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循環空間
韓英英渾身發抖, 拼命縮成一團，小小的身軀躲在書包裏，不敢擡頭看自己的母親一眼。
女人目光陰沉地盯着她, 托着腦袋想要擠進車廂, 臉頰卻猝不及防地觸碰到車廂入口處的雞血紅繩。
“嘶~”
一道燒灼的聲音響起, 被鬼怪觸碰的雞血繩升起一縷白煙。
而女人則是從嗓子裏陡然迸發出一聲凄厲慘嚎, 連滾帶爬地向後退去。
她慘白的臉頰上留下一道焦黑，是被雞血繩燒灼的痕跡。
一道又一道的雞血紅繩，被伊祁兩人分別布置在車廂兩側, 織成兩張密密麻麻的蛛網，攔住了兩邊紛湧而來的死者。
流浪漢、破産老板、高中生……以及其它未曾見過的死者, 此時已經來到車廂兩邊，一張張死氣沉沉的臉盯着伊祁兩人。
在這列車上, 沒有車票的乘客，意味着從陽世間不小心誤入鬼域的活人。
地鐵上的死者們，生前遭逢不幸，美好的生命戛然而止, 所以它們嫉妒擁有鮮活生命的活人，并且時至今日, 仍然不肯承認自己的死亡。
每一個沒有車票的乘客, 都是它們的攻擊目标。
而那個執拗的女人, 卻是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自己女兒身上。
她的臉上還帶着焦黑的痕跡, 卻不顧被燒灼的痛苦，依然把自己的臉湊到紅繩邊, 一雙渾濁的眼珠死死盯着韓英英。
“英英, 過來！我的乖女兒, 媽媽不打你了, 也不生你的氣了，快點回到我身邊。”
“只剩我們兩個了、這個家只剩下我們兩個……你爸爸那個沒良心的，跟別的女人跑了，現在媽媽只有你……”
“我們母女兩個要在一起，如何是是死是活，一定要永遠陪伴，你不能離開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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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仿若夢呓一般，反複嘟囔着幾句話。
可是韓英英見到自己的母親，表情卻是越發驚恐，緊抿着嘴巴不敢說話，瘦小的身軀不住往書包深處縮去。
見到女兒如此表現，女人頓時瞪大一雙眼睛，陰沉起神色，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起來：“你不聽媽媽的話？”
“你怎麽能不聽話？我是你媽媽，女兒生來就應該聽媽媽的話！不聽話的小孩就該挨揍！”
“我就只有你一個女兒，我把所有的愛都給了你，你現在翅膀硬了就想擺脫自己可憐的老母親？”
“沒良心的小畜生，我白養你這麽大，像你爹一樣的白眼狼，還不快點給我滾過來！”
女人試圖進入車廂抓人，但是卻被紅繩攔住。
一條條紅繩在她身上燙出無數道傷痕，但她卻恍若未察，偏執地将臉擠過縫隙，咬牙切齒地叫喊着：“我數三聲，你馬上自己滾回來！”
“一！二！三……”
“朱女士，請你閉嘴！”
感受到身後越發顫抖的書包，伊祁終于開口，打斷了女人的言語威脅。
他冷下眉眼，不贊同地說道：“她是您的孩子，但她也是一個意志獨立的個體，人類的一份子，合法的自由公民。”
“首先，很抱歉您的丈夫在婚姻中存在不忠的行為，此等行為有違道德，并傷害了你的感情。”
“但您不能将自己所受到的傷害，轉移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當初，您應該勇敢地與丈夫對峙，然後了結這段不忠的婚姻。可是您卻選擇，用道德綁架和嚴重的家庭暴力來控制自己年幼的女兒，并試圖用女兒來挽回這段已經破碎的婚姻關系。”
“幼崽是人類未來的希望，應該受到愛護，而不是精神和身體上的折磨，這絕對不利于人類文明的傳承。”
“而在挽回婚姻失敗後，您更是帶着被折磨的孩子，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只為自己死的時候有人陪伴。”
“你從來沒有問過孩子的意見，一個如此年幼的孩子，只是為了父母愚蠢的感情問題就斷送了生命。她死的時候才三歲，她原本應該擁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您捆綁一輩子。”
“更何況……”伊祁低下頭，悲憫地看着韓英英臉上的淤青，“甚至在死亡之後，您依然沒有放棄控制女兒，因為她是你唯一能夠抓在手裏的東西。”
“這個孩子一直生活在家庭暴力的陰影中，而帶給她痛苦和恐懼的人，卻是她的母親。”
伊祁嘲諷地搖搖頭。
而女人聽了他的話，頓時像是被刺激到一樣，不顧灼燒的紅繩，開始拼命往車廂裏擠。
她的眼珠布滿血絲，歇斯底裏地怒吼道：“你胡說！她是我的孩子，她屬于我！父母贈予孩子生命，當然也可以收回去。”
“英英！韓英英！你聽到沒有，給我滾回來——”
在女人瘋狂的叫喊聲中，那些死者也被刺激到，不顧自己眼前蛛網般的紅繩，紛紛向中間的車廂擁擠。
死者們用手腳扒拉，身體被紅繩灼燒得“嘶嘶”作響，無數道焦黑傷痕落下，可是它們的神态卻越發癫狂。
“我們沒有死！我們還活着！我們沒有死……”
在瘋癫地叫嚷喧嚣聲中，死者的軀體越發抽象，一些人的手腳肢體竟然從軀幹上脫落，血糊糊地滾落到地板上，從紅繩狹小的縫隙間爬過去。
這就是它們生前跳下地鐵時，在車輪下的凄慘死相。
“快擋不住了！這些死人有點瘋……伊兄弟，你有什麽招也快點使出來吧！”
眼看布置好的紅繩在鬼怪的圍攻下搖搖欲墜，趙君軒心中着急，向伊祁詢問道：“你在以前的直播中，曾經使用的符篆手電筒，現在能逼退這些瘋鬼嗎？”
伊祁擡頭看向四周，微微搖頭：“不行，手電筒裏的符篆在黑暗的環境下最有用，但這列地鐵燈火通明，手電筒的亮度發揮不出應有的功效。”
此時，由那個女人帶頭，衆鬼一擁而上，以各種駭人的死狀扯破了那層紅繩網，嚎叫着沖入這節車廂。
“退到我身後！”
伊祁厲聲喝道，将趙君軒擋在臂後，兩人退至座位旁，背對車廂牆壁，直面一衆厲鬼。
每一只厲鬼都想将他們撕成碎片。
“0號。”伊祁沉聲喝道，揚起左手。
在左手的無名指上，一枚銀色指環，鑲嵌着一塊瑩潤的黃色琥珀。
那是風燭強行留下的眼睛。
伊祁拿風燭沒辦法，正好自己的激光集成儀也被那個金眼小賊給偷了，于是幹脆用這塊琥珀，直接重制新武器。
“數據收集完畢，分析完成，開始複制……”
0號圓圓的身軀從半空中落下，停滞在伊祁手邊，從圓球表面的紋路中，散出帶有血腥味的紅色光芒。
那些紅色光芒十分飄散，全數被新的戒指集成儀吸收，通過琥珀的折射，彙聚成一絲絲凝實的激光，密布在兩人周圍的空間，重新織成羅網。
女人一馬當先，猙獰地探出幹癟的骨爪，試圖抓向兩人，卻不料手掌剛剛觸碰到激光繩網，掌心立即被紅色光束洞穿，半個手掌都被灼燒成焦炭狀。
“啊——”
女人陰沉的臉龐浮現出痛苦的神色，連連後退，難以置信地盯着自己被燒成炭的枯爪，怔怔出神。
現在的激光繩網，比之前的雞血紅繩更加灼熱，威力更大，足以讓這些不怕疼的鬼怪飛灰湮滅。
有一只小鬼不信邪，抛出自己的眼珠，在地板上滴溜亂滾，試圖從激光繩網中間的縫隙擠進去。
伊祁見狀，手指輕擡，從琥珀中折射出的紅光頓時更加繁密，将那張激光網布置的密不透風，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
那只在地板上亂滾的眼珠，剛剛接近羅網，就被一道紅光射中，當場化為一撮灰。
那只丢了眼珠的厲鬼，“嗷”的一聲慘叫，捂着自己的眼眶，痛得仰頭跌倒。
這下子，所有厲鬼都被鎮住，它們停滞在原地，對伊祁兩人虎視眈眈，卻不敢輕舉妄動。
可伊祁卻不會放過它們。
與之前的雞血紅繩相比，現在經過改良的激光繩網，不但威力更大，而且還能移動，永遠不怕缺少原材料。
伊祁穩步上前，舉着琥珀戒指，将整張羅網向前推進，并不斷增添新的集成光束，填補激光繩網的遺漏之處。
在飛灰湮滅的威脅下，這些已死的鬼怪生怕自己魂飛魄散，于是在密集的繩網面前，不得不一步步向後退去。
可是沒退幾步，就有一只小鬼覺得後背一痛，當場跳了起來，卻只見自己的背部一片焦黑。
再回頭看去，在它們身後，不知從何時起，竟然也悄無聲息地豎起一張激光繩網。
一直存在感很低的0號，此時就懸停在衆鬼身後，身軀上的紋路散發着紅色光芒，不斷編織着新的羅網。
無數張激光繩網，早已将車廂中的群鬼籠罩，就像是早已設下的陷阱，只等獵物主動送上門。
周圍的繩網越發收縮，剛剛氣焰嚣張的鬼怪，此時面露驚恐之色，不斷向後退縮，腳下的空間卻越來越小。
它們就像是落入蛛網的蟲子，再無反抗之力，更別說想要撕碎眼前的活人。
在不知不覺間，獵人和獵物的身份已然調轉。
就連一直緊握着桃木釘的趙君軒，此時也不由得怔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伊祁的背影。
他們兩人剛剛還身陷絕境，馬上就被厲鬼撕碎，他甚至已經做好拼死一戰的準備。
可不過眨眼功夫，伊祁竟然生生将整個局勢扭轉，反倒逼得群鬼無處躲藏。
趙君軒張了張嘴巴，似乎想要說話，可是卻口舌發幹，愣了半天，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腦海中只餘震驚。
而在直播間裏觀看了整個過程的觀衆們，心中所受到的震撼，絲毫不亞于他。
【我的老天爺！我不知道該說什麽了，老天爺！】
【新人觀衆在此，我想問一下，白毛主播一直都是這麽猛嗎？觀看靈異探險多年，從未見過如此牛皮的操作！】
【新人多看幾期直播就知道了，主播他就是永遠滴神，永遠都有你想不到的操作，絕境逆襲更是家常便飯。】
【膽小如我，看一眼厲鬼就心尖兒打顫兒，羨慕主播能在群鬼環伺的環境下淡定自若……話說，主播的戒指是不是換了？之前不是紅寶石戒指嗎？】
【我記得上個直播還是紅寶石，不過現在的琥珀戒指也挺好看，不知道是主播自己的，還是別人送的。】
【“讨厭全人類”打賞滿漢全席十個。】
【“讨厭全人類”打賞滿漢全席一百個。】
【“讨厭全人類”打賞滿漢全席二百個。】
【“讨厭全人類”打賞滿漢全席三百個……】
【卧槽！榜一大哥又瘋了？從剛才看見琥珀之後，就一個勁兒的打賞刷屏，琥珀戒指真的有這麽好看嗎？】
現實中的地鐵上，伊祁舉着被觀衆議論的琥珀戒指，正一步步向前，不斷推進着激光繩網，逼得一衆厲鬼不斷向後退縮。
眼見群鬼幾乎無立足之地，一個個疊在一起，呆立半晌的趙君軒這才回神，喃喃問道：“伊、伊兄弟，現在你要做什麽？”
伊祁手上動作不停，淡聲答道：“我在尋找駕駛室。”
“啊？”趙君軒怔愣出聲。
他看不出把一群厲鬼趕在一起，和尋找駕駛室有什麽關系？
“之前從鬼怪們口中得到信息，這列地鐵永無止境，永遠走不到頭。”伊祁頭也不回的解答道，“也就是說，這裏的空間有別于現實空間，處于一種循環狀态。”
“想要打破這種循環空間很簡單，最直接的一種方法，就是将空間內的物質壓縮在一起，當某些空間物質急劇壓縮到一個程度，就會濃縮成一個點，以點破面，造成次空間坍塌，以此來結束空間的循環。”
趙君軒：“……”
雖然聽不懂，但感覺好厲害的樣子！
他雖然聽得一頭霧水，但也明白自己插不上手，于是以一種完全信服的姿态，近乎虔誠地觀摩着伊祁的行動。
此時，在激光繩網的逼近下，那些厲鬼已經黏黏糊糊地疊在一起，周圍的空間卻還在不斷被壓縮，它們只能如同喪家之犬般哀嚎着，不斷緊縮成一團，遠遠看去，猶如一個血肉模糊的肉球。
“這些鬼怪，身為地鐵裏的乘客，本身就屬于循環空間的一部分物質，它們是打破循環的突破點。”
伊祁眉眼冷凝，罕見的帶着一股狠厲煞氣，手上動作不停，只是不斷地驅趕着鬼怪。
壓縮、壓縮、繼續壓縮……
很難想象一團斷肢血肉能被壓縮成什麽樣子，但趙君軒今天見識到了。
激光灼燒腐肉的焦臭味，伴随着被極限擠壓出的膿血，流淌過車廂的地板。
就像伊祁所說，周圍的空間逐漸變形扭曲，似乎達到了某個臨界點，突然之間，一陣白光猛烈迸發出來。
周圍一切景象變成了毫無顏色的慘白，灼得人眼睛生疼。
趙君軒忍不住捂住疼痛的眼睛，等到片刻後，他才聽到伊祁的聲音：“完成了。”
“我們已經不在循環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手機打字試了兩天，手指頭生疼，實在碼不下去了。
今天好不容易外出一趟，從朋友家借了一臺不用老筆記本，暫時先用一段時間，等到解封後，再去修理我的電腦。現在用筆記本碼字才算是真正有了靈感，這幾天我每天兩更，把前幾天的更新補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