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六年之前, 龍頭戰争。

橫濱黑手黨歷史上,死亡人數最多的88天。

以某個的異能者死亡為開端, 各大組織為了争奪五千億的財産,展開一場你死我活的鬥争。

最終, 形成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腥風血雨。

***

織田深雪被綁架了。

她蹲在倉庫的角落裏, 看着周圍幾個陌生的男男女女。

心情就是後悔, 非常後悔。

還有不到十天, 就是女孩的十一歲生日。然而作為一家之主的養父最近變得很忙,每天早上起來都看不到人, 到睡覺的點也沒回來。

雖然織田深雪從三年級就開始自己上下學, 前幾年也學會了踩着凳子做飯。但能夠自理和家長長期掉線,是有本質上的區別的。

于是, 當織田作之助周末加班到第二周,并且在早上五點半打開房門的時候, 就看到了睡在門口的小小一只。

織田作之助:“……?”

借着房間裏透出的燈光,能看到女孩靠坐在門邊的儲物櫃上, 顯然睡得正熟。她的身上穿着套頭連體的棕熊睡衣, 外面裹着夏天蓋的毛毯。在已經入秋的季節, 看起來還是有點冷的。

于是青年俯身, 碰了碰女孩的側臉,感覺有點涼。

他不明顯的皺了下眉。

“唔……阿助?我睡着了……?”

可能因為本身就睡得不熟, 外加靠着的地方硬邦邦的。女孩在感覺到另一個人的存在之後, 迷迷糊糊睜開了眼。

然後對上一雙灰藍色的眼睛, 滿臉寫着不贊同。

“呵啊——我五點才出來的, 現在應該沒過去多久吧?”

在家長出聲之前,女孩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把小被子裹在身上。然後睜着一雙睡眼朦胧的灰眼睛,看向已經二十歲出頭的男人:

“爸,你最近在忙什麽?”

織田作之助:“……”

說實話,即使他們一起生活了七八年,織田深雪當面喊“爸爸”的次數,絕對不超過兩只手。

對外她倒是叫得很習慣,除了偶爾會順嘴說“阿助”,基本上別人都知道她有個“年少失足誤入魔窟,被女方騙財騙色玩弄後慘遭抛棄”的單身年輕父親。

而對方那張仿佛郁郁不得志的頹廢外表,總是刮不幹淨下颌的胡茬,再加上二十出頭看起來像三十出頭的大叔臉……無不完美的契合了織田深雪的瞎掰。

而織田作之助本人,似乎也沒有糾正這種誤解的意思。

作為在港口黑手黨底層幹了五六年的“老人”,織田作之助過着鹹魚一樣的生活。和他同期的要麽升職要麽跳槽,要麽升不上去試圖“跳槽”,結果一頭紮進海邊的墓地裏。

新升上來的那些面孔中,有幾個和他能聊幾句的,也多多少少勸他說:

“都說成家或者立業,人這輩子總得追求一樣。就算晉升有點難度,找個對象的難度還是低一點吧?還是說,你已經決定一輩子單身了?”

當時織田作之助正在攪拌盤子裏的咖喱飯,吃了一口之後,轉頭看向說話的同事:“沒有吧。”

“沒有?”同事露出了不相信的表情,“如果你想找對象的話,首先得把你閨女的謠言澄清一下吧,什麽亂七八糟的——說起來,我前兩天聽說,她并不是你的親閨女?”

男人哦了一聲,但是表情很茫然:“阿雪說什麽了?”

“……”同事無語地看着他,在确認對方不是假裝的之後,深深嘆了口氣。

然後開始一番深入人心由表及裏切中要害的科普外加分析。

織田作之助認認真真地聽完,同時認認真真地吃完了咖喱飯。最後明了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是吧。”同事露出了放松的表情,又和他說了幾句話。之後因為有工作在身,先一步結賬離開了。

織田作之助喝着老板送的清水,看着已經空掉的盤子。

不過,其實沒什麽必要。

青年搖了搖頭,吞掉最後一口水,開始思考今天晚上吃什麽。

總而言之,就很佛系。

而這個佛系的……青年男子,此時看着面前身高不到一米五的小女孩,有些不明顯的僵硬。

畢竟他在大多數時候,臉上都沒太多表情。

但作為被他養大的女孩,織田深雪早就看穿了一切。下一秒她收起了那副半睡半醒的模樣,兩只眼睛簡直炯炯有神:

“所以阿助,最近在外面做什麽?”

織田作之助:“……”

在一段時間的沉默之後,青年露出了“拿你沒辦法”的表情。

“在接下來這段時間,這座城市可能會……發生一些事。”織田作之助說着蹲下來,兩只手放在女孩的肩膀上,“公司這邊也比較忙,沒法照顧你。你在路上跟着人群走,放學盡快回家,別去附近的音像店玩。”

“……”

織田深雪讪讪地看着他,原來你知道我放學不回家啊……

雖然到了現在,她也明白養父說的“公司”,就是臨近東京灣的幾棟最高建築的所有方——港口黑手黨。但他們在聊到織田作之助的工作時,依然會避開這個稱呼。

就像是一個從未開誠布公的約定。

織田作之助的語氣很平靜,話裏也沒什麽特別強調的東西。然而織田深雪知道,養父這樣的态度,往往意味着事件可能非常嚴重。

那或許是一場無法預防、無法回避的災難。因為積累的矛盾到達某個節點,徹底爆發之後……

或許這整個城市,都會被拖拽進去。

事實證明,織田作之助是對的。

而被他提前劇透了的織田深雪,運氣顯然不怎麽樣。

在織田作之助加班的第三周,織田深雪路過自己常去的那家音像店,發現裏面一片被打砸搶燒後的狼藉。店員跑光了不說,連大門都撅成了Z字型。

只有很少的人圍在那裏,指指點點着什麽。她本該趕緊離開,如果她是個聽話的乖孩子的話——

“然後,我就被人弄暈,抓進來了。”

女孩說完這句話,老氣橫秋地嘆了口氣。沒等她再發表點什麽感想,旁邊擔任聆聽者的人,突然爆出一陣有些尖銳的咳嗽聲。

織田深雪忍了忍,最後沒忍住:“費佳,你……真的不考慮躺下睡一會?”

這是個體積不小的倉庫,當然也大不到哪去,原本大概是用來裝卸雜物的。織田深雪坐在倉庫的角落裏,旁邊相隔半米不到的地方,是個比她高了不少的少年。

對方雖然高,此時的健康狀況卻不怎麽樣。就算忽視他蒼白貧血的臉、過于厚重的衣物,只聽那帶着喘氣的咳嗽聲,就能看出是得了重感冒。

“不、不必,咳咳……”名叫費佳的少年說,“不是所有的身體症狀,都能靠躺下來緩解的。甚至很多時候,咳,只是自欺欺人之後,短暫的慰藉而已。”

他看起來十五六歲,整張臉青春得近乎稚氣,甚至能看到臉頰兩側的嬰兒肥。黑色的頭發貼在臉側,整個人又白又漂亮,透着一股病美人般的柔弱堪憐。

說出來的話卻老氣橫秋的,還有點神叨叨。

“你都咳成這樣了,怎麽話還這麽多?”

織田深雪看着對方,表情仿佛醫生看着沒救了的重症病人。少年因此而笑了一下,又把幾聲咳嗽憋了回去。

從蘇醒到現在,織田深雪已經被關了整整兩天。而在她進來之前,費佳就已經被關在這裏了。

根據對方的說法,這是個來自境外的走私團夥,成員全都是擁有特殊能力的人——這沒什麽好奇怪的,在如今的世界上,至少八成的普通人,都擁有各種奇奇怪怪的能力。

“不過,這個團夥的BOSS——我聽到那群人這麽叫的——能力似乎很強。”在某次聊天的時候,費佳告訴織田深雪,“我不清楚具體的是什麽能力。但之前有個人想逃跑,被抓回來之後,那個BOSS說要‘給他們一點教訓’。”

他雙手外擴,做了個“爆開”的動作:“他碰了對方一下,然後,那個人就直接死掉了。”

說完指了指倉庫的中間,有一團可疑痕跡的地方:“就是在那裏,當着我們的面做的。”

雖然描述着這樣的場景,但對方的臉上,沒有任何瑟縮或畏懼的表情。

織田深雪也沒什麽感覺,畢竟死的人她又不認識。

這個戴着一頂白色的帽子、看起來柔弱堪憐的美少年,自稱是來這邊旅游的外國人。他的姓名長的就像根本不該出現在一本言情小說裏,于是織田深雪聽了五次都沒記住。

最後對方無奈表示,叫他“費佳”就行。

就像她很小的時候,織田作之助教她“作之助”的念法,最後被簡化成了“阿助”一樣。

費佳比織田深雪早進來兩天,知道的信息也比她多。由于整個倉庫目前只有六個活人,其中除了織田深雪之外,也就費佳還是個未成年。

于是兩個未成年人順理成章的湊到了一起,結成了一個并不牢固的小團體。平時除了聊天之外,就是看某人低血糖、咳嗽、喘氣,但依然是個話痨。

除此之外……

“咕嚕。”

織田深雪的肚子響了一聲,旁邊的少年很快看了過來。女孩和他對視了幾秒,最後坦然地迎上了目光:

“費佳費佳,還有多久吃飯呀?”

她笑嘻嘻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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