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故劍情深

“幸福的家庭其實也有各自的不同。”代如亦說。

幸福的形式有千萬種，怎麽可能都是一樣的。她不能說自己過得很幸福，但她确實有個幸福的家庭。

“你爸爸很愛你。”劉笑陽說。

代如亦淡淡道，“才見一面你就知道了？”

雖然她并不否認這話。

劉笑陽忽然說，“可能不止是一面。”

從代家出來以後他再去回想代新醇，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的熟悉，他想起了幾個場景，但都不是很清晰，無法确定他們是不是真的見過面。

“……你們以前就見過？”代如亦愣了一下，“你以前來過蘇州嗎？”

劉笑陽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輕輕吸了一口氣道，“來過。”

他不僅來過，還在這裏住過一段時間。

代如亦若有所思道，“可能是在哪裏碰巧遇到過吧。我爸是土生土長的蘇州人，對這裏很熟悉，經常出門閑逛。”

劉笑陽沉思片刻，垂眸點了點頭。

代如亦的緊張不安在進電影院之後立刻飙升到了一個新的級別，心都提到了嗓子尖上。

劉笑陽居然堂而皇之地拉着她站在衆目睽睽之下看了兩分鐘影院屏幕播放着的電影宣傳片，末了還點評了一句，“特效差了點。”

看完了他又去買飲料和爆米花，代如亦根本叫不住他。

“看電影就要有看電影的樣子。”劉笑陽理所當然道。

Advertisement

代如亦看着他走向櫃臺，擦肩而過的人就有好幾個回頭看他，櫃臺賣東西的小姑娘更是一擡頭就愣了愣。

代如亦看見她張口問了句什麽，劉笑陽搖搖頭，買了東西就回來了。

他把一杯飲料塞在代如亦手裏，拉着她去排隊檢票，“只有五分鐘了。”

知道沒時間那你還這麽晃過來晃過去……代如亦張口想說他兩句，但打眼看去在他們前面排隊檢票的人有好幾對情侶，她又把話咽了回去。

輪到他們檢票的時候，相似的一幕又出現了。

檢票員是個年輕姑娘，邊上還站着一個穿着影院工作服的小哥，兩個人掃了劉笑陽一眼之後覺得不對，又飛速地轉過臉來盯着他看。

代如亦注意到那個姑娘動了動嘴唇，她立刻在後面不着痕跡地拽了一下劉笑陽的袖子。

劉笑陽捉住了她的手，腳步沒動，甚至還笑了一下。

檢票的姑娘将撕去了票根的電影票遞給他，遲疑道，“……你是劉笑陽？”

代如亦感覺自己手心瞬間變得有點黏，一層薄汗貼在皮膚上。

劉笑陽則先嘆了口氣，然後又用滿不在乎的口氣道，“好多人都說我和他長得像，有那麽像嗎？”

他狀似十分納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像！”檢票姑娘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真的像！”

劉笑陽哈哈一笑，“可惜是他先出的道。”

檢票姑娘也跟着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害羞。

劉笑陽牽着代如亦往裏走了。

後面傳來那個檢票姑娘的嘀咕聲，“果然帥哥都是相似的嗎……”

她邊上站着的男生看不下去了，提醒了一句，“別發呆了，快檢票！”

兩個人在門口領了3D眼鏡，代如亦小聲道，“你低調一點。”

然後她就感覺自己耳邊多了一團熱氣，低沉的聲音響起，“我演技不好嗎？”

今天第二次了，劉笑陽式的反問。

“……不是好不好的問題。”代如亦率先進了觀影廳。

知道他演技好，但是就不能收着點嗎，剛才那簡直是在冒險，還好沒被當場戳穿。

剛走上臺階，燈就全都熄了。

已經到了電影開場前的最後三分鐘，大熒幕上放着影片上映前的廣告。

代如亦數了數座位，找到他們要坐的那一排就要往裏走，劉笑陽把自己的手機開了手電筒走到了她前面。

“我先找座位。”劉笑陽說。

代如亦看着他的背影怔了一瞬，劉笑陽已經彎下腰照着座位上的號碼牌看了一下，伸手對背後的代如亦招了招，貓着腰往裏走了。

邊上好幾個已經坐上了人，劉笑陽邊走邊壓低聲音說，“不好意思，請讓一下。”

衆人看到有人進來，均配合地縮起了腿。

劉笑陽低聲說，“謝謝。”

走到裏面坐着個帶小孩的女人，她邊上的小女孩看着才三四歲的樣子，叫了一聲媽媽就靠過去，似乎要跟她說話，女人猛一揮手，呵斥道，“不要煩我，一邊坐着去！”

小女孩吓了一跳，脖子後仰就往旁邊一縮，正好撞到了劉笑陽腿上。

劉笑陽伸手扶住了她。

女人則低下頭看手機，壓根沒注意到有人過來了。劉笑陽只好停下來道，“不好意思，能讓我們過一下麽”

代如亦也跟着停了下來。

女人不耐煩地擡起頭看了他們一眼，交疊翹起的腿象征性地擡起再落下，又低頭刷手機去了。

她的腳根本就沒挪動多少。

代如亦聽見後排傳來了不滿的嘀咕聲，“哎電影馬上開場了，前面怎麽還不走。”

有人回道，“這擋着怎麽看啊……”

劉笑陽把身體壓得更低了，耐心地又說了一句，“麻煩讓我們過一下。”

女人眼睛盯着屏幕，動也不動，恍若未聞。

代如亦擡手拍了拍劉笑陽的肩，“到我後面去。”

燈光皆暗，劉笑陽轉身看到了代如亦平靜無波的雙眼。

他一側身，讓開了。

代如亦走到他前面，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個小女孩的額頭，柔聲道，“你怎麽啦？”

本來對他們愛答不理的女人霍然擡頭，聲音拔高了幾個調，“你對我女兒做什麽？！”

女人尖利的聲音頓時引來影院衆人側目，原本就對視野被擋住了有些不滿，這下埋怨聲更是此起彼伏。

“叫什麽啊!有沒有點素質？”

“不看就出去，別影響別人!”

“就不能安安靜靜坐着嗎……”

女人臉上變了好幾個顏色，盯着代如亦就要開罵，劉笑陽摘下帽子看了淡淡她一眼，眼裏幽深冰涼。

女人登時噤聲，滿口刻薄的話語瞬間胎死腹中。

代如亦蹲着沒有看到這個短暫的插曲，她留神在聽小女孩的回答。

帶着哭腔的童音道，“肚子疼。”

代如亦握了握她的手，輕聲道，“晚上吃的什麽？”

小女孩說，“辣條，冰淇淋，重慶火鍋。”

“……”

代如亦摸了摸她的頭，轉向邊上的女人淡淡道，“她吃壞肚子了，有點發燒，你最好現在就帶她去醫院看看。”

女人愣了一下，狠狠瞪了一眼代如亦，然後撒潑似的喊道，“胡說什麽啊!我女兒進電影院之前還好得很!”

代如亦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她如果在影院出了事，沒人會給你賠償，你想清楚。”

聽到這句話女人嚣張的氣焰瞬間低了下去，聲音弱了不少，“那點錢算什麽……”

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她反應過來還是俯身去看自己的女兒，“盈盈？盈盈？”

叫盈盈的小姑娘不舒服地哼了一聲。

女人伸手摸了摸她額頭的溫度，霎時間吓得臉色一片慘白，一把抱起孩子就往外沖，電影也顧不上看了。

她之前沒事找事，現在又一驚一乍的，整個電影院頓時罵聲和議論聲一片。

離得近的人說，“這怎麽當媽的啊，是不是還想着訛人一筆啊。”

坐得遠些的人說，“終于走了，看個電影吵死了……”

代如亦無聲嘆了口氣，總算是能坐下了。

戴上3D眼鏡一看，電影片頭的報幕都過了。

這部電影是國産商業片中難得的劇情向電影，古代架空背景，沒有感情主線，只有末尾的一個場景點出了一條情感線。

劇中男主角徐舜禹是天下第一門派滌劍閣閣主徐堯的關門弟子，時值天下大亂，徐堯出世帶領滌劍閣衆弟子輔佐自立為王的諸侯衛泾陽平定叛亂，登基稱帝。後滌劍閣作為開國門派勢力聲望空前絕後，隐隐淩駕于皇室之上，民間的諸多聲音傳到宮中，已是皇帝的衛泾陽密诏徐堯入宮手談。

那是個大雪天。徐堯雖則劍術出神入化身體強健，卻不喜冬日極其怕冷，那日進宮竟忘了帶上他的暖手爐。

徐舜禹便追進宮給他送去，正好撞見徐堯自刎于君前的場面，而他的諸位同門師兄師姐們均面容冷漠地立在一旁。徐舜禹的小師姐撲出來還沒碰到徐堯遺體，就被他大師兄出劍釘在了地上，劍尖穿過她的琵琶骨，血從身下漫出來流向了徐堯。

無一人說話，滿場寂靜。

皇帝打趣徐舜禹來得晚了，徐舜禹顫抖着應是，任由宮人将他師父和師姐都拖了下去。

徐舜禹的父母死于戰亂，是徐堯替他報仇，把他救了下來。他跟着徐堯長大，便跟他姓，師父為堯，弟子就為舜禹，他們一起出世，一起救世。徐堯死後，徐舜禹費盡功夫把受傷的師姐救了回來暗自助她養傷，時時刻刻都在盤算着怎麽殺了皇帝和同門諸人，他一面為皇帝是從，一面培植勢力，費盡心機和手段殺了所有同門弟子。

最後他提劍上皇宮時，衛泾陽懷裏還抱着一個蒙了面紗的美人。

徐舜禹劍鋒直抵衛泾陽身前，美人面紗掉落，竟是他師姐！徐舜禹一晃神，被她以手為刃當胸穿過，重傷之際強撐着一口氣逃出了皇宮。

他的人來接應他，帶他躲了起來養傷。徐舜禹開始思考到底是哪裏不對，最後尋到了徐堯的故裏，得知徐堯和衛泾陽有世仇，徐堯率領滌劍閣扶持衛泾陽不過是做個樣子，事實上在背後挑撥發起戰役的人就是徐堯，他一直在伺機殺了衛泾陽。而徐舜禹的大師兄早早發現，便聯合諸位弟子與衛泾陽設局殺徐堯。

徐堯一貫自負，沒有想過門下諸位弟子幾乎是舉門叛出，心知已走到了死路，便刻意留下了暖手爐在滌劍閣，引徐舜禹追來宮中，掐準了時機在他面前自刎，他篤定徐舜禹一定會為自己複仇。

徐舜禹的小師姐則是在暗中接觸同門弟子、想要為師父報仇時得知了真相：他們都是在戰亂中為徐堯所救的孤兒，但他們的父母均死于徐堯劍下，徐堯看中他們根骨奇佳，便想全無後顧之憂地把他們收歸門下以成大事，這其中也包括徐舜禹。小師姐曾再三試探，希望徐舜禹停止報複，但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在同門弟子被徐舜禹一一血洗之後，小師姐答應了衛泾陽阻止徐舜禹。

于是在徐舜禹不知道的時候，小師姐也“叛變”了。

徐舜禹傷好之後爬到滌劍閣後山坐了一夜，那裏曾經是徐堯教他練劍的地方。

翌日清晨徐舜禹就去見了小師姐，質問她為什麽他們什麽都不告訴他。

小師姐說，因為你和師父感情太深了，師父死的當夜，大師兄見你沒有當場殺人，本想就這麽瞞你一輩子也可保你性命……哪裏曉得你是裝的。

小師姐慘然一笑，徐舜禹卻面不改色地上前抱了一下她，随即去了一座墓園。

這裏埋着他頭上統共七個師兄師姐。他殺了他們，卻又給他們修了雅致莊重的墓園，把他們全都葬在了一起。

時值三月，墓園的桃花落下時，徐舜禹喝完了帶來的最後一滴酒，無聲無息地倒在七座墓碑前。

他在酒裏下了斷腸的毒。

電影的尾聲是徐舜禹的心理獨白：我原以為了結了這一切，師門只剩下你我，我便帶你回滌劍閣再看看後山新開的桃花，這下倒是提前看過了。

随着這句獨白響起，場景從墓園切到了皇宮，宮中的小師姐正和衛泾陽一起賞着桃花，頭上徐舜禹親手給她雕的碧玉桃花簪流動着溫潤的光芒。

電影的前半段并不新奇，精彩的部分是從小師姐揭下面紗那一刻開始的，最難得的是真相揭露之後的情節走向都續寫得十分平靜。

在平靜之中，掩埋了一場錯殺之局，滌劍閣唯一存活下來的小師姐并不知道徐舜禹曾經對她抱有怎樣的感情，在經歷了諸多風浪之後，她安安穩穩地和自己良人生活了下去。

飾演徐舜禹的演員自然就是劉笑陽，和他搭戲的都是娛樂圈叫得出名字的一些熟悉面孔，師父徐堯則是由一個影帝級別的老戲骨飾演的。

影片一開篇就是徐舜禹身披戰甲沖鋒陷陣的場景，戰場上他英姿勃發殺伐決斷，每一個眼神都帶着嗜血的意味。在一個特寫的鏡頭裏，他頭頂上的血順着臉頰流進了衣襟裏，血塊凝結在臉上，其他地方也是黑一塊灰一塊的，看不清全貌，只有雙眼黝黑明亮。

但是代如亦還是聽見了前排兩個小姑娘在竊竊私語：

“這劉笑陽吧，你男神哎。”

“賊、帥。”

……如果她們知道劉笑陽本尊就坐在後面，不知道會作何反應。

前面一字一頓的喟嘆聲傳來，代如亦借着黑暗支着下巴去看劉笑陽，一扭頭……劉笑陽也在看她。

眼中的些許笑意不斷閃爍。

代如亦默默把頭扭了回去，直視前方，極盡自然地佯裝自己只是換了下坐姿。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