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生病
一個躁狂型精神病人是可怕的,比這個更可怕的是武力值超标的躁狂型精神病人,比這個更可怕的是武力值超标的帶傷的躁狂型精神病人。打不得、躲不了,陪護的仨都快神經了。
宋家明發現沒有發生神秘事件,比如:他像他的天使,他一出聲許成虎就停下。人照舊的發作,上一秒鐘正常,下一秒鐘就揮拳相向,甭管是誰都打,包括他。幸虧有齊衛兵在,不然鐵定會血濺當場。醫生護士們都學乖了,先探頭探腦地偵查情況,速度的沖進來,檢查傷口、肌肉注射,幾分鐘之後就如搶食完畢的鴿子,呼啦一聲全飛沒影了,仿佛屋裏養了頭吃人的野獸。
另外倆卻是發現了宋家明的确是有點用處的,聽見他聲音的時候,許成虎的動作會有點遲緩,發作的時間也會縮短些。當然這得靠他們多年交手的經驗才能分辨出來那種遲疑,也許只是很短的幾秒,卻絕對是明顯的戰場上致命的地方。為此沈灏很是酸了幾次,跟齊衛兵說:“他倆才幾天啊?咱們在一塊都多久了……”齊衛兵連白眼都懶得給他。
而許成虎也只細膩了那麽一小會兒的功夫,用來考慮宋家明會不會怕自己,就被那人的面癱給安撫了。他深深覺得這個老婆真有大将風度,到底是個男人。想當年,探病的家屬有幾個不是一邊抹眼淚一邊魔音穿耳地唠叨不止,他曾經非常羨慕那些躺在床上一臉痛并快樂着的戰友們,換了他自己,他發現還是這樣平靜的更合胃口些,至少他不用分神去安慰對方,連帶着自己也平靜了下來。于是非常配合的要求一直固定在床上。這也是不可能的,幾個人一合計,就變成了齊衛兵和宋家明一人一半的時間看着許成虎,沈灏得不時地出門。
每天起床活動的時間裏,齊衛兵貼身緊随,固定在床上的時間裏換宋家明上。得虧齊衛兵訓練有素,前腳把許成虎固定在床上,後腳他就撲倒另一張床上睡着了,一喊就醒。讓睡眠不良的宋家明深深羨慕。
許成虎雖然被固定在床上了,可是未必睡的着。而宋家明實在不是個好的談天對象,他從來不太會找話題,兩個人的共同話題又少了些。許成虎精神上已經疲憊不堪,他一開口,倆人的對話就奔着冒粉紅泡泡的方向一去不複返。宋家明只好拿出哄寶寶睡覺的招數,開始講故事。有一次被齊衛兵聽了個正着,趴那邊床上打着滾的樂,許成虎一張老臉臊得厲害,再也不肯聽故事了。宋家明只好搜羅了記憶裏的歌一首一首地哼唱,許成虎就養成了在他的歌聲裏睡着的惡習。
半個月的時間就讓三個人都熬的形銷骨立的。終于,連着兩天許成虎沒再出現意識混亂的狀态。醫生說血塊吸收的很快,最多再半個月就能出院了。宋家明就抽空去了趟叔叔家,把寶寶接回了家。半個月沒見,父女倆親熱了很久,好容易哄睡了孩子,他想想還是去熬點粥吧,明天白天好帶去醫院。
忽然聽見門鈴聲,許成虎橫眉立目地站在門口:“你一天都跑哪兒去了?”
“你怎麽出來了?”這還穿着病號服呢,怎麽出來的?
“你瞎跑什麽跑,跟我回去。”許成虎已經跟自己較勁一整天了,各種奇怪的想法發酵成了火氣,在胸腔裏咕嘟嘟得冒泡。
“沈灏沒跟你說嗎?我回來看看寶寶,明天白天再過去。”宋家明試圖解釋,許成虎卻扯了他的手腕就走。這可從來沒有過,之前瘋歸瘋,只要能開腔說話絕對是清醒的啊,這是又出什麽岔子了?他下意識用力抵住門問:“成虎,你醒着嗎?”
“我睡着能跑來嗎?”許成虎今天一天都沒見着人影,不知怎麽忽然覺得這人一定是煩自個兒了。眼前飄來飄去都是吳芳菲指着他鼻子罵“是個人跟你都過不下去!”一會兒又覺得他這是出門碰到啥事了?如果沒有了宋家明會怎麽樣,這個念頭一起來,他就想把眼前的東西都砸了,強自鎮定着繞過看着他的小胡跑出了醫院。很好!人悠閑自得地呆在家裏呢,像是火柴丢進煤氣罐裏,“嘭”得一聲,滿腦子的糾結都炸成幾個大字“他煩了,他想跑”在眼前來回得飄。這是絕對不能容忍的,至于為什麽他沒功夫去想。
齊衛兵一拐彎就看見倆人貓戲耗子似的拔河呢,立刻轉身把好奇的保安堵回去:“謝謝,我找到人了。”
他只當倆人打情罵俏呢,很随意地搭上許成虎的肩:“虎子,傷還沒好利索呢,跟我回醫院。”
“幹你屁事!你走不走?”許成虎煩躁得一揮手。齊衛兵當然是不會被他扣住,但是另一邊的宋家明就被砸門框上了,三個全傻了。
齊衛兵以為他又犯病了,左腳跨上一步想把人分開。許成虎正懵着呢,冷不防手腕一痛,回手就是一拳,倆人一來一回就在走廊裏動上手了。宋家明蹲在地上好半天才覺得沒那麽暈,一擡頭,這倆打得那叫一個好看啊,跟武打片似的,上蹿下跳的。問題是也不是拍電影的時候啊,那位肝上還有傷呢,蹦跶得這麽歡實腦子裏血塊再給颠到啥不知名的位置,咋辦?他急得亂轉,索性哎呦大叫一聲。那倆果然住了手。
許成虎看見宋家明額頭青紫一片,鼓得老高皮子油亮,非常的壽星像。又悔又亂,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痛,擡腳就往屋裏走。齊衛兵拉他:“跟我回醫院檢查一下。”他沒回頭:“先等會兒,我給他拿冰塊敷一敷。”拿了冰塊給宋家明敷上,邊小聲道歉:“我不是故意的,今天一天沒見着你,老覺得害怕,怕你出事,越想越亂……你別生氣……”宋家明坐在地板上呆了好久:這是被家暴了吧?!
回到醫院,住院部醫生診斷:可能大概不一定是血塊的影響吧?心理醫生就幹脆多了:這是焦慮紊亂、情緒紊亂,先吃藥試試控制的住不。
從那天起許成虎就變得暴躁易怒,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是,現在他是神智清醒。正因為都知道他是清醒的,所以個個都接受不了。沈灏和齊衛兵哪裏見過這麽事兒事兒的許成虎啊。許成虎脾氣固然沒有多好,但是一直都是那種直來直去的性子。惹火了他要麽不理你要麽幹脆揍你一頓,哪裏像現在這副更年期的怪樣子啊,動辄指桑罵槐、摔摔打打的。別說他倆了,就是宋家明也覺得眼暈。他自個就更別提了,發火的時候是真火,罵完了、砸完了,火氣一過去自個都臊得想找個洞躲起來。情緒指數就沒正常過,要麽在上面飄着要麽沉到最下面。
宋家明開始還能晚上回家白天過來,他也不能老不管茶館的生意和寶寶。他嬸嬸已經唠叨好幾次了。可是許成虎同志忽然化身偏執狂,只要見不着人就要找到為止。開始還是晚上溜出來,後來發展到白天一錯眼沒看見人也跑出去找。他伸手矯健,饒是受了傷也看不住,沈灏只得派人上天入地地找。兩次之後,宋家明就怕了。這位一反常态,對着比他弱小的人也發火。再沒用力也傷了好幾個醫生護士和路人。這都還能忍受,最可怕的是那種越獄式的逃跑法,有從衛生間窗戶往外翻的嗎?那是十樓啊,而且他的傷口還沒拆線呢!他只得頂着嬸嬸的嘲諷把女兒又送去叔叔家,全天泡在醫院。
結果許成虎的脾氣居然變本加厲了,一點小事就罵罵咧咧,什麽都能找出毛病來,吃的、喝的、用的、說的,一句話的功夫就變了臉,“唰”手裏的東西就飛出去了。好在沒有故意打人,但架不住他手重,擦着碰着都是青紫一片。最可悲的是幾乎所有的莫名其妙的怒火都是沖着宋家明去的。這下連沈灏和齊衛兵也幫不上忙了,只能盡量躲在外面,給他留點面子。
這天許成虎又嫌粥沒味道了,随手一揮一碗粥全潑在宋家明的前胸,天氣已經進入5月,宋家明只穿了件襯衫,幸虧粥已經沒那麽熱了,微微有點紅,他去洗手間擦幹淨,帶着一大片濕出來了。許成虎照例又知道錯了,拿着氯硝西泮正在吞。
宋家明收拾完床單地板,看見他跟闖了禍的寵物一樣,低着頭坐在床沿上。心裏又是無奈又是憋屈,這叫什麽事兒啊!可到底抵不過心軟走過去揉揉他新長出來的頭發:“又心慌了?”許成虎拉着他的衣服往裏看,看見又添了塊紅,雪白的皮膚已經是姹紫嫣紅了,手底下有點神經質地拉着他的衣角一遍遍撫平,好一會兒問:“你煩了嗎?”
宋家明想:我煩了嗎?還好吧,當年嬸嬸心情不好也是這樣,做什麽都是他的錯,他只需要站在那裏聽她從他早死的父親罵起,重點罵他不負責任的母親和他,捎帶着唯一看顧他的奶奶。小的時候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錯。一直到這幾年才慢慢明白過來,其實嬸嬸只是自己心情不好,又沒有人肯聽她訴說,除了罵他還能做什麽呢?然而當時是恨她的吧,因為她不但打罵遷怒他,其實更希望他從不存在吧。
是習慣了嗎?并不,實際上他更不能忍耐他人的惡意,哪怕只有一點點他都不自覺的排斥。而許成虎應該是不一樣的,他單純的像個任性的孩子,對着大人發洩自己的恐懼和煩躁,你會反感他的行為,卻沒法真的生氣。很像自己年輕的時候,那時候他幾乎可以算的上是任性了,一點小事也要跟人吵個天翻地覆,現在想想其實他不過是想聽吳峰說一句:沒事,你什麽樣子,我都在這兒。可惜從來沒有得到。他現在終于明白自己的心上的漏洞在哪裏,他猜許成虎心上也是有個漏洞的。否則許成虎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着他問他“你怕不怕我”。大概每個人都有着隐秘的渴望,希望會有人無條件的愛着自己、寵着自己,無論自己怎樣,他(她)都會不離不棄。而如今,宋家明想,我還沒有到煩到放棄的地步,那麽就讓你安心些吧。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你也知道自己煩人啊?差不多得了,你是打算把你這輩子要發的脾氣都集中在現在發完嗎?神仙都會給你吓跑的。”
“你說過不會先跑的!”許成虎控制不住的擡頭怒視對方,正看見人滿臉的促狹的笑容,覺得臉上熱起來。
“嗯,不跑,你也要控制着點啊。”
……
沈灏一直貓在門口等着進去救火,誰料到家暴片發展成言情片了。那邊齊衛兵已經找了件病號服過來,他忙去把人拉開,忍不住感慨:“我早就覺得宋家明這人呆,沒想到這麽呆。他大概是屬于那種不懂挪窩的笨鳥。”
齊衛兵說:“那不挺好,最起碼虎子不用擔心了。”
“那你呢,你什麽時候也去逮只回來,讓我放心啊。”沈灏不慣說這種煽情的話,說完了自己倒不好意思了,掐了煙彈出去說:“得跟虎子好好談談,不能老這麽折騰。那邊的事也差不多了,我去把那個老阿姨弄出來跟虎子見一面,你看怎麽樣?”
“行,你看着辦。”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