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薄荷

喬阿忘性快, 昨晚的不愉快過去便過去了。

早上六點,大家就被叫醒。因為老張回家過年了,吳美香又吃不得凍久的食物, 起個大早和面包餃子, 按每人食量,精準到個數。

可她常年少下廚, 手藝十分不行。且不說味道如何,光是這賣相就叫人毫無食欲。

喬阿下樓一一拜年。賀岳然與吳美香各給她一個紅包, 喬阿沒有推拉,直接收下。

賀薄文正在廚房搓湯圓, 系着圍裙,瞧上去有模有樣,可再看一邊的完成品, 叫它們湯方也不為過。

喬阿沒有嘲笑他,因為自己做得只會更差。她擠到賀薄文左側, 背手看他掌心揉着小小軟軟的團子:“新年快樂。”

賀薄文回了句同樣的祝福, 緊接着又說:“紅包在我口袋,自己拿。”

“說了我不要。”

“怎麽?哪得罪你了,別人的都收,單不要我的。”

喬阿正要開口, 忽然想到了什麽, 一手掐在他腰上。

軟綿綿的毛衣下硬邦邦的,真結實。

手下的身體輕抖了一下,卻沒有躲開:“褲子口袋。”

喬阿手從他腰上滑下去, 伸進他的口袋裏亂摸:“哪呢?”

“另一邊。”

她又繞去右邊,一頓摸索。揩油這事吧,淺嘗辄止就好, 久了露破綻,還叫他不舒服。在裝傻演戲這方面,喬阿可有經驗,在賀薄文要惱前将紅包抽了出來:“找到了。”

大過年的,賀薄文不好教訓她,什麽話也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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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阿靠在廚臺上,打開紅包準備數錢。

“面粉,退後點。”

喬阿剛退後一步,又聽他道:“紙幣有細菌,拿出去。”

她看着賀薄文的背影,高高興興走出去:“謝謝噢,祝你今年更帥,越來越年輕。”

剛出門就碰到從樓上下來的晚文,互道聲新年好,晚文往門口去了。

吳美香從院裏進來,兩人打撞面,叫住她:“別出去了,準備吃飯。”

晚文停下,又折回來。

賀薄文的爺爺奶奶很早就去世了,他們沒有親戚可走。

吃完飯,一家人開始無聊的觀影活動。放的是一部無字幕全英紀錄片,講一位現實主義畫家的一生。

影片近尾,有人登門拜年,是賀家的一些小輩,坐了會便離開。

不久,又來兩個吳美香的學生,一男一女。因為一些個人原因,沒有回家過年,留在了異鄉,便攜薄禮來與老師拜年。

聊不久,吳美香便與他們談起論文來。賀岳然一早就和幾位老朋友下棋去了,晚文也自覺上樓看書,賀薄文坐在二樓陽臺曬太陽,就剩喬阿無所事事。

她無聊地想從樓上跳下去,可放不下親愛的小文叔,更舍不得自己這年輕漂亮的小肉-體。于是她跑到二樓去找賀薄文,纏着他和自己出去走走。

這太陽暖得人快睡着了,賀薄文确實想散散步精神一下。順便叫上晚文,可這位品學兼優的學神在做題,拒絕了他們的邀請。

二人世界,喬阿更開心了。

外地人大多返鄉過年,原本擁擠的城市道路寬敞不少,可電影院卻家家爆滿。

賀薄文漫無目的地開着車,忽然提議:“要不去釣魚?”

雖然和他在一起做任何事都很美好,可喬阿一聽到這兩個字就格外排斥。她嫌棄地睨着賀薄文:“大過年的,讓魚安生點吧。”

賀薄文笑了:“那你想去哪?”

想去你心裏。

“随便。”喬阿降下車窗,扒着窗戶吹風。在老賀家憋兩天,外面的空氣太自由了。

“不冷嗎?”賀薄文問。

“不冷。”她回頭,“你冷了?”

“不冷,但小心着涼。”說着就按下升窗鍵。

喬阿縮回手臂,背靠在椅背上,蹬掉鞋盤腿坐着。

賀薄文專心開車,臉上表情淡淡的:“你覺得這種坐姿美觀嗎?”

“舒服就好。”

“舒服的方式有很多種,沒必要以這種不雅的。”未待他說完,一只小腳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微微皺眉,往下看一眼,雪白色的純棉襪上點綴了幾朵黃色小花,幹淨可愛,“喬阿。”

她立馬縮回腳:“不敢了。”

賀薄文目視前方:“跟別人不許這樣。”

“噢。”

“坐好了,在外面不要亂脫鞋。”

“這是在車裏,不是外面。”見賀薄文不吱聲,她放下腿,乖乖穿上鞋子,故意挺直了背坐着。

賀薄文睨她一眼,不禁笑了:“你是存心找事,有必要坐這麽直嗎?”

喬阿敲敲方向盤:“小文叔,專心駕駛,不要東張西望,不要說話。”

“喬大小姐教訓的是。”

兩人都不說話了,這麽幹開着也無聊,過了兩個紅綠燈,喬阿才問:“去哪裏都行?”

“說聽聽。”

喬阿提議去射擊館,賀薄文同意了。到了地兒,她卻把人拐去了游戲廳。

賀薄文無聊地跟在後面看手機,喬阿一會兒去投籃,一會去騎摩托,最後在保齡球館砸了上百游戲幣。

賀薄文出去打個電話回來,在賽車機上找到人。她倒是自來熟,和旁邊不認識的小男孩玩了兩局,都快稱兄道弟了。

賀薄文不妨礙她交友,可年紀小,對有些東西把控不穩,不過瞧她旁邊這小孩眼神純粹,似乎注意力也全在游戲上,一局跑輸了,捶胸頓足。

賀薄文心裏嘆了聲:幼稚。

喬阿見他回來,跟旁邊的男孩說:“改天再戰,讓位讓位。”

男孩朝她挑下眉,意味深長地笑了:“得嘞,你們玩。”

喬阿用手擦擦旁邊的座位:“小文叔,我們玩一把。一局一百塊。”

賀薄文當然不會同她比這種無聊的游戲,可聽到“一局一百塊”這幾個字眼,又一副老長輩的口氣:“小小年紀賭-博,能不能學點好?”

“這怎麽能叫賭-博,就算是,我也只跟你賭,咱們一家人,無論輸贏錢還是自己的。”喬阿勾唇笑了,“小文叔,你不會是不敢吧,怕輸給我丢臉?”

“少激我,沒用。”

“來嘛來嘛,讓你看看我的技術。”

賀薄文覺得這孩子有點欠教育,陪她玩一把也無礙,長腿一邁,坐了上去。這游戲他沒親自體驗過,可是常見,也就是開開車,比比速度,沒什麽難度。

喬阿高興地把游戲幣投進去,從口袋裏摸出幾張一百塊,潇灑地拍在旁邊,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掏錢吧小文叔。”

賀薄文從大衣裏拿出錢包,放在她的上面。

喬阿知道他左手不靈活,開車也都是單手打方向,便說:“小文叔,我不欺負你,我也用一只手。”

“你把雙腳加上也開不過我。”

“你別瞧不起我啊,我可是車神。”

賀薄文一只手掌着方向盤:“好了車神,開始吧。”

“別怕,我會讓你的。”

賀薄文眼裏盡是笑意:“好啊。”

事實證明,越嚣張臉越疼。

喬阿把身上帶着的壓歲錢輸光了,還倒欠人家三百。

她不服,還要繼續。

賀薄文手搭在方向盤上瞧她:“小賭怡情,要懂得适度,傾家蕩産就不好了。”

“最後一局!”

“這就是賭-徒心理,總認為會翻盤。”賀薄文不客氣地收下她的錢,“長個記性,以後不能這麽玩。”

“你不是說沒玩過嘛,騙人。”

“沒騙你。”賀薄文慢步走着,“你還沒生出來我就會開車了,十幾年老司機,你那點小伎倆怎麽跟我玩。”

喬阿灰溜溜跟在他旁邊。這下好了,錢沒了,游戲幣也揮霍完,臉還丢光了。

這一波損失重大!

路過娃娃機,喬阿站住腳。

賀薄文轉身看她:“又要比?”

“不比了,”喬阿笑嘻嘻湊過來,拽住他的衣服晃晃,“好久沒抓娃娃了,手癢癢。”

“哪只手癢?”

“兩只。”

“伸出來。”

什麽套路?喬阿默默伸出來,想看看他要幹什麽。沒料賀薄文輕輕拍了自己一下。

這一巴掌打得她心神蕩漾。

“還癢嗎?”

“癢。”再來一下!

賀薄文不理她,繼續前行,

“你借我一百呗,回去了一并還給你。”喬阿跟上去,又拉住他袖子,“求求你了。”

“不借。”

喬阿賴着不走了。

賀薄文走出游戲廳,見人沒跟來,無奈地返回去,給了她二十塊錢:“只給你二十。”

喬阿美滋滋地去買了二十個游戲幣。

賀薄文就站在她旁邊默默看着她玩。

一次,兩次,三次……七次。

喬阿睨向他,兩人都不說話,眼神交流片刻。

賀薄文微擡下巴:“繼續,還有三次。”

喬阿拿出最後六個幣:“要不你來?”

“這是你的事。”

“你就是抓不到,做游樂園的也不過如此。”

賀薄文不吃這套:“不抓就走,時間不早了。”

“抓抓抓。”喬阿投進去兩個幣,搖動拉杆,左看看右看看,拍下按鍵,爪子搖搖晃晃下去抓住只紫兔子。

“有了有了!”喬阿激動地握住他的手臂直晃。

啪——

兔子掉在方洞外。

喬阿瞬間蔫了,連話也不說了,氣鼓鼓地盯着那兔子,一副要砸了這機器的表情。

賀薄文:“還抓嗎?兩次。”

喬阿朝他看過來,撇着嘴,兩只眼水潤潤的,跟個無辜的小狗似的:“不抓了。”

賀薄文心裏默嘆一聲:“我試試。”

喬阿故意賣可憐,還真奏效了!她憋着笑,把游戲幣塞進去,給他讓位。

賀薄文個高,得微微屈身,盯準了那只兔子放下爪,以失敗結束。

他有點認真了,再來一次,還是沒抓上來。

賀薄文沉默地盯着裏面的玩偶,皺了下眉頭。

喬阿看他這一臉懷疑人生的表情,剛要安慰說這些機器都是有概率性的,就見賀薄文掏出張一百塊出來。

他說:“去換點。”

喬阿接過來:“好!”

按理來說,概率設再低,二十多次也差不多可以了。

可他兩和這臺機器八字不合似的,愣是抓不上來。好不容易在第二十九次成功抓到,賀薄文卻上頭了。

事實證明,再成熟的男人幼稚起來也是三歲。他居然跟這娃娃機杠上了,把身上所有現金都拿去換了幣。

喬阿站在旁邊跟空氣似的,勸也勸不住。

這一壯舉引來了許多小孩,圍成個圈看他抓。

每次成功,都惹來一陣歡呼。

游戲廳溫度高,賀薄文脫下外套,撸起袖子,手臂筋脈分明,閃亮的搖杆在他的大手裏顯得格外可愛。

喬阿抱着八九個玩偶等在旁邊,見賀薄文全神貫注地操作,比看書、工作還認真,被他這勁頭搞得有點發慌:“差不多了。”

“小文叔,可以了。”

“我沒手拿了。”

“你幹嘛跟個娃娃機計較。”

“別抓了小文叔。”

“哎……”這該死的勝負欲。

直到把它掏空,賀薄文才收手。

這下舒服了,他嘴角噙着勝利的微笑,滿意地看向一旁的喬阿。

只見女孩木然地耷拉着腦袋,抱了一懷玩偶,還有幾只散在地上。

他拿起最上面的一只:“還玩嗎?”

“……”

……

他們把抓來的娃娃分給圍觀的小朋友,只留了最初那只紫兔子。

賀薄文心情大好,放起了輕松的音樂。

“有這麽開心嗎?”

賀薄文笑笑,沒回答。

上午來拜年的兩個學生被吳美香留下吃飯。他們不知道賀家的規矩,見飯桌上氣氛冰冷,不停地說話暖場。大概因為是學生,吳美香不好嚴格管束,客客氣氣與他們對話。

飯後,吳美香帶着學生去客廳喝茶。賀薄文和賀岳然在邊上下圍棋。

喬阿裏裏外外逗瓦當玩,其中一位高高瘦瘦的男學生不時看她一眼。賀薄文從吃飯時便發現了,他忍了很久,最終還是叫一聲“喬阿”。

喬阿看過去。

“過來。”

喬阿揉揉瓦當的腦袋,走到賀薄文身邊:“幹嘛?怎”

“上樓跟晚文玩。”

“她學習呢,我可不想打擾她。”

賀岳然說:“叫晚文下來轉轉,成天悶在房裏也不好。”

賀薄文說:“前幾天買了套樂高,在二樓儲物間,拿去和她拼吧。”

“好吧。”

男學生端起茶杯喝水,偷偷目送喬阿。他剛轉回視線,無意與賀薄文的目光對上,尴尬一笑,放下茶杯。

一局棋完,賀岳然看一眼時間,起身道:“不陪你下了,我出去趟,老徐約我喝茶。”

“好。”

賀薄文坐到客廳沙發上,手臂放松地搭在扶手上,随意拿了本書翻翻。

吳美香上樓一趟,撂下兩學生幹坐着。他們早便私下讨論過導師們的八卦,都說吳教授有個像孫女一樣的閨女,還有個未婚高富帥兒子,如今得以窺見,還真是名不虛傳。這氣場,壓得人不敢大喘氣。

終于,賀薄文問男同學:“趙同學研二了吧?”

“對。”

“現在應該在忙創作和論文。”

“是的,焦頭爛額,課題換了好幾個都沒過,辛苦老師指導了。”

賀薄文沒有心疼他,這是每個學生這階段必須經歷的事,又問:“期刊發了幾篇?”

“一篇。”

“c刊?核心?”

“……還在努力。”

賀薄文笑笑:“還有時間,好好努力,多把心思多用在學術研究上。”

“會的。”

吳美香拿着兩本書下來,兩位學生起身相迎。她見趙同學臉色不好:“怎麽了?”她看賀薄文一眼,“你可別吓我學生。”

賀薄文放下書便走了:“你們聊。”

……

初二午後,賀薄文帶喬阿回了家。

這兩天各處放假,他也沒什麽事,在書房待一下午。

第二天一早,喬阿就出門了。分批次跟不同的朋友玩。上午是東東、沈萬等幾個發小,去郊區溜達一圈,又吃了頓飯。下午是小迪,一起逛街買衣服。

喬阿沒有告訴別人自己對賀薄文的心思,只有小迪知情。在一起難免提到這件事,喬阿已經沒有上次談論時那樣懵懵懂懂的,好像暗戀成了習慣,便不再心慌意亂了。

小迪問她,天天在一塊兒,賀叔叔就沒有察覺出什麽嗎?

喬阿說沒有。

賀薄文在感情這方面确實有點不開竅,也許是經歷少,也許是真的不會往這方面想,誰能料到養了這麽多年的孩子有一天會破天荒地動上這種心思。

連她自己都不能理解。

兩人逛着逛着,在試衣間聊了快一小時,出來時不好意思,随便拿了兩件衣服結賬。

……

喬阿沒在家,賀薄文自己煮點菜,榨一杯薏米粥喝下,簡單解決晚飯。

七點多鐘,他正看着圖紙,樓下傳來喬阿的呼喚聲。

以為她會玩得晚些,沒想到這麽快就回來了。他站到窗口往下看,見喬阿沖自己招手:“快下來。”

“幹什麽?”

“下來啊,你不下來我就去拖你了。”

賀薄文不想被拖,圖紙看久了眼睛也累,正好去休息休息,看看這丫頭又搞什麽名堂。

屋裏暖,他只穿着毛衣,沒披外套就朝外走去。

剛踏出門,看到院裏地上燃起小煙花來,喬阿站在煙花後歡笑:“好看嗎?”

賀薄文抱臂站在階梯上:“禁煙火,你想我被罰款嗎?”

聲音被花炮聲掩蓋,喬阿沒聽清,繞到他跟前:“什麽?”

“禁煙,不許放了。”

“這種小的沒事,再說又沒人發現。”說着把一根仙女棒遞過來,“拿着。”

“什麽東西?”

“你先拿着。”

賀薄文手插在口袋裏,一動不動:“我不拿。”

喬阿鼓着嘴不說話了。

“……”賀薄文一臉無奈,掏出手接下來。

喬阿笑着掏出打火機點火。

賀薄文淡淡俯視着手裏這東西:“少玩這些,污染環境,也不安全,其他的就不”

話音未落,手裏的仙女棒刺啦刺啦燃燒起來。

喬阿笑着去點燃自己手裏的兩根:“是不是很好看?”

賀薄文沉默地看着它,穿過愛心型的火光,喬阿舉起兩根仙女棒,手快速地繞圈,笑得天真爛漫。

他不經意彎了彎嘴角。

希望她可以永遠這樣。活潑,開朗,無憂無慮。

……

趁補習班還沒開課,喬阿最近兩天一直在趕稿子。

晚上,她正在房間裏忙活,賀薄文上樓叫她吃飯。不知道又是什麽無色無味的神仙料理。

喬阿看過去,果然,他煮了兩盆素菜,青的黃的橙的紫的……弄得跟個調色盤似的。

喬阿趴在桌上嘆了口氣:“老是這麽清淡不會覺得很沒意思嗎?”

賀薄文細嚼慢咽:“那你想吃什麽?”

“烤魚、炸雞、串串、火鍋……”

“總吃這些對身體不好,實在嘴饞,明天我可以試着做一下。。”

“那還是算了。”喬阿拿起筷子夾了塊紫甘藍,“我還是吃草吧。”

忽然,眼前一片黑暗,喬阿手一抖,半塊菜葉子掉在桌上。

“停電了?”她問。

“我去看看。”

這房子有點空,還靜,一暗下來令人心慌。賀薄文剛站起來要走,喬阿喊道:“你上哪去?”

“拿手電筒。”

“我跟你一起。”喬阿趕緊起身順着桌邊摸到他身旁,揪住他衣角,“這黑的什麽都看不到。”

她從小就怕黑,賀薄文是知道的:“慢點走。”

“嗯。”

他找到手電筒,往電閘去。喬阿寸步不離,低着聲說:“怎麽樣了?“

“沒壞,停電。”賀薄文淡定地回到餐桌上,将手電筒倒放在桌上,照着天花板,繼續用餐。

喬阿在這黑暗裏待得渾身不舒服,她搬起椅子坐到離他更近點的地方,嘻嘻哈哈地說:“眼神不好,這邊亮堂。”

“是有點暗,別吃進鼻孔。”

“……”喬阿一蹬腳,無意撞了下賀薄文。

他瞬間縮回腳,椅子往後拉,拖出一道刺耳的聲音。

喬阿急忙道:“我不小心碰到的。”

“沒事。”可他卻起身走了。

賀薄文換了雙拖鞋來,他并沒有生氣,見喬阿落寞地坐着,反倒安慰:“沒事,快點吃吧。”

喬阿解釋:“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吃飯吧。”

“小文叔,你潔癖這麽重?要是在外面被踩一腳怎麽辦?”

“沒有這種情況。”

“萬一呢?”

賀薄文一本正經地說:“除了你,沒人會這麽靠近我的腳,保持安全距離,不用考慮這些問題。“

喬阿忽然湊近看他:“小文叔,那你以後女朋友也不能踩你的腳嗎?”

賀薄文用筷子尾端戳她的腦門将人推遠,不想回答她這些無趣的問題。

“小文叔,你為什麽和許阿姨分手?”

“你是不問出來不死心了?”

“所以你就說說嘛。”

“不合适。”

“敷衍。”喬阿咬着勺子打量他,“我就知道你要這麽說。”

“那你還多此一問。”

喬阿的視線從他眉眼落到嘴唇,忍不住又問:“那你潔癖這麽重,接吻是什麽感覺?”

賀薄文腦袋忽然卡了一下似的,時間有點久,細枝末節早已忘了,他朝喬阿看過來:“青春期對這些好奇很正常,你可以從書本或者網絡獲取答案。”

“我就想聽你說。”

“我沒什麽好分享的。”

“不會是沒親過吧!”

“……”

“說說嘛。”

“不是很美好。”

“為什麽?”

賀薄文看她這充滿求知的小眼神,估計不問出點什麽是不會罷休了:“你也知道我對異味很敏感。”

喬阿點點頭:“嗯。”

“沒了。”

“嗯?什麽啊?”喬阿忽然瞪大眼,“她有狐臭?”

“……沒有。”

“那是什麽?”

“嘴巴不太好聞,當然,可能是我吹毛求疵。”

“口臭?”

“或許吧。”

喬阿忽然哄堂大笑:“所以你因為口臭分手了?”

“……”怎麽還描黑了,他只好繼續解釋,“分手不是因為這個。”

“那為什麽?”

“因為我出國讀書了,而她進了一家前景不錯的公司。”

“這就分了?那你們的感情也太脆弱了。”

過去這麽久,賀薄文不想議論她。這确實是促使他們關系破裂其中一個原因,可讓兩人真正分開,是因為那個女人出軌了。她欲重,可賀薄文總是因為一些奇葩的小問題拒絕她,幾次三番,誰也接受不了。

當親友問起時,他也從未道出實質,反而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說出口的永遠是一句:她很優秀,但我們不合适。

回想起這些,賀薄文并沒什麽情緒起伏,就像當年發現這件事一樣,或許是因為不夠喜歡,所以才沒那麽在乎。

可喬阿心裏卻酸爆了,明明知道會吃醋,卻還是想自讨苦吃,非要一探究竟。

“別想七想八,快吃飯。電路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等會帶你出去看個電影。”

“出去看電影?”

“作業多嗎?時間不充足的話可以換個時間。”

“不多不多!”

……

電影院就在不遠,兩人步行過去。

是一部文藝片,旨在講人性。沒有想象中的無聊,喬阿津津有味看完了,還與賀薄文讨論了一路。

遇到個賣花環的小女孩,看上去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喬阿身上帶了點零錢,便買了兩只。

要往賀薄文頭上戴,他伸手擋住:“別動。”

喬阿不想與他追逐打鬧,自個戴了一只,另一只套在手臂上。

天橋上有個唱歌的男孩,懷裏抱了把吉他。旁邊坐着算命的大爺,面前擺一張畫滿符的白色大布。

喬阿手插在口袋裏,悠閑地散步:“小文叔,幾點了。”

賀薄文擡腕:“八點十五。”

“還早,我們在這吹吹風吧。”喬阿停下來,站到天橋邊上,疊臂趴在冰涼的鐵欄杆上,不出意外地聽賀薄文道:“有灰塵,起來。”

她面朝向賀薄文趴着:“這樣很舒服,你也趴下來試試。”她知道自己說的是廢話,賀薄文是絕對不會碰這根欄杆一下的。他筆直地立在距它半米處,像個高高在上的神仙,俯瞰衆生。

喬阿無聲地嘆了口氣:“小文叔,你這樣下去,除了家人和我,有幾個人能受得了你。”

賀薄文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有這麽不堪嗎?”

這個詞聽上去不那麽舒适,喬阿直起身:“注意用詞。”

賀薄文笑了,繼續看向遠方紅紅綠綠的燈。

喬阿看着他的側臉,這個角度,這個光線,他又莫名發起光來,叫人看了心尖顫。

“賀薄文。”

賀薄文睨她一眼。

“以後我不叫你小文叔了。”

“要造反?”

“我哪敢啊,你可是我的大腿,我要抱一輩子的。”喬阿笑了起來,“以後我就叫你薄荷。”

“請問我和薄荷有什麽直接聯系嗎?”

“你看,賀薄文,倒過來就是文薄賀,薄荷呀,薄荷。”她踩上欄杆,上半身懸在外面,勾臉看他,“可以嗎?薄荷。”

“下來,站好。”

喬阿乖乖站到地面。

“回家。”

喬阿跟上去:“可不可以嘛?”

“不可以。”

“為什麽?”

“沒為什麽。”

“為什麽?”

“沒”這是什麽毫無營養的對話,賀薄文覺得自己被這小姑娘帶得也變幼稚起來,“随你。”

喬阿高興了,歡樂地尾随着他:“薄荷,我想吃雞爪子。”

“薄荷——”

“薄荷。”

“等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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