甚是惬意。我将下巴輕輕地擱在膝蓋上,微微阖眼。
奇怪,怎麽眼前有那麽多那麽多星星忽閃忽閃,全在眨眼啊。
诶,子星怎麽也變成了其中的一顆,明明滅滅的,與其它的不一樣,她輕笑,眼神直接又真摯。該死,星裏怎麽還有片湖?好清澈。
我呼吸一滞。湖中央微微蕩開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朝我泛來。
我的胸腔怎麽也随着這漣漪一泛,一泛的。是誰在輕拍着我,是湖嗎……是湖……困意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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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
不知是湖裏的子星,還是星裏的子星。消失了。
我有點犯迷糊。子星呢?
回頭見她正舉着相機拍星空。
“拍下了嘛?”我回了回神,子星沒在湖裏,也沒在星裏,她背後是空曠寂寥的夜色,漂浮着包裹着她和我。
“嗯。”她抿唇笑了下,似是滿意。随即便收起了相機,怎麽沒給我看一眼呢。
子星拍完照,就不講究地躺了下去,雙手枕在腦後,一雙筆直勻稱的長腿交疊在一起,十分放松。
我還是那樣坐着。
她突然稍用力地扯了我一把,“躺着看,星星會更多。”
我有些失衡,順勢便躺了下來,與她并排,仰望星空。
我打趣,“星星不還是那些星星嘛?怎麽會更多呢?”
子星努努嘴,并不回答,讓我看星空。
我們沉默了一陣。似乎都是不善言辭的人呢。沒有刻意去找什麽話題來說,即使這樣無言,似乎也恰到好處,氣氛放松,并不覺尴尬。
心說,好奇妙啊,也許是子星小我許多,我們的交談雖少,多是直球,沒那麽些彎彎繞繞,這樣就很好。
思及此,我似不經意轉頭瞥了瞥子星,發覺她并未在看星空。
子星如湖般的一雙眼眸正望着我,見我轉頭,并不躲閃。
這是我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觀察她,清冽的月光灑在她臉上,映襯着她更為膚如凝脂,睫毛好長哦,忽閃忽閃。
子星好像不太有多的情緒外露,氣質清清冷冷,超出同齡小孩的沉穩。
我正出神欣賞她眉眼之間的氣韻,子星便莞爾一笑,複而緩緩轉過頭不再看我,過了一會,兀自發出一聲輕嘆。
“好美……”
秦岚一覺睡醒,朦朦胧胧猶在夢中,她坐起來揉揉眼。
“天哪,睡得我腰酸背痛的,好像一夜都沒怎麽睡好吶。你睡得咋樣?”
她對昨天夜裏發生的一切毫無所知。
我随意說,“還湊合吧。”
問完我,還去關心子星睡得如何。
子星喝了口水,“嗯,還行。”
我倆眼神不自覺就對到一塊兒去了,心照不宣,好像都不願提及淩晨一起去看過星空這事兒。其實也沒做啥見不得人的事兒啊,但是為什麽呢?
大家在茅草屋裏各自簡單收拾了下行李,其實也沒多帶什麽,多是些戶外能用到的簡單的用具,衣服,水之類的。
我看到那把吉他被放在角落裏,白天看才發覺它好舊,表面斑斑駁駁的,有些年頭的樣子。
聽領隊講起,也不知道是哪年哪個驢友就留在這了,遇見會彈吉他的游客就玩幾下,算是緣分。聽罷,不知怎麽就想起昨夜子星彈吉他的模樣。
我怔怔出了下神,子星怎麽總是鑽進我的腦袋,搖搖頭甩掉。
今天的行程,由于這邊還是比較偏原生态,遠近的河上還沒有架橋,必須先騎着大象渡河到營地對面,繼續走野路子徒步。
我多有不願。聽說在泰國,訓象師們為了讓大象馴服,采用一種叫“Pajaan”的訓象手法,迫使大象與同類分離,精神折磨、意志摧毀至屈服,終淪為麻木的牽線木偶,直至死去。
好在這兒的大象園主要是出于保護和照顧性質,并非一味博取游客歡心,在建橋之前,臨時渡一渡為數不多的過路人。
領隊見大家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安排我們兩兩一組騎上大象。
天空中飄起了小雨,白天的氣溫又顯得很熱帶了,夾雜着濕熱,有點悶,不是太舒服。
子星頭發束起,仍舊穿着收身黑色背心,上身瘦而有力,不過下身換了件墨綠色的工裝褲,褲腳塞進黑色的馬丁靴裏。很是飒氣。
我和秦岚已經坐在象背上,等着隊伍出發。
秦岚可興奮了,坐在象背上,視野不太一樣,倏地被擡高了兩米多。
她摸了摸象背上的毛,感覺新奇:“哇,好硬哦。我還以為象毛是軟的诶。怎麽跟板刷似的。”
我的注意力不自覺就被吸引到子星那去了,她并沒看我,一個歐洲人正與她交談,聽不清說的什麽。
好像冥冥中感覺到我的目光,子星沒由來地朝我睨了一眼。
我愣神,趕緊低眸跟着秦岚去撫了撫象背上的毛。嗯,确實挺硬的。
餘光裏,瞥見子星一腳蹬在腳踏上,幹脆利落地上了象背。
隊伍出發了。
也許是徹夜沒怎麽睡,亦或是坐在象背上并不太舒服,每走一步都晃得有些大,小雨仍在飄着,似有似無,身上混着汗水,漸漸感覺粘膩。
我擡頭看了看天空,沒有太陽,只有雲層裏的光暈灑落下來,一陣天旋地暈。我趕緊低下頭來鎮定一番,再忍忍。
秦岚發覺我晃神,及時伸手扶了我一把:“你怎麽啦?不舒服?”
“有點暈象。”我苦笑。
秦岚哈哈大笑:“別人都是暈車,暈機啥的。你倒好,還暈象呢。你可真有意思!”
秦岚的嗓門大,子星在我們前面聽見了,便回頭看了看我,遞了個擔心的眼神。
我朝她搖搖頭,表示沒事兒。
好在騎大象只是很短的一段路程,渡過了緩流不深的河,我們就下來了,原地在河邊歇息一會。
子星朝我走來,遞給我一瓶礦泉水,“喏,給你。”
“謝謝。”我想擰開瓶蓋喝一口,發覺子星已經細心地打開過了。
“我的呢?”秦岚問。
子星直球,“這河水挺幹淨的,能喝。”
那夥歐洲人一溜蹲在河邊邊,确實在捧着水喝。
秦岚看看我,又看看子星,總感覺哪裏怪怪的,又覺不出哪裏怪。
秦岚揮揮手作罷,“哎呀,算了算了。我自己有。剛逗你呢!”
我瞥了瞥子星,發覺她耳朵尖上冒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紅。
歇了一會,領隊喊着走。
小雨不飄了,雲層褪散,烈日火辣辣射穿樹林,投下斑斑駁駁的樹影,泥路子坑坑窪窪,濕漉漉的,不太好走。
秦岚和我本并排挽着走,但行至一段窄路,只容一人過去,不得不分開。
“你先過去。”我讓秦岚走在前頭。
子星不知何時默默跟在我後頭一個身位的距離。
“路滑,你小心些。”她悶悶地提醒道,有點別扭。
“嗯,沒事兒。”話音剛落,我卻馬上不小心踩到一塊滑膩的碎石,踉跄了一跤,身子有些失衡,即将向後倒去。
說時遲那時快,子星快速反應過來 ,在我摔倒之際,一只手臂已有力地攬住了我的腰。
我下意識地抓住了她放在我腰間的手,胡亂尋一個着力點。
心跳快速地怦怦怦……心有餘悸。
子星在我站穩後并沒有馬上放開我,我甚至能感覺到她貼着我背的柔軟。
子星的唇湊到我耳邊,一股氣息惹得我耳朵犯癢:“姐姐,腰不錯。”
我的臉莫名刷地發燙。
“誰是你姐姐!”我輕聲嗔了一句 ,慌忙推開她,才平靜下來的心,怎又開始亂跳。
诶,暗罵自己沒出息,被一個小屁孩給調戲了。
子星有些得意,在我眼前狡黠一笑。
我一怔,似乎捕捉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