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
雨由一開始的淅淅瀝瀝轉眼變成瓢潑般。透過車窗看過去,樹木和花壇,以及路旁商鋪,都成了模糊一片。
只有光影糊着細小成圈的水珠,又順着流在車窗以外。
許縱承似乎之前只是随口說了一句,聽到祁稚說她來談時,側頭望了她一眼。
過了紅綠燈,雨刮器落下的那一瞬,他開口,“太麻煩了。”
一時不知道許縱承是覺得麻煩她,還是覺得這件事麻煩。
祁稚愣了下,說:“我不覺得麻煩。”
拐過一個路口,離南大只有不到一分鐘的車程,許縱承看着反光鏡,好幾秒都沒說話。
意識到自己可能讓他啞口無言了,祁稚用手在窗上畫着圈圈,覺得自己這個生日真是過得不太好。
雖然坐上了他的車,但這也只是許縱承出于人道主義的考慮。畢竟外邊下着大雨,而自己又曾幫過他妹妹。
送她回學校大概也只是一種感謝的方式。
而她連微信都沒要到,和他的任何聯系方式都沒有。遂北市這麽大,他也不常去酒吧,自己又只是個學生。
兩人以後再見面很難吧。
如果沒有聯系方式,說不定,就真的再也沒有聯系了。
畢竟人和人之間的關系這麽脆弱。
就像她和賀執鶴,小時候還是挺要好的,如果賀執鶴有兩個棒棒糖,她也能全都搶過來,然後叫他不許哭。如果要哭,也不許在她面前哭。
但今天兩個人一見面,連話都沒說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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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麽想想,好像也只有強硬的上,才會有機會啊。
确實如此。
意識到這一點,祁稚把沾了水的手指在衣服上擦幹,正襟危坐了十幾秒,接着,她聽到自己聲音,和着外頭的雨聲。
清晰又模糊。
“你能把你的聯系方式給我麽?我好找你妹妹聊天。”
瞧她說的什麽鬼話。
就好像小時候她對其他小孩說:“你們不許欺負賀執鶴,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搶他的棒棒糖。”
連狗看了都要說一句:“還是你比較狗呀。”
接下來的十幾秒。
只聽到雨拍打在車窗上的聲音。
紛雜,但在統一的紛雜中又産生了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安靜。
伴着安靜。
許縱承同意了:“可以。”
祁稚:狗一點又怎麽樣?
祁稚:汪汪汪。
裝作沒什麽表情,她拿出手機,“是微信還是電話號碼?”指紋通過,手機打開,全身血液似乎加快了流通速度。
但心始終懸着,之前不想拿生日當籌碼,現在卻又拿他妹妹當籌碼,本質不還是一樣的麽。
哎。沒辦法。籌碼就籌碼吧。祁稚喪氣地想。
“微信吧,等下我掃你。”許縱承把車停在離南大校門還有幾米處。
拿出手機,他視線停留在祁稚那邊,“過來一點。”
祁稚解開安全帶,整個人往許縱承那邊挪了些。兩人忽然靠的有些近。
祁稚耳朵泛紅,右手撐在坐墊上,眼睛刻意地沒敢往許縱承身上看。
因為她這個視線看過去,只會看到許縱承的喉結和下巴。南大門口道路燈光昏黃,雨天更顯頹靡,路燈打在他身上,脖頸比常人白,喉結也比一般男性明顯。
禁欲又性感。
迷人到了極點。
幾秒過去。
叮咚一聲。
兩人成功加為好友。
“嗯,好啦,我下車了。”祁稚心滿意足地把手機放進口袋,手摸索到開車門的按鍵,按了一下。
眼睛順着車窗望過去,入目雨勢極大,雨點不要命似地砸下來。
這才意識到沒帶傘的問題,但幸好今天穿的衣服有帽子,不至于淋得太慘“等等。”
許縱承忽然出聲喊住她。
祁稚轉過頭來:“?”
“給。”
許縱承遞給了她一把未拆封的傘。
祁稚抿了下唇,“你自己還有傘嗎?”
許縱承淡淡嗯了聲:“你拿着。”
祁稚接過,別有深意地問:“那我什麽時候還給你?”
說完,又害怕許縱承思及這個問題,說:‘那我還是不借給你了。’
那她會很傷心的。嗚嗚。
又連忙補了句:“我可以快遞到你家。”
說完,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不是直接在問他家住哪嗎。
忙又說:“我不是在問你家的地址啊。”
許縱承把手搭在方向盤,比起祁稚的慌張,他顯得随意得不行。
祁稚心裏默默地想:這就是愛與不愛的區別吧。等我追到你之後,也讓你體驗一下這種驚慌失措的感覺。
“一把傘而已,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許縱承清淡的聲音響在整個車裏。
祁稚很想反駁他:因為是我先喜歡上你的啊。我當然緊張啦。無能狂怒。愛與不愛真的很明顯欸。
心理活動可以出口成章,但面對許縱承,她悶悶地開口:“因為我怕你又不肯借我傘了。”
許縱承眼神動了動。
祁稚聽到他眼神波瀾,心情直線好了一個層次,眉眼也彎了起來:“你會借我吧?外邊雨還是挺大的。”
許縱承嗯了聲:“給你,不用還。”
祁稚:“怎麽能不還,一定要還。”不還怎麽見你!
許縱承:“以後再說。”
祁稚:“你可真會畫餅。”
許縱承問:“畫餅是什麽意思。”
祁稚笑:“意思就是誇你很會畫小餅幹,有很高的美術天賦。”
許縱承:“?”
許縱承:“……”
許縱承:“謬贊了。”
撐着傘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一路上人不多,大雨傾盆,雨滴順着傘面流下來。地面水坑窪不斷。稍不留神就會踩一腳水。
祁稚走得分外小心,只要旁邊沒有人,就特意尋有水坑的地方,踩上一腳。
看着雨水被踩着揚起來,心裏是說不說的惬意。
但很快,她又想到了一件事。
許縱承居然沒有對她說生日快樂。
祁稚心在一秒內快速地沉下來,剛剛心情有多好,現在就有多差。
登高跌重的道理果然沒有錯。
登得越高,跌得越重。
糟心。
很糟心。
分外糟心。
無以複加的糟心。
回到寝室。
意外地,寝室黑漆漆,細小的聲音也沒有。
以為是沒有人在,祁稚推開門,“啪嗒”一聲,把燈打開了。
一霎間,寝室恢複光明。
但下一秒,孫煙重重地掀開被子,快速坐起來,道:“沒看到我睡覺了嗎?”
現在十點不到。
而且她并不知情。
平時這個從來沒有人上床睡過覺。
祁稚關了孫煙那邊的燈,留下自己這邊的燈,語氣淡淡:“不好意思,我以為你今晚又得通宵複習。”
孫煙冷哼了聲:“考試都考完了。我還複什麽習。”
另外兩個女生事先告知她,今天不回來了。眼下四人寝室,只剩下她和孫煙。
祁稚因為許縱承沒和她說生日快樂,有點悶悶不樂。也不是很想和孫煙說話,就沒出聲了。期中考試只有兩門專業課考試要考,已于昨天考完了。
成績得過幾天出。
見祁稚不說話,孫煙情緒意外高漲,說:“你考試沒考好吧?你都沒怎麽複習,怎麽可能考得好。”
這兩門專業課其實用不上多花心思複習,只要上課認真聽了,理解貫通,考試前過一遍習題就差不多了。
祁稚不想理會孫煙,也沒什麽心思嗆她,就嗯了聲去衛生間洗漱了。
看着祁稚的喪氣樣,孫煙扯了扯嘴角,把手機拿出來,說:“我就知道。天賦再高又怎麽樣?還不是考不過我。”
祁稚洗漱完,換上睡衣,之前低沉的情緒一掃而光。
她自我調節情緒的能力很強,只要洗個澡,再不濟睡一覺,壞心情就不見了。
爬上床,點開和許縱承的聊天框。一片空白。只有那一句冷冰冰的好友通過。
遂點到他的朋友圈。
只有一條幾年前轉發的報道。
祁稚點進去那條報道。
“容城人販子終于落網!父母見到被拐賣的孩子淚流滿面。”配圖內容是幾個人販子被扣上鎖鏈的圖。
幾個小孩子面黃肌瘦,觸目驚心。
報道全文圍繞人販的罪行,細數了這些年來被勘破的重大拐賣兒童案例。字字誅心。
讀完,祁稚也覺得很沉悶。
忽然,一條微信跳了出來。
居然是許縱承發的。
祁稚眨眨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許縱承微信賬號的頭像和網名實在太好辨認。
頭像是全白的圖片,網名就更簡單。
許縱承。
連備注都不用改。
祁稚開心地點進去對話框。
許縱承:生日快樂
祁稚頓時笑了,心情像過山車,直沖雲霄。放下手機捏了捏自己的臉,過了會,才堪堪恢複平靜心情。
聽着外頭還沒停的雨聲回複。
智障的稚:剛剛為什麽不和我說啊?
智障的稚:是害羞嗎?
回複完,祁稚就放下手機。放在枕頭底下,想着許縱承會怎麽樣回。
但大概率應該是不會回。
祁稚心想道。
過了十分鐘,她打開手機,果然,對話框還停留在十分鐘以前她的那句“是害羞嗎”
救命,只是想撩一下他。怎麽這人就是不上當啊。
祁稚翻了個身,今天太疲憊,很快就睡着了。
大概睡了幾個小時,忽然又迷迷糊糊地醒過來了。做了一場噩夢,現在還心有餘悸。
一摸後背,确是冰冰涼涼。居然沒出汗。
打開手機。
有微信信息跳躍閃爍。
祁稚點開。
許縱承:沒有
祁稚彎了下嘴角,看了看它的發出時間。
居然正好是十一點五十九分發過來的。
也就是,她二十歲的第一天的最後一分鐘。
許縱承對她發了第二條微信。
祁稚翻出備忘錄,記下一句話。
希望二十一歲生日,許縱承能以男朋友的身份一起陪我過。
作者有話要說:
許縱承:謬贊了。
祁稚的網名:智障的稚。
一時不知道哪個更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