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如釋重負

劉笑陽伸手輕輕托住代如亦的腰,讓她不用那麽費勁。代如亦嘴唇上仿佛有秋露的氣息,一股溫潤的濕意順着兩人雙唇相接的地方傳來。

劉笑陽心急火燎地從橫店趕過來,路上沒喝一口水,此時忍不住側了側臉,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嘴唇。

唇上忽然滑過一片濕熱的東西,代如亦一驚,神情愕然,下意識地就往後退。

劉笑陽只是沖動了一下而已,沒想到她反應會這麽大。他手上一松,代如亦連連往後退了幾步,腳後跟磕在青石臺階上沒能站穩,眼見着就要往後倒,劉笑陽大步上前攬住她的腰,千鈞一發之際又把她拉了起來。

兩個人旋了個身站定,變成了劉笑陽背對着門,代如亦站在他對面。

代如亦被這麽接二連三地吓到,瞪大眼睛看着劉笑陽,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劉笑陽看她這副神情呆滞的樣子,挑了下眉梢笑出了聲。

他的手還搭在代如亦腰上,代如亦拍開他的手,把兩個人的距離從面對面貼在一起拉成了兩步遠。

劉笑陽雙手插在褲兜裏,由上至下笑看她,“你這是做什麽?”

代如亦一聽他開口,擡起手來想摸下嘴唇,手擡到一半又反應過來“唰”地一下垂到了腿邊,蹙眉道,“沒什麽。”

劉笑陽還想開口逗她兩句,裏面王芸煙看見屋裏沒人、外面大門又是開着的,喊了一聲,“小亦,是你在外面嗎?”

代如亦沒應聲,埋着頭往裏走,走進門發現身後沒人跟上來,轉身瞪了劉笑陽一眼,“傻站着做什麽,進來。”

她以為是惡狠狠地瞪了人一眼,卻不知道這個眼神在別人看來根本就是含嗔帶怨,欲說還休,只會更加勾人。

劉笑陽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這就來。”

他提起步子走上前,代如亦在前面急匆匆地走,他只用把步伐邁大一些就能輕松跟上,頗為悠閑地看着室內的燈火。

王芸煙不知道代如亦大晚上在門口做什麽,正站在廳堂裏等她,擡眼一望見自家女兒後面跟着的人,心下就明白了個七七八八,臉上頓時笑出了朵花來。

Advertisement

她看也沒看代如亦,越過她就向劉笑陽道,“這是小劉吧?”

劉笑陽微微俯身,伸出右手去和王芸煙握手,面上帶着溫和得體的笑容,恭敬道,“我是劉笑陽。上次登門拜訪沒見到伯母,今天才算是一睹真容了。”

言下之意就是內心其實很渴望見到這個未來岳母,奈何撲了個空。

王芸煙無論是從事的行業還是生活環境都是偏傳統的,對他這一套很受用,當即就笑容可掬道,“沒能見到你我才是遺憾,來,快坐下快坐下。”

劉笑陽從善如流找了個位置坐下,代如亦一直沒插上話,估計着她媽是要開始查戶口了,想了想便也坐下了,就在劉笑陽旁邊,方便随機應變。

哪想到她剛坐下沒過三秒,王芸煙就看向她催促道,“哎沒叫你坐下啊!你去倒兩杯茶來,把冰箱裏新做的糕點端出來,我和小劉先說說話。”

代如亦霎時間有些無言,看了她媽一眼,又看了劉笑陽一眼,認命地站起身。

“伯母不用這麽麻煩,我吃了東西才過來的。”劉笑陽說。

代如亦走到一邊去準備端茶送水,聽到王芸煙熱情道,“那怎麽行呢,這是禮數!這麽晚了,你從哪兒過來的啊?”

代如亦倒茶的手一頓。

是啊……這麽晚了,劉笑陽不應該是在片場嗎,怎麽跑到蘇州來了。

她正豎起耳朵聽,裏邊代新醇聽見外頭動靜披着外衣出來了,“小劉來了啊!今天沒在工作嗎?”

王芸煙說了一句什麽,然後代如亦聽見她爸爽朗的一通笑,說話就聲音低了下去。被他這麽一打岔,代如亦根本沒聽見劉笑陽說的什麽。

她端着茶杯和糕點回去,就見代新醇出來打了個招呼已經回屋去了,而王芸煙滿面紅光,劉笑陽也是一副眉眼含笑的樣子,兩個人其樂融融地說着話,場面極其和諧。

代如亦把東西放在劉笑陽椅子邊上的小桌上,又在原位坐下了。

那頭王芸煙好奇道,“小劉你和小亦是在哪兒認識的啊?”

劉笑陽道,“廈門,鼓浪嶼上。”

王芸煙想了想道,“認識有幾年了吧,兩年還是三年來着?”

劉笑陽笑了笑道,“五年。”

“五年?這麽久啊!”王芸煙滿心以為他們至少是在劉笑陽二十歲以後認識的,心裏算了下劉笑陽的年齡,奇道,“那時候你才十七八歲吧,也太年輕了點。”

何止年輕,和已經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一年的代如亦相比,簡直可以說還是個孩子。

劉笑陽又是一笑,沒接話。

他不覺得尴尬,這個時候會尴尬的另有其人,正是他邊上某個年近三十的大齡女青年。

代如亦聽到她媽的話題一下就拐到這兒了,頓感面子上快要挂不住了,立刻清了清嗓子道,“你們先聊,我回房去了。”

她從王芸煙身邊走過去,王芸煙叫了她一聲,“小劉工作忙,來一次不容易,你忙着進去幹什麽……”

代如亦頭也不回道,“睡覺。”

房門一關,王芸煙說的話她也聽不見了,代如亦靠着牆,捂住臉長嘆了一聲。

她和劉笑陽認識的時候他是才十七歲,但那又不是代如亦能控制的,被她媽那麽一問,弄得像她居心不良誘拐未成年美少年似的。

過了一會兒,代如亦的房門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代如亦放下手裏的書,應了一聲,“進。”

她之前就是搪塞一下王芸煙,劉笑陽還坐在外面,她當然不可能去睡覺。就是她想睡,那也睡不着。

門被推開了,王芸煙站在門邊吩咐道,“我去給小劉收拾一下客房,然後就去睡了啊。明天我還有課,你好好招待下小劉。”

這都到睡覺時間了,還有什麽好招待的……

代如亦有些頭疼,沒說話。

王芸煙催她,“聽見沒有啊?”

代如亦只能無奈應聲道,“知道了。”

王芸煙總算走了,代如亦把目光重新投到書上。還沒來得及看進去幾個字,門口又響起了敲門聲,“篤篤篤”的三聲,不長不短,節奏把握得剛剛好,聽上去不會讓人覺得不耐煩。

代如亦轉過頭的時候,劉笑陽正好敲完第三下。

他倚在門邊,長身玉立,禮貌地沒有多去打量代如亦的房間擺設,只看着她道,“可以進來麽?”

代如亦再次放下手裏的書,呼出一口氣道,“可以。”

今天晚上的睡前閱讀看樣子是要泡湯了。

劉笑陽把門反手帶關上,然後走了進來。房間裏只有代如亦書桌下配的一把椅子,她站起身來讓劉笑陽坐,自己則坐到了床上。

劉笑陽态度極其自然地坐下,一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一條腿屈着一條腿伸直,還把身上的深色風衣外套脫了下來放在桌上。

代如亦好笑道,“真當這是你家了,客随主便知道嗎?”

“我有哪裏讓你不方便了嗎?”劉笑陽從容應答,“這裏遲早也是我家,早一天晚一天都是一樣。”

“我爸媽同意了我還沒同意呢。”代如亦說。

劉笑陽但笑不語,不理會某人的口不應心。

代如亦也知道争辯這個沒有意義,轉移話題道,“你從哪兒過來的啊?電影還沒拍完吧。”

“橫店那邊。”劉笑陽說,“導演給劇組放了一天假,我就過來了。”

“只有一天啊……”代如亦蹙眉道,“來回也太麻煩了。”

“你這個反應。”劉笑陽哭笑不得道,“我過來你不高興麽?”

代如亦搖搖頭,輕聲道,“你看見我給你發的東西了吧?”

她很容易就能猜出劉笑陽馬不停蹄趕過來的原因是什麽。

“嗯。”劉笑陽說。

代如亦心裏湧出一股暖流,解釋道,“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我告訴你那些事只是為了能夠坦誠一點。你不用往心裏去。”

劉笑陽卻皺眉道,“我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不在意。”

代如亦靜靜地望着他,忽然莞爾一笑道,“你如果再大個五六歲就好了。”

猛地聽到她這句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劉笑陽愣了愣。

代如亦淡淡道,“要是我的那些同學裏有你一個,你一定會來救我。”

劉笑陽或許不是一個熱情開朗的人,但他溫柔、正直、富有勇氣。如果當年的情景轉換一下,那些折返回來找她的男孩裏有劉笑陽的話,她毫不懷疑他會拼盡全力找到她。

話一說完,代如亦也覺得自己突然說這個有點沒頭沒腦,立即補了一句,“我随便說說而已。”

劉笑陽聽她這麽雲淡風輕地提起過去,心頭像是被鈍刀子割着,一下接一下地鈍痛。他挺直了腰背,認真地看向代如亦,“我現在來,還來得及嗎?”

代如亦看見他眼裏混着憐惜的痛色,慢慢斂起了臉上的笑容。

半晌,她歪了歪腦袋,神情柔和地伸出手去對劉笑陽招了招。

劉笑陽站起來,試探性地握住了她的手。

代如亦說,“把我拉起來。”

劉笑陽手上用力,代如亦順勢從床上站了起來撲進他懷裏,側臉緊緊貼在他身上,閉着眼睛道,“得救了。”

劉笑陽心中一顫,把下巴貼在她頭頂,然後在她的發間極盡溫柔地落下一個吻。

珍之重之。

代如亦睜開眼睛,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他的後背道,“謝謝你救了我。你來了,我很高興。”

劉笑陽附在她耳邊低聲道,“我也很高興。”

多年的心結在此刻才算是完全解開,代如亦如釋重負地笑了笑。

那兩句話不是她突發奇想說出來的。

早在很多年前、代如亦被埋在土裏的那幾個小時,她就已經想好了。

如果有人來就救了我,一定要好好跟他道謝。只是沒想到這個人晚了十多年才來。

萬幸她還活着,恢複了那麽一點與人交流接觸的能力,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是真的想告訴劉笑陽:你來了,我很高興。

次日上午,代如亦和劉笑陽早早地就出了門。

代如亦還在家門口仔細地檢查了一遍小學畢業證件有沒有帶上。

劉笑陽看着她,“真的要去麽?”

他難得有一天假期,兩個人又都在蘇州,代如亦就提出帶劉笑陽到自己的小學母校轉轉。只是臨到出發了,劉笑陽還是有點擔心代如亦故地重游會受不住。

“去啊。”代如亦看了他一眼,輕松道,“不會有事的,我當老師那兩年其實就是在這個學校。”

劉笑陽一怔,“你是怎麽想的?”

“我總不能一直縮在殼裏吧。”代如亦随意道,“出門買菜、坐公交車、還有回這個學校工作……都是一件一件來的,花了不少時間。”

而且,她後來回了蘇州才知道,在她入職的前一年,她小學的班主任就已經因為乳腺癌去世了。世事因果輪回,真是說不清的關系。

代如亦這些年固然活得痛苦,但終歸是走到了現在,當年曾帶給她致命打擊的人卻早早就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她并沒有感慨萬千或者幸災樂禍,只是打從心底松了一口氣,下定決心參加了學校那一年的教師招考。

劉笑陽聽了代如亦的回答,深深看了她一眼,把她的包拿到自己手裏拎着,“走吧。”

對正常人來說輕而易舉就能做到的生活瑣事,對代如亦來說卻一度需要莫大的勇氣和毅力。

代如亦慢悠悠地跟在劉笑陽後面。

劉笑陽背對着她漫不經心地招了招手,然後把自己的臂彎挽了起來。

代如亦故意沒過去,等着看他的反應。

劉笑陽腳步沒停,只偏頭對她揚了揚下巴,嘴角懶懶地勾起來。

嗯……

美顏暴擊。

他這麽一個回頭,代如亦忽然想起了劉笑陽某條微博下的熱評:你迷人的五官,是我犯罪的開端。那句話末尾還跟了個微博特有的狗頭表情,把代如亦給看笑了,她還點了個贊。

現在看來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

代如亦走上前挽住劉笑陽的手臂,默默想道,夕陽無限好,老牛吃嫩草。

代如亦上的小學是蘇州的老牌小學了,現在還是工作日,學生們都在上課,隔得遠遠的就聽得見一唱一嘆式的讀書聲。

她幾乎是立刻就腦補出了小孩讀詩那副搖頭晃腦的樣子,不禁失笑。

好像大家小學時候都是這麽過來的。

代如亦在這裏當了兩年老師,學校大門處的保安大叔對她似乎還有點印象,她再把工作證和畢業證一拿出來,很順利地就通行了。

倒是跟在她身後的劉笑陽,墨鏡帽子口罩一應俱全,引得保安大叔多看了好幾眼。

代如亦擋在劉笑陽身前,對保安大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是我弟弟,他有皮膚過敏,這兩天還沒好呢。”

保安大叔将信将疑,又打量了劉笑陽兩眼,才大手一揮放行了。

代如亦趕緊拉着劉笑陽走了,再待下去說不定保安大叔會把劉笑陽扣在外面不準進。

走出好一段路之後代如亦才放慢了腳步,就聽邊上一個聲音悠悠道,“我是你弟弟?”

代如亦不看他,也不說話,安靜得像只鹌鹑。

劉笑陽摘下墨鏡和口罩湊到她面前,臉上的皮膚潔白細膩,泛着年輕人特有的健康光澤。

代如亦往後退,劉笑陽重新帶上墨鏡和口罩,又問她,“我有皮膚過敏?”

代如亦以年齡優勢勉強維持住了風度,面對他的追問沒有惱羞成怒,只悶聲道,“你不是,你沒有。”

劉笑陽輕松取得勝利,乘勝追擊道,“那我是你的誰?”

比自己小、追求過她、見過家長、維持着親密關系的年輕男人。

其實就差那麽一個稱呼了。

但代如亦就是怎麽也說不出口,情感的內斂已經是這麽多年來刻在她骨子裏的東西了。

在德國也是因為周圍全是陌生人、再加上劉笑陽聽不懂德語,她才敢那麽堂而皇之地說一句他是我男朋友。

代如亦再次變成了一只安靜的鹌鹑,眼觀鼻鼻觀心,巋然不動。

這個時候劉笑陽突然說了一句話,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

雖然他的發音緩慢艱澀,但是基本還算得上标準,代如亦幾乎在他說完的瞬間就聽懂了這句話。

他說的是德語。

“喜歡他很久了。”

一時之間代如亦的臉上變換了好幾個顏色,最後停留在了一片薄紅,她不敢置信道,“艾米連這個也學給你聽?!”

“嗯。”劉笑陽饒有興致地欣賞着她跳腳,略一思索道,“可能是因為我長得帥吧。”

作者有話要說: 正式進入戀愛階段,撒花……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