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遲來的情書
有點諷刺。
伊祁心想。
他之前并不贊同風燭的做法, 因為他認為,胡亂給予他人強大的力量,反而會造成受害者的不得解脫和社會秩序的混亂。
可現在……望着怪物們渴望複仇的猩紅眼眸, 伊祁反而理解了一部分風燭的想法。
複仇是人類原始的渴望, 是人類镌刻在基因裏的本能。
當年平安中學的校長, 在學校裏出了多起重大事故後, 終于再也壓不下來,被迫關閉學校。
雖然一切悲劇的源頭在校長,但他卻不是直接參與者, 而是一直躲在幕後默默作惡,仿佛只是一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
校長因為嚴重失職, 被判了兩年刑期,在牢裏蹲了兩年。
但他出獄之後, 靠着以前在學校裏撈得錢,依然潇灑快活地生活着,吃喝不愁、買房買車、安心養老。
而曾經的受害者,則是永遠消亡在冰冷的校園裏, 靈魂在一片廢墟中絕望的煎熬,四處尋不到真正的兇手, 心智逐漸扭曲成一個嗜血的怪物。
如今這些怪物的靈魂, 馬上就要被時間消磨殆盡, 但它們不該帶着遺憾與仇恨離開。
“平安中學的校長, 名叫茍繁枝,如今五十七歲, 住所位于綠江城東區錦城花園B棟201號……”
伊祁突然擡起眼眸, 掃視周圍的怪物, 語氣平淡地說道。
他剛剛通過網絡, 找出了平安中學校長的信息,以及校長的現況。
一聽到“茍繁枝”這個名字,所有怪物皆是眼神一厲,口中涎水流下,不停地發出焦急的咆哮聲。
十五年漫長的時光中,在它們的靈魂還保有理智、還有能力外出複仇時,它們也曾在校園外尋覓,試圖找出中學校長這個真正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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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茍繁枝真的很狡猾,出獄之後并不在綠江城居住,而是帶着家人去外地避風頭,直到年老之後,過去的事情被人們遺忘地差不多了,他才敢回到故鄉養老。
茍繁枝并不知道,有一群厲鬼想要他的性命,但陰差陽錯的,卻恰好避開這群厲鬼的複仇。
現在的平安中學裏的厲鬼,靈體幾乎快要消散,再也沒有力量逃出校園的制锢。
可是今天,厲鬼們卻再次聽到仇人的名字,并得知仇人的住址,如何不激動。
當下,無數道炙熱的視線,全都彙聚在伊祁手心中,貪婪地打量着那顆琥珀。
琥珀是風燭的眼睛所化,其中所蘊含的力量,是這些怪物們縮不能承受的,足以讓它們本就脆弱的靈體徹底消散。
于是伊祁将琥珀拿在手中,在怪物面前走過,用最輕微的力度,輕輕點上它們的眼睛。
老太太、龐圓、李博文、鹿小雅、蕭韻……
随着意外的力量被注入,它們的體型猛然暴漲數倍,靈體卻顯得越發透明,在夜色中若隐若現。
它們的一部分肢體,甚至肉眼可見的在飛速分解崩潰。
可是它們卻毫不在乎,口中發出尖利興奮的長嘯,在朦胧的夜色中,轉身向學校大門方向,義無反顧地奔去。
今夜是最後的瘋狂,瘋狂過後,它們将會徹底消失。
原本擁擠沉悶的四周,陡然空蕩起來。
只有一只怪物沒有離開校園,還留在原地。
伊祁望着那只渾身焦黑的怪物,無聲地嘆了口氣,來到怪物身前,定定地看着它。
“王小明。”他對怪物喚道。
怪物扭曲的肢體蹲在地上,依舊沉悶地呼吸着,漆黑的嘴巴裏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日記裏沒有任何文字提到你,因為你就是日記的主人。”
眼見對方沒有攻擊行為,伊祁也沒有戒備,只是安靜地坐在它身邊,用最平淡的語氣訴說着過去的悲劇。
“…明天你就要畢業,馬上就能離開這個令人厭惡的校園,所以你放松了警惕,在所有人走後,一個人待在教室裏。”
“初一初二的學生正在放假,而即将畢業的初三學生,在上午就離開了校園。在那個安靜燥熱的下午,整座校園只有你一個人。”
“你等啊等,一直等到日頭偏西,你昏昏欲睡地趴在桌面上,仍然不肯離開。”
“可是在迷迷糊糊的睡夢中,你的鼻尖卻突然嗅到一股焦臭味,耳朵聽到噼裏啪啦的燃燒聲響。”
“學校裏的電燈線路,因為多年不維修,已經老化腐朽,你又一直開着電燈,終于在今天,短路的電線迸發出一簇小小的火苗。”
“火苗在你身旁陡然蹿起,灼熱的火舌吞噬了教室裏淩亂的紙張書籍,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引發了熊熊大火。”
“大火帶來的高溫,将教室的木制門窗灼燒變形,當你被火焰猛然驚醒,卻發現自己怎麽也推不開屋門,更逃不出教室。”
“最終,你還是死在那天的下午,死在自己最厭惡的教室裏,渾身被火焰灼燒,無比痛苦地死去……”
伊祁看向怪物焦黑扭曲的四肢,聲音略頓了頓,繼續說道:“所以你厭惡一切聲音和光亮,任何光明對你來說,就是臨死前逃無可逃的灼燒和痛苦。”
聽完他的話,由王小明說化作的怪物,依然沒有做出任何舉動,只是沉悶地蹲在原地,焦黑模糊的臉龐沒有眼睛,卻一直執着地“看”向校園門口的方向。
“你的靈體馬上就要消散,為什麽不和其他人一起,去校園外手刃自己的仇人嗎?”
伊祁問道:“還是說……你在等待着什麽?”
王小明沒有回答,于是他也不再詢問。
剛才在無數怪物聚集的那一刻,伊祁就關閉了直播間,選擇一個人直面怪物。
此刻,在所有事情的末尾,他和王小明一人一鬼,竟然和平地坐在一起,安靜地看着校園,沉默地等着黑夜過去。
等到黎明的第一絲晨光劃破黑夜,灑落在校園中,一直沉寂的校園門口,也突然響起一陣喧嘩。
“找到了!我看見這座校園的入口了!”
“不容易呀!昨天半夜接到報警,結果我們所有人在校園外轉了無數圈,竟然一直找不到學校大門口!就算是翻牆都翻不過去,真是活見鬼了!”
“唉!別說了,這幾年見鬼的事可是越來越多了,我們還是先去救人……”
尖利的警笛聲響起,伴随着黎明的晨光,破舊的鐵門被踹開,全副武裝的警察們魚貫而入。
帶頭的警察是一名女警,荷槍實彈,眼神堅毅。
在看到那名女警的一瞬間,一直堅守在校園裏的王小明,突然渾身一顫,本就殘破不堪的靈體,飛速分解崩潰。
它的靈體就像是火焰燃燒過後的餘燼,洋洋灑灑飄落一地,徹底消散。在一灘灰燼中,露出一封粉色的紙張。
伊祁将紙張撿起,發現那是一封沒有被送出的情書。
恰在此時,警察趕來,發現了矗立在陰影中的伊祁,立刻驚喜的叫道:“發現了一個人,還活着!”
人群洶湧而來,踩在地面的灰燼上,沒有人注意到已經消失的王小明。
警察将伊祁保護起來,然後又依次找到了躲藏在樓上的張美和武明,又在伊祁的指引下,找到了一群昏迷的人。
所有進入校園的主播都已找到,甚至是昨夜失蹤的趙老師,也被警察從小診所的一個隐蔽角落裏拖出來。
趙老師同樣處于昏迷的狀态,顯然王小明将他拖走後,并沒有殺掉他。
只是他所有的指甲,全都被殘忍地拔去,十根手指血肉模糊。顯然僥幸存活的他,同樣也被李醫生哄騙進入診所,然後被痛苦地虐待。
不幸中的萬幸,所有人都還活着!
帶隊的女警,一邊指揮警察将傷者擡走,一邊擡頭環顧四周的建築,時不時低頭嘆息一聲,眼神中充複雜的神色。
伊祁走上前,道:“同志,你好!”
女警看向他,笑了笑,詢問道:“你好,昨晚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昨晚發生了很多,去警局做筆錄的時候,我會全部告知。”他觀察對方的神色,試探問道,“你好像很熟悉這所學校?”
女警微微一愣,随後眼神中透露出一絲疲憊:“十幾年前,我也曾在中安中學念過書。”
“當時平安中學很亂,環境并不是很好,并不值得懷念,只不過……畢竟我也曾經是這裏的學生,也總是能想起班上的幾位老同學。”
她目光複雜的看向教學樓,喃喃道:“我曾經最好的同學,就死于校園火災。”
伊祁沉默片刻,詢問道:“請問您的名字是?”
女警笑了笑,眼角皺出道道細紋:“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的名字特別普通。”
“我姓李,叫李小紅。”
伊祁聽到這名字,沉默了很長時間,直到李警官都感到奇怪時,他才輕輕嘆了口氣,拿出那封多年前的情書。
“我在這座廢棄的校園裏,曾經撿到一封信,上面寫着你的名字。”
“我想,它屬于你。”
伊祁淡淡說道。
李警官一愣,怔怔地拿起情書,在看到書面上熟悉的字跡時,她的手掌一顫,難以置信的喃喃道:“怎麽可能……”
作者有話要說:
上個星期,我的喉嚨一直難受,總是止不住的咳嗽,卻什麽都咳不出來,于是不得不去醫院檢查。
結果醫院診斷,我的喉嚨上竟然長了一溜的水泡,問題不大,用儀器把水泡點了就行!我當時想着沒多大事,就把水泡點了,誰知道竟然那麽疼!
點的時候不疼,但是點過之後,整個喉嚨口都腫了!這幾天,只要我一咽口水,或者吐唾沫、清嗓子,那陣劇痛幾乎要把人疼死!我甚至能感覺到,喉嚨口的那塊肉,已經腫得特別大,軟塌塌地垂在我的嗓子裏,就算一動不動,也疼得我躺在床上直捶床板,什麽都不想動,什麽都幹不成,只想把自己打暈昏迷過去,消炎藥和止疼藥都不頂用。
這幾天勉強碼了一點字,但是不多,也一直沒有發出來。整整過來一個星期,我的喉嚨才漸漸消腫,總算能集中精力幹點事情。
我今天先把之前碼的字發上來,今天晚上熬夜工作,争取明天再更新三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