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縱奇才

“一個區區小主播,怎能勞煩會長和羅師兄專程等候他?”

綠江市最大的道觀前,一名年輕道士不滿的抱怨道。

在他身前,青雲子和他的倒黴師弟羅蔔,正靜靜伫立在門口。

甚至連傳說中的鳳老板,也專程打來電話問候伊祁的行程。

如此隆重的待遇,自然會引來別人的不滿。

而抱怨的年輕道士,俗名戴北河,是道術協會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此次他跟随自家師父,也來參加道協大會。

因為自幼天賦拔尖,戴北河被養得心高氣傲。

他見衆人都在等候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主播,說起話來不免有些酸溜溜:“一個不懂道術的凡人,只會在直播中賣弄點小把戲,真不知哪一點入了各位師兄的眼?”

“謹言慎行。”

青雲子略感聒噪,終于分給他一個眼神:“能被那位活祖宗看中的人,想必一定有不凡之處。”

戴北河還想說些什麽,但礙于會長的顏面,最終還是閉上嘴巴,只是臉上帶了點不服氣。

不多時,突有一道清冷的聲音傳來:“勞煩諸位等候多時。”

戴北河循聲望去,卻不禁一呆。

只見一道俊逸出塵的人影走來,雪染的白發垂落,膚如暖玉,一雙銀灰色的眸子澄淨清澈、不染塵埃,通身氣度卓然。

望着這位列松如翠的青年,戴北河呆滞片刻後方才回神,面色微紅,不太自在的幹咳一聲,眼神瞟向別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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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伊祁如約而至,青雲子臉上露出矜持的微笑,迎了上去:“伊先生,貧道便是青雲子。”

說罷,他又拉過自己身邊的小道士,介紹道:“這是我那不成器的師弟,羅蔔。”

聽到這個名字,伊祁便想起之前的金眼小賊,本能的微微皺眉。

随後他舒展眉頭,主動與對方握手:“之前我在老宅裏遇到的那名怪人,原來是冒充了道長的名號。”

真正的羅蔔長相斯文白淨,身板瘦弱,額頭上還纏着一圈繃帶,此時正苦笑道:“是我技不如人,被人打昏了塞進廁所裏,事後還被茍師兄好一頓罵。”

“咳!”

青雲子突然咳嗽一聲,淡淡地提醒他:“師弟喚我道號即可,不用在外人面前提我出家前的俗名。”

“知道了,茍師兄。”羅蔔乖乖答道。

青雲子愠怒,擡手敲了一下他的腦殼。

原來,青雲子雖然生得鶴骨松姿、清風朗月,但在出家做道士前,卻是姓“茍”。

俗名茍富貴。

被揭了短的茍富貴道長,還想再敲打一下師弟,卻不料羅蔔立即捂住自己額頭上的傷口,痛得呲牙咧嘴,哼哼唧唧。

眼見對方開始耍賴,他也只能遺憾的放下手,整理一下身上的道袍,再次恢複成仙風道骨的青雲子。

“請!”

他一擡手,為伊祁引路。

伊祁微微颔首,與對方同行,在路過道觀門口時,卻微微頓住腳步,向左側看了一眼。

道觀大門左側,栽種着一株青翠的柏樹幼苗,只有半人高,清淩淩的一片嫩綠。

“貴客為何停步不前?”青雲子笑着問道。

伊祁微微搖頭:“只是聽到有孩童的笑聲罷了!”

細微的、清脆的笑聲,從青柏葉片間隙中傳來,普通人無法察覺,但是卻被他的耳朵盡數捕獲。

再次看向那顆柏樹時,伊祁便悄悄調整了自己的虹膜參數。

在尋常人看不見的世界裏,磁場以柏樹為中心紊亂,光譜在枝葉間波動,一個孩童的影像出現,仿佛捉迷藏一般,将自己隐藏在柏樹後。

青雲子循着他的目光看去,臉上的表情錯愕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地向柏樹招招手:“回去找你師父,莫在這裏玩耍!”

柏樹的枝葉“嘩啦”動了一下,伴随着孩童嘻嘻哈哈的聲音,逐漸遠去。

青雲子又轉頭向伊祁解釋道:“這是一個夭折的孩童魂靈,因為心懷怨氣,後來意欲害人,被我一個道門師叔擒拿。”

“師叔憐憫他承受早夭之苦,便收其為弟子,日日放在身邊修行感化。不過這孩子調皮,估計是趁着師叔不注意,自己偷溜出來玩耍。”

解釋過後,他又面色複雜的打量着伊祁,眼神中滿是驚嘆:“我觀伊先生身上并無修為,但方才卻能一眼看出魂靈的形體……”

耳聽地府,眼觀陰陽,天生鶴發,這便是所謂的天賦神通?

青雲子在心裏默默贊嘆着,随後拉起伊祁,一并進入道觀中。

道觀外只剩下兩個人。

“醒醒,別傻愣着!”

羅蔔捅了捅還在發呆的道友:“師兄和貴客已經進門,你準備一直留在這裏當門神不成?”

戴北河這才如夢初醒般,恍然回神。

想起自己剛才的失态,他頓時羞得面紅耳燥,在心裏大罵自己沒出息,竟然被一副好皮囊迷了心眼!

而且還是一副男人的皮囊……

他紅着臉,一把拽起羅蔔師兄,口中叫着“這就走”,腳下卻慢吞吞的走着,不敢跟上前方兩人,生怕自己再次失态。

而道觀的大堂裏,此時正有不少道界前輩,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讨論近日的修行心得。

因為只是一個內部交流會,在場衆人大多心情放松。許多高人幹脆現場焚香淨手,鋪紙研墨,一展道術符篆之妙!

左側,有高人下筆如神,黃紙繪朱砂,《五雷鎮宅符》一氣呵成。

右側,有人起筆開頭,畫龍點睛,繪成個《六丁六甲護身符》,再口念神咒來赦。

五鬼運財符、邪法退身符、神将護身保命符、六畜興旺符……各位高人使盡渾身解數,展示自己修習多年的成果,用以教育年輕後輩觀摩學習。

伊祁雖然未穿道袍,但也無差別的混入一群年輕道士中,一雙眼睛記錄制作符篆的過程,用心揣摩。

很快,他便揣摩出一點趣味。

這些道家符篆,與編程略有些相似,可以通過特定的筆畫圖形,将力量藏在一張符紙上,用以消散這個世界裏紊亂無序的磁場。

他默默将所有過程全部記下。

而在此時,終于有人發現他這個混入人群的假道士,立刻喝道:“你是何人?”

青雲子上前,将伊祁護在身後,與各位前輩解釋他的身份。

“原來是會長請來的貴客!”

即便是道術界的老前輩,也不得不給青雲子幾分薄面,大多人都客氣的沖伊祁打了聲招呼。

但仍有人對此吹胡子瞪眼,十分不滿:“此乃我道界內部交流,會長請一個什麽都不懂的普通人幹嘛?他看得懂道篆符錄嗎?”

伊祁微微側頭,沉思片刻,道:“我剛剛學到一些知識,可以一試。”

聽他這麽說,衆人哄堂大笑。

如此複雜的符篆,皆是各位前輩幾十年如一日耗費苦心鑽研,一個普通人通過圍觀學了點皮毛,一知半解的就想模仿?

做夢!

伊祁倒不在意別人的譏諷,自己找來黃紙丹砂,直接提筆描畫。

這下子,人群中的嘲諷聲更甚:“符篆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畫的,需要提前設下祭壇。若無祭壇,也須得用請仙箕法。”

“畫符前,需用三盤果子、茶酒各三盞供于神龛前,再要淨心、淨身、淨面、淨手、淨口,預備好香燭等祭物,再請筆墨、朱砂、黃紙……”(注1)

衆人的嘲笑糾錯聲不絕于耳,伊祁卻絲毫不受影響,紙上符篆一筆呵成。

嘲笑聲戛然而止。

一位老前輩,抖了抖自己花白的胡子,顫巍巍将符紙拿起,放在眼前仔細觀摩,驚駭的叫道:“是《雷部鎮宅靈符》,一筆不錯!”

這道符篆不但能用,而且與那些幾十年功底的大師所畫的分毫不差,隐隐有雷光蘊含在朱砂筆畫中。

瞬間,剛才還在嘲笑譏諷的人群,一片嘩然。

“不可能,一個從未學過道術的普通人……”

道士們的否決聲接連不斷,伊祁卻再次提起筆墨,描畫起一張又一張不同的符篆來。

普通道士想要畫出一張蘊有神光的符篆,往往需要耗費極大的心力。

可伊祁簡直像是一臺人形複印機,在短短幾分鐘內,一口氣畫出幾十張符篆,每一張都內斂神光。

沸騰的人群再次變得鴉雀無聲,之前還自持身份的道界前輩,此時一個個瞪圓眼睛,不顧身份撥開人群,搶着将這些符篆拿在手中觀摩。

幾分鐘前,伊祁畫的符篆還是在單純的模仿階段。

幾分鐘後,他通過大數據分析,迅速提取出各家之長,将其融會貫通,借着自己的手描繪出來。

此時他所畫出的符篆,堪稱集大成之作,現階段無人能夠繪出。

須發花白的老道士們,捧着一張張符篆,一個個神色呆滞。

就連邀請伊祁的青雲子,此時也被驚得嘴唇發顫,喃喃不成語:“難怪…此人能被那位看中……是我格局小了!”

恰在此時,戴北河拉着羅蔔,兩個人落在後面慢吞吞的走着,終于趕了過來。

見到滿堂道人神色呆滞,戴北河深感不解:“這是咋啦?”

難不成這些人也跟自己一樣,被美貌皮囊看迷了眼?

他正疑惑時,就見自己兩鬓斑白的師父,突然身形踉跄,捧着一張符篆,眼含熱淚,仰天長嘆:“得見如此天縱奇才,貧道此生不虛矣!”

戴北河:“……”

誰能告訴他,在短短幾分鐘內,他錯過了什麽劇情?

……

道術交流大會一直持續到晚上。

伊祁一再推辭,才終于在各位道界前輩熱情的包圍下,成功突圍回家。

他的兜裏還揣着幾本青雲子贈送的道教典籍,身上還有一張他與各位道長的集體合影。

他站C位!

伊祁十分心累的回到家中,卻見李銀笛和李朝笛兩姐妹,雙雙站在二樓的窗戶前,正小心翼翼的向窗外瞄去。

他蹑手蹑腳的走過去,和姐妹倆站在一處,同樣好奇的向外看去。

在老宅的一樓,一條瘦高人影在庭院外來來回回的不斷徘徊。

借着旁邊昏暗的路燈,可以看出那道人影是一個年輕人。

年輕人的身材十分削瘦,像是一條風中打顫的竹竿,蒼白的臉上挂着兩個黑眼圈,顯得格外憔悴。

他在老宅外徘徊許久,多次想要踏入庭院,但每次在關鍵時刻,卻總是收回邁出的腳,猶豫不決。

呆呆地站在樓下不知等了多久,年輕人才咬着嘴唇,從自己懷裏掏出一疊黃紙香燭紙元寶,跪在老宅的大門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開始焚燒紙錢。

年紀最小的李銀笛,懷裏抱着自己的頭顱,望着樓下燒紙的年輕人愣了許久,突然擡起手指向他,含糊的叫道:

“弟弟……”

作者有話要說:

【注釋】:本章關于“請仙箕法”那一段知識內容,摘自百度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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