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戲精

小迪手裏捏着棒棒糖,背在身後,喚一聲:“阿阿。”

喬阿回頭,見根哥也走過來,順帶着一塊介紹:“這是我叔叔。”随即又對賀薄文:“這是我的朋友。”

連同根哥那兩個朋友都跟着齊齊一起叫人:“叔叔好。”

賀薄文點了下頭:“早點回家。”

小迪是見過賀薄文的,只不過是在兩年前。那天狂風暴雨,他開車來學校接喬阿,着一身素色,黑傘撐在頭頂,跟個韓劇男主角似的。

兩年不見,這個老男人怎麽還是一點沒變。

喬阿拉開車門,對身後幾人道:“那我就先走了。”

小迪:“拜拜,叔叔再見。。”

根哥:“明天見啊,叔叔再見。”

車內一陣詭異的寂靜,賀薄文披了件深灰色外套,裏面是米色毛衣,很休閑的打扮。他一言不發,身旁的書籍也沒再被翻開,就這麽幹坐着看窗外。

喬阿忽然抱住他的小臂:“小文叔,想什麽呢?”

賀薄文看過來:“想今晚吃什麽。”

喬阿笑笑:“我還以為你在想剛才那個男生。”

賀薄文晃晃胳膊:“松手。”

喬阿放開他,挪到車門邊貼着車窗坐,嘟囔句:“臭毛病。”

賀薄文接着問:“普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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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阿拖着聲道:“不然呢?”

他沒再追問。

喬阿按下車窗透個氣兒,半癱下去,百無聊賴地晃晃腳:“你怎麽不打聲招呼就突然回來了,回家了沒有?爺爺奶奶知道嗎?你怎麽找到我的?”

賀薄文被她這一連串問題問得一個也不想回答,敷衍地“嗯”了一聲。

“這次回來待多久?”

“很久。”

“很久是多久?”

“暫時不離開。”

喬阿盯着他。

賀薄文眉梢不經意地微挑一下:“怎麽?我變了很多?”

喬阿弓腰,胳膊肘抵腿,手撐臉,眼睛一眨不眨死盯他:“小文叔,我可想死你了,天天想夜夜想。”

賀薄文似乎是沒睡好,眼下有些深,拿起書繼續看:“少拍馬屁。”

喬阿“嘁”一聲,剛要扭過臉去,餘光瞥到賀薄文一直被外套遮住的左手,這會擡起來,擱在大腿上,纏了繃帶。

她冷不丁笑了,幸災樂禍地挨近些瞧他的胳膊:“小文叔,你殘了呀!”說着就要上手。

賀薄文擋住她摸過來的爪子:“別亂動。”

“怎麽弄得?車禍?摔了?總不會是打架吧?”

“摔得。”

“嚴重嗎?”

“湊合。”

前頭的司機忽然“噗呲”一聲。

喬阿看過去,沒見着臉,身體前傾趴到駕駛座,這下看清了,是個面容清秀的小青年,估摸二十七八。

未待她問,賀薄文先開了口:“叫李叔叔。”

“嗬。”喬阿癱回來,抱臂躺着,故意喚聲,“哥哥,你好。”

“你好。”小李笑着看後視鏡,“老賀,你這小侄女真逗。”

“我可不是他侄女,少占我便宜。”

賀薄文語氣平平:“嗯,你是小祖宗。”

……

賀薄文的歸來并未迎得一家人的盛情歡慶,大家還是往常的樣子,一張桌子,幾道簡單家常菜。

依舊是沉默的晚餐,從頭至尾,只有賀岳然的一句:“多吃點。”

今天飯後有小甜點,喬阿坐在一邊默默吃,幾位長輩在談生活與工作上的事。

突然,吳美香對晚文說:“控制食量。”

晚文也許是聽走神了,稍不注意多吃一塊小蛋糕。手中勺子杵在嘴邊,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直到吳美香下達指令:“吃下吧,以後注意。”

晚文這才緩緩下咽。

賀薄文說:“小孩子,多吃兩塊也沒事。”

“兩塊沒事,三塊沒事,每天都多幾塊就有事了。”吳美香吩咐阿姨:“老張,麻煩倒杯溫開水來。”

遠處有回應:“來了。”

吳美香繼續道:“自小就要培養自制力,嘴都管不住還能做成功什麽事情,雖然年紀小代謝快,但不節制只會……”

又開始了。

腦瓜子嗡嗡的。

喬阿擡眼想看賀薄文此刻的表情,兩人碰巧目光對上,他輕提唇角,轉移了視線,對吳美香說:“房間讓老張收拾好了嗎?”

“打掃過,床件也給你準備一套新的,清洗暴曬過。”

喬阿一聽這茬,趕緊接上問:“小文叔要住這裏?”

賀薄文說:“住幾天,那邊要打掃下,通通風。”

吳美香接上說:“你這手臂傷了不方便,不如就先住這,找新阿姨對你的生活習慣都不了解,老張還好些。”

賀薄文:“沒事,不用你操心。”

喬阿又抓住機會:“要不我跟小文叔過去住,還能照顧他。”

吳美香當即否決:“你哪會照顧人,而且你學習任務重,沒有時間。在這邊方便和晚文一起學習、補課,你就安心在這住,其他的等高考完再說吧。”

喬阿壓下一口氣:“……噢。”

賀薄文明白她的心思,不禁笑了起來。

喬阿盯着他,趁別人不注意,大翻個白眼。她吃下最後一口蛋糕,擦擦嘴,安靜坐在邊上,一肚子氣沒處撒。

吳美香又與賀薄文開啓“健康.生活”對話模式,賀岳然放下報紙,也參與進來。

喬阿一點也不想聽他們的無聊對話,盯着面前的茶幾走起神來。

牆櫃上的擺鐘滴滴答答吵了許久……

“阿禮。”

“阿禮。”吳美香連叫她三聲,“喬阿。”

喬阿擡頭,聞聲望去:“嗯?”

賀薄文悠閑地背靠沙發坐着,表情松弛:“叫你呢。”

吳美香說:“不早了,和晚文上去學習吧。”

喬阿:“好。”

晚文先起身,恭恭敬敬道:“那我就先上樓了,爸爸媽媽哥哥晚安。”

難得賀薄文回來,就不能放她一馬嗎?喬阿不想多嘴,畢竟自己是個外人。她跟在晚文後面,剛邁上樓梯,就聽到吳美香問賀薄文情感方面的事情。

她一句也不想多聽,快步越過晚文上樓。關上門,躺在床上發呆。

作業總是很多,可她一點也不想寫。盯着頂上的吊燈走神。不一會兒,起身到窗口吹吹風。

她趴在窗欄上往遠看、往下看。

啊……這日子,真是讓人活膩了。

……

喬阿失眠了,她有些口渴,掙紮快半小時才艱難起身下樓喝水。剛倒滿水出來,見個黑影杵在沙發裏。她沒有被吓到,因為太熟悉:“小文叔,夢游呢?”

賀薄文提了下手中的茶杯:“喝水。”

喬阿沒有問他為什麽不開燈,用腳丫子都能想出來答案:節能。

她趿着拖鞋到賀薄文旁邊坐下,繼續調侃:“你不會是認床失眠了吧?”

“有點。”

“那你什麽時候走?”

“通完風。”

簡直是廢話。

喬阿靠過來,手指戳了下他的繃帶,聲音軟上幾分:“你就跟奶奶說說,讓我跟你去住呗。我會好好伺候你的,我就是你的小棉襖,小背心。”

賀薄文彈開她手指:“自己去。”

“小文叔~小文叔——”喬阿俯身抱住他的腿,“叔啊……”

“起開。”賀薄文不吃她這套,“不起薅頭發了。”

喬阿一頭撞在他腹部,死乞白賴地不動了:“你有本事薅死我。”

賀薄文不喜歡與人身體接觸,可這孩子打小就不受控制。在幾個老長輩面前,她就是只乖巧的小白兔;朋友堆裏化身為酷裏酷氣的大姐大;到了他這,跟坨化不開的麥芽糖似的。

戲精。

賀薄文洗完澡不久,身上散發着和自己一樣的味道——青梅味的沐浴露。用久了習以為常,今天怎麽覺得這麽好聞呢。喬阿猛嗅一口,忽然被抓住頭發,拽了起來。

她一陣吃痛,扯開賀薄文的手:“禿了!”

“怎麽跟你說的,別碰我。”

喬阿理好頭發,瞪着賀薄文,忽然一腳踩在他腳面上,拿上杯子晃晃啷啷地走了。

“回來。”

喬阿不理他。

“站住。”

已經沒影了。

客廳重歸沉寂。

猝不及防挨了一腳板,賀薄文越想越難受,渾身起毛似的。

他起身打開燈,重新找了雙換上。

……

喬阿這一上午精神亢奮,雖然迎來階段性失敗,但只要賀薄文在,就還有回轉的餘地。

中午回賀家吃午飯,只有賀岳然在家。飯後,喬阿回房間小休一會,先去了學校。

班裏陸續來人,喬阿從後門進,敲敲角落一個正在啃鴨脖的男生的桌子:“燦哥,跟我出來下。”

周燦吐出骨頭:“幹嘛?”

“幫我拿個東西。”喬阿朝他同桌勾勾手,“大劉,一起呗。”

因為數量太多,大劉去借了輛小推車把東西送到班級。

周燦提起兩個袋子沖同學們吆喝一句:“喬姐請客喝奶茶啊,來幫忙分分。”

“喬姐大氣。”

“謝謝喬姐。”

“……”

喬阿自在地坐在座位上,一根吸管插進果茶,輕輕搖了搖。

小迪才到班級,趕緊湊過來:“什麽好事啊?”

“沒好事,就是想請客,沖沖喜。”

“沖喜?”小迪反應了兩秒,“什麽呀。”

喬阿大吸一口,與路過的女同學碰了下杯,繼續對小迪說:“我覺得我的苦日子就快到頭了。”

……

老人早睡早起,賀岳然和吳美香九點前一準深眠。喬阿趁無人注意,晚飯後偷溜出去。

直到近十一點才回來。

賀薄文的房間沒有獨衛,他有一個習慣,離開房間便會關燈。

一樓衛生間的燈亮着,準是他在裏頭。喬阿在牆外等了會,直到燈熄滅才悄悄進屋。

她踮着腳,微弓腰,鬼鬼祟祟輕輕帶上門。一轉身,碰到洗完澡出來的賀薄文。他穿着睡衣,脖子上挂着毛巾,看上去和藹可親,可聲音就不那麽親切了:“去哪了?”

喬阿立馬一副做賊心虛的模樣,左看看右瞧瞧,再輕輕走到他面前:“小迪家,就這一次,千萬別告訴爺爺奶奶。”

賀薄文顯然不信:“不準晚上出門。”

“好好好,”喬阿捏住他衣角晃了晃,“別告訴他們,我上去洗澡了。”

賀薄文沒說話。

喬阿拉起他的手與他按了下大拇指:“不許背叛我。”語落,小跑着上樓去。

賀薄文轉身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的樓梯,目光更深了。

……

半夜下起大雨。

早上,賀薄文開車送晚文和喬阿上學。

一路上,喬阿一直盯着手機,消息不停響。臉上挂着甜蜜的微笑,開心地與人聊天。

賀薄文的視線從後視鏡轉到副駕駛的晚文身上,她正在聽MP4,嘴角微翹,滿臉歲月靜好。

“在聽什麽?”

晚文只戴了一只耳機,暫停下來回答哥哥:“Little Women。”

賀薄文不想打擾她,沒再開口。

很快到了學校門口,賀薄文把手伸到後座。

喬阿自然知道他想要什麽,裝傻充愣,還故意拍了下他的手心:“再見。”

剛開車門,邁出一條腿。

“站住。”

喬阿坐正:“怎麽了?”

賀薄文仍注視着後視鏡裏的她:“手機。”

“這是我隐私。”喬阿緊抱書包溜下車,“保證以後不帶了。”她關上車門,到駕駛座對車窗裏的男人揮揮手,“拜拜。”

晚文松開安全帶:“哥哥,我忘記帶紙巾了,你有嗎?”

賀薄文按開儲物盒拿出一包給她,晚文道聲謝,便下車了。

剛走不遠,賀薄文降下車窗叫住她:“晚文。”

晚文回頭。

“等一下,我有事情問你。”

晚文坐了回來:“什麽事?”

“喬阿是不是在談戀愛?”

晚文一臉驚訝:“是嗎?”

“我在問你。”

“我不知道。”晚文思考一番,又說:“我們在學校沒什麽交集,不過她的朋友好像挺多。你問這個做什麽?她戀愛了?”

“沒事,好了,你進去吧。”

晚文并無八卦的心,她淡定地打開車門:“哥哥再見。”

“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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