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織田深雪正準備删短信, 突然聽到旁邊的聲音，微微愣了一下。
然後她反應了幾秒, 才意識到對方在說什麽——少女退出短信頁面，看着自己手機的屏保：“中也先生問這個嗎？”
“……”
旁邊的帽子青年沒說話, 僵着臉點了點頭。
從他脖子的僵直情況來看, 似乎再用力一點, 就能發出機械即将罷工的“嘎啦”聲。
織田深雪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然後重新轉過頭：“是我的男朋友——啊，忘了告訴你, 我交往了男朋友。”
她突然意識到, 自己脫離單身這件事，好像還沒告訴第二個人。
織田深雪陷入沉思。
照片是在她家拍的, 昨天晚上他們吃完飯之後，織田深雪把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搬到客房，兩人坐在一起看了會兒電視劇。
那是一部近期很火，但兩人都還沒看過的愛情劇《Dark Moon》①。它的特殊之處，是對早已定為經典的舊作《月籠》的翻拍。
經典重建的難度，讓這部劇在拍攝期間就飽受争議。但在電視劇真正播出之後, 公衆的整體評價卻是“并非舊瓶裝新酒, 而真正超越了原作”。
作為一部以“複仇”為主線的愛情劇, 它的開頭充滿着各種可以想象的（狗血）元素——父輩因私欲而起的多重暗殺，綿延至下一代的血仇。
為了報仇, 男主橘嘉月隐藏身份, 接近仇人的親女本鄉操, 以男友的身份進入對方的家裏。然後陰差陽錯的，愛上了本鄉家的養女美月。
作為舊版《月籠》的粉絲，織田深雪當然知道故事的結局——隔着雙向家仇與師生禁忌的兩個人，無法舉起利刃更不能選擇擁抱，最終黯然分手。
雖然一集只有二十多分鐘，但想一晚上看完是不可能的。等牆上的時鐘轉過十點，他們看完第十集 的預告，太宰治就主動關掉了播放窗口。
“織田小姐明天還要上學吧，”青年語重心長地說，“要早點休息啊。”
織田深雪看着對方快要飛升的臉：“我覺得……這話應該說給你才對。”
太宰治鼓了下臉，沒有反駁她，只默默轉開了視線，看着筆記本頁面上《Dark Moon》的劇照：“說起來，小姐覺得這部劇怎麽樣？”
織田深雪懷疑對方在轉移話題，可惜她沒有證據：“很好看啊，我看到第三集 的時候，就幾乎忘掉了《月籠》原本的故事。”
“有喜歡的角色嗎？”
“嗯……喜歡嘉月和美月吧，畢竟是主角，戲份也比較多。”織田深雪想了想，“其實我有點主角控，所以不怎麽擅長分析人設——太宰呢，喜歡哪個角色？”
對方側頭看着屏幕，燈光在他的鼻翼投落陰影，周身有種莫名的疏離感。
“我的話，不喜歡裏面的任何一個人哦。”最後他說，“不過，這确實是部有意思的劇。”
“……？”織田深雪有些困惑，但并沒有問下去。她看看男友又看看屏幕，突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對了太宰，我們來拍張照片吧。”
青年愣了愣：“嗯？”
“認真算起來，今天是我們交往一整周的紀念日。我從朋友那裏聽說，作為戀人的手機屏保，一定要是彼此的照片。”織田深雪理所當然地說，“你喜歡單人還是合照？”
“……”
太宰治怔怔地看着她，沒有說話。有那麽一瞬間，他看起來仿佛就要哭出來了。
最後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機，然後收了起來：“拍合照吧，用你的。”
少女眨了眨眼：“好呀。”
“看鏡頭。”
“咦，我發現你這個角度特別好看！”
“好，1、2、3——”
“等一下深雪醬，一般不都是321嘛——”
“咔嚓。”
圖像定格在少女的手機屏幕上，白發的少女比了個“戳你小圓臉”的手勢，和黑發的青年頭對頭靠在一起。
背景是雪白的窗簾，一片影影綽綽的夜景。
而十幾個小時之後，織田深雪看着屏保上的照片，問旁邊的橘發青年：“這張有哪裏沒拍好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中原中也算是她的初戀。不過兩年過去，就算當初确實喜歡過，現在也沒什麽波動了。
所以少女問的很自然，如果不是中原中也認出了照片上的人，他也不會覺得有什麽問題。
“沒有，”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最終艱難地說：“拍的挺好看的。”
…………個鬼啊！！！
橘發青年的瞳孔渙散，全身的氣場劇烈波動，看上去如同被玩兒壞了的破布娃娃。如果進一步解析他的面部表情，或許就像被迫和六百五十噸重的青花魚跳貼面舞。
“深、深雪，”在一整個冰河紀元那麽長的沉默之後，中原中也終于說話了，“你，什麽時候找的男朋友？”
織田深雪看着小夥伴嚴肅（看起來）的表情，覺得沒什麽可隐瞞的：“其實也就一周之前，在家門口撿到的。然後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就在一起了。”
說完感覺有點随便，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他挺可愛的，雖然不知道以後怎麽樣，但我希望能以結婚為目的繼續交往。”
中原中也：“……”
可…………可啥？
可可可可愛？！
哈？！
盡管提前做了心理準備，當某個關鍵詞落入耳中，港黑的重力使依然感到眼前一黑。
“那個，咳，”他痛苦地咳嗽了一聲，垂死掙紮地問：“你男朋友叫什麽？”
沒準只是長得像而已，中原中也自欺欺人地想。畢竟，像照片上那種笑得陽光燦爛、簡直能開出一地太陽花的惡心模樣，自從某人當上首領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見過。
雖然不願承認，但港黑的重力使甚至對此感到過惆悵。并不是習慣被戲弄或者其他，他只是……
算了。
青年晃了晃腦袋，仿佛這樣就能甩掉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擡頭對上少女好奇的眼神，他連忙補（瞎）充（編）了一句：
“我我我不是八卦，就是……也算認識了這麽多年，幫你，嗯，把把關？”
織田深雪愣了一秒，随後笑了起來：“中也先生不用解釋啦，我相信你的為人。”
就算确定對方是港口黑手黨的人，看情況沒準還是高層。不過別說滅口什麽……對方現在的樣子，簡直就像是瞞着好閨蜜在外面勾搭她老公的第三者。
呃，例子不太恰當，反正就是特別心虛。
“他叫太宰治，”織田深雪說，無意識地摩擦了一下手機的封殼，“好像是什麽特殊的職業吧，不過他看起來并不喜歡自己的工作，我也就沒細問。”
“特、特殊職業？”中原中也緊張得臉都白了，“比如？”
織田深雪看着青年的打扮，突然眨了眨眼：“比如港口黑手黨？”
中原中也：“？？？”
“噗，開玩笑啦。”織田深雪搖了搖頭，“照片上可能看不出來，那家夥的身體瘦得……”她簡單地比劃了一下，“瘦的我能打包扛三個。也不知道他的同事是什麽人，天天把自己的工作丢給他加班。”
中原中也：“……”
“如果有機會的話，真想和他的同事說道說道，”織田深雪并沒有深談，“不過不太可能吧，畢竟他接下來準備辭職……”
“咚！”
身邊傳來一聲巨響，吓了織田深雪一跳。少女猛然轉頭，發現剛才還站得好好的小夥伴，正捂着帽子從地上爬起來。
起來後他拍了拍灰，看着地上裂開的不标準人形凹陷，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好硬核的平地摔，織田深雪震驚。
“抱歉，剛才感覺到一點奇怪的動靜，還以為從哪冒出了新的敵人。”中原中也努力朝她笑了笑，“不過現在又沒了，應該是老鼠吧。”
“……哦。”不知道說啥的織田深雪。
于是之前的話題就此中斷，某個并不清閑的港黑幹部，也終于想起了自己的“正事”。
他重新低下頭，看向半米外奄奄一息的任務目标。之前因為一系列打擊而糊住的大腦，終于勉強理清了現在的情況。
總之……大概……所以……那麽……于是……
“這個房間，之後會有人過來修繕的。”中原中也呼了口氣，用重力操縱起地上的一坨，把他對折挂在了肩膀上，“走廊的監控早就被這家夥單獨分了出來，不用擔心會有備份。你只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之後繼續你的實習就好。”
織田深雪點了點頭，想對方說了聲謝謝。橘發的青年似乎還想說什麽，最後卻保持了沉默。
“唉。”
少女看着他消失在窗外的身影，呆呆站了一會兒。然後她的鞋在地面摩擦了一下，突兀地嘆了口氣：
“您聽得還愉快嗎，米哈伊爾先生？”
沒什麽情緒起伏的聲音，在這間不大的休息室響起，就像是自言自語一樣。
沉默在此地光臨了十幾秒，然後那扇通往休息室外的門，再次被推開了。
“是場不錯的戲碼，織田小姐。”
即使在并不寒冷的初秋，某個俄羅斯人依然裹得嚴嚴實實，就像一只皮毛黑白交錯的……減肥成功的熊。
織田深雪側頭看向對方，末了，她沒什麽溫度的彎了下嘴角：
“不知道怎麽稱呼你。畢竟當年‘費佳’這個名字，應該也是假的吧？”
“是真名。不過，确實不是‘本名’。”
帶着白色皮毛帽子的年輕人搖了搖頭，就像好朋友之間在放松的聊天。那雙紫色的眼睛微微彎起，露出了一個……讓少女本能顫抖了一下的笑容：
“很高興你能想起來，畢竟這些年來，我始終思念着您——我的‘奧吉莉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