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網暴
從警局出來, 伊祁回到老宅。
250如往常一般，在他的腳下打轉兒，叽叽歪歪道：“歡迎回家, 你看起來很疲憊。”
伊祁冷着一張臉：“昨晚的運動量并未達到我的體力上限。”
250認死理, 堅持道：“可你看起來的确很疲憊！”
伊祁：“…你的打掃工作量再加一倍。”
250：“……”
“NO~~”掃地機器人凄厲地喊着, 發出拟人化的嗚咽, 委屈地跑開。
李銀笛的腦袋蹦蹦跳跳地滾過來，眨巴着兩只大眼睛，好奇地看向伊祁, 像是在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伊祁将小姑娘哄走，自己一個人坐在沙發上, 望着手心裏的琥珀，怔怔出神。
有那麽一瞬間, 他的确感到疲累。
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在短短一夜之間，他見識到了如此多已經發生的悲劇。
在他将那封遲到的情書送到李小紅的手上時，對方那種震驚、難以置信、傷心的眼神, 更是讓人難以忘懷。
人類，真是一種複雜的生物, 擁有世界上最複雜的情感, 永遠無法完全計算模拟。
他真的也屬于人類中的一份子嗎？他真的能夠成為……一個人類嗎？
出生後的第一次, 伊祁無法從資料庫中找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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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疲憊地靠在沙發上, 還未理出思緒，一只手蒼白的手掌突然從後面伸過來, 極為親密地覆上那顆琥珀, 隔着琥珀試圖捉住他的手指。
一份比常人略低的體溫, 緊緊貼在他的後背上, 溫熱的氣息在他耳邊吹拂，激起一片酥酥麻麻的觸感。
“小伊~”
一句話還沒說完，伊祁陡然暴起，反手扭住那只伸過來的手臂，将身後那人拽過來，扼住對方的脖頸，将其壓制在身下。
“風燭！”
他皺緊眉頭，厲聲警告道。
風燭絲毫不理會扼住自己脖頸的手掌，只顧盯着伊祁，大笑道：“小伊好大的力氣，看見我就這麽生氣？”
伊祁低頭，只見一只暗金眼眸正含着笑，另外一只卻只剩黑洞洞的眼眶，眼角還殘留着金色的傷疤。
他突然就洩了氣，甩開手，将琥珀拿出來，丢在對方身上：“将你的力量收回去。”
風燭不接，只是笑嘻嘻道：“你見過眼珠子被挖出來，還能裝回去的嗎？”
伊祁肯定的點頭：“見過。”
以未來的醫學科技，将眼球與視神經重新連接，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風燭：“……”
萬萬沒想到得到這麽一個回答，他不由得愣神好一會，才悻悻地從沙發上坐起。
“按不回去，我不要了！”他賭氣将琥珀丢在地上。
琥珀滾到伊祁腳邊，伊祁低頭看了一眼，重新撿起，淡淡道：“這是你力量的一部分，你一定有辦法收回去。”
“可我不想收，送你做戒指。”他收斂笑容，盯着伊祁道。
“你想只剩下一只眼睛？”
“我樂意！”
兩人沉默地對峙片刻，伊祁轉身就走，上了二樓、
這金眼小賊就是故意來氣他的，不與他計較！
他坐在二樓，望着手裏的那塊琥珀，沉默了一會兒，幹脆閉上眼睛，将意識沉浸在網絡中。
昨夜，他突然斷開直播，給直播間的觀衆們造成了不小的恐慌。再加上後來的警方通報，一時間，網絡上的輿論更加複雜。
【主播現在怎麽樣了，還好嗎？】
【我搜到警方的通報了，主播協助警方，将其他人一起救出校園，現在無一人遇害，只不過多人受傷。】
【那就好，剛才真是吓死我了，直播間突然就斷線！】
【最後那種群鬼環伺的場面，主播到底是怎麽脫身的？】
【我也很好奇，脫身的過程一定很驚險，真是讓人抓心撓肺的想看！】
【呵！說不定是你們家主播偷偷幹了些見不得光的事，所以才不敢讓人看。】
【前面的評論，你什麽意思？】
【就這個意思喽！沒有見不得人的畫面，為什麽不敢讓人看？】
【你去看警方通報，明明是主播救了其他人……】
【反正就只有他知道最後的結局是怎麽回事，剩下兩個清醒的主播也都是他的手下，對着警察自然想怎麽說就怎麽說。】
【就是，他之前直播時，還和“剝皮客”周祖互相搶風頭，說不定為了壓過周祖一頭，就故意捏造謊言，塑造自己的光輝形象。】
【可憐周祖，也算是直播界的一代枭雄，結果因為倒黴被怪物欺騙昏迷，昏倒之後還被這個小主播給随意編排。】
【嗤~~我當是誰，原來是周祖的粉絲！你們家主播在鏡頭前丢臉，先是抛棄搭檔，然後昏迷被救，現在反而來埋怨救命恩人的不是……像剝皮客這種血腥殘忍的玩意，到底是什麽人在粉？】
【爺就好這一口，你們不服就憋着！像周祖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爺們，男人就該果決狠辣。像白毛這樣的主播，心慈手軟有什麽可看的？就只是一張臉長得漂亮，吸引了一群飯圈母gou！】
【前面的評論，把你的嘴巴放幹淨一點！】
【嘻嘻！被戳中痛腳了？飯圈母gou、母gou、母gou……】
【我已經報網警了！】
【哼！報網警有個屁用，果然是一群娘們，腦子不好使！幸好這是在網上，你犯腦殘我就罵你兩句，要是在現實中遇上，像你這種腦殘女人我見一次打一次！】
【上面的哥們我挺你！說得太對了，現在的女人就是欠教訓……】
伊祁緊皺着眉頭，看完所有的評論。
剝皮客在網絡上，也有一群活躍的死忠粉絲，大多喜好殘忍血腥這一口，以男性為主。
昨夜，剝皮客周祖在直播鏡頭前，吃虧丢臉，最後反而被伊祁救了一命。
那些粉絲在心理上接受不了，開始在網絡上撒潑打滾，言語侮辱攻擊任何不同意他觀點的人，并将伊祁直播間的觀衆，統統稱之為“飯圈母gou”！
畢竟，在這些男人眼裏，只有女人才會組成飯圈。
而他們這些高貴的男人，就算堵嘴壓評、大規模網暴、為偶像搖旗吶喊，也絕不屬于飯圈，而是人心所向、大勢所趨、正義的象征，負責教訓那些不知好歹的腦殘粉絲。
伊祁無法理解這種因為單單因為性別，就覺得自己優越的心理。
正當他垂眸沉思的時候，剛剛被他甩下的風燭，再次出現在他身後，表情無辜可憐地問道：“你剛剛生氣了？”
伊祁不答。
“還是說，你在為了網絡上的言論而煩心？”風燭再次湊近他，言語間滿是蠱惑的意味，“需要我出手，幫忙教訓一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嗎？”
“你想怎麽教訓他們，割了他們胡說八道的舌頭，還是砍掉他們亂敲鍵盤的手指？”
風燭不在乎厲鬼的魂飛魄散，自然也不在乎人類的性命。
伊祁看了他一眼，然後收回目光：“不需要。”
他腦海中的念頭一動，便已将那些在網絡上污言穢語的人，通通禁言。
風燭一直在旁邊盯着他，輕輕嘆道：“你為何總是對人類寬容？”
說道這裏，他突然又話鋒一轉：“今天早上，綠江市東區出了一場命案。”
“東區錦城花園B樓201號房間，一個五十七歲的老人，被家人發現死在了自己的房間裏。”
“房間是密閉狀态，門鎖完好，沒有外人進出的痕跡，但是那名老人的死相卻格外的凄慘。”
“他的腹腔被刨開，裏面爬滿了肮髒扭曲的蟲子，內髒被拽出，被啃得七零八落，撒滿地板，不知被什麽東西給吃了。”
“他臉上的表情被定格，驚恐扭曲，身體浮腫，渾身濕透，貌似生前還曾被浸在水中，在一個無水的房間裏，最後被活活淹死。”
“在他死後，一根上吊繩套在他的脖頸間，将他的屍體高高吊起，一張扭曲猙獰的臉龐，正對着房門，簡直吓壞了前來查看的家人。”
“老人的死因不明，家人已經報警，估計警方也弄不明白，這老頭究竟是怎麽死的……”
風燭看着伊祁，目光炯然，口中輕聲道：“看來，也不是所有人類都配得到你的寬容。”
“挺好的……”
随着聲音的減輕，他的身影也逐漸變得透明，最後消失在空氣中，就像來時一樣，無所察覺。
伊祁背對着他，并沒有回頭。
半晌之後，他起身，将手心裏的那顆琥珀放在工作間的抽屜裏，收好。
……
轉眼間，已經來到幾天後。
伊祁這幾日一直沉浸在工作間裏，無暇顧及網絡上的事情。
正當他覺得，平安中學的事情已經過去的時候，突然有一人，撥通了他的聯系號碼。
“伊哥，是我！您…您能出來一趟嗎？我有事跟您說。”
是殡儀館的李天賜。
他的聲音，在手機裏顯得怯怯的：“還是關于我的同事，林話梅的事情。”
“她…她因為在網上幫您說話，被人網暴了！”
李天賜性格善良，但是因為之前的瘋病折磨，所以腦筋太傻。遇上這種事情，他本能的第一反應，就是找自己最為信賴的人求助。
于是他選擇再次聯系伊祁。
伊祁聽完他磕磕巴巴的講述，眉心不由皺起：“你帶着林話梅過來，把所有事情再詳細講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