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藏書
啊啊啊啊啊啊!
喬阿手忙腳亂地不知道怎麽辦, 這個功能還沒玩明白,能撤回嗎?她不敢亂點,怕再鬧出旁的尴尬事。
剛打開浏覽器搜索, 信息來了。
喬阿看着屏幕上方短暫閃出來的“死薄荷”和下面的“怎麽了”, 心猛地一顫,腦袋瞬間一片空白, 緊張地回到微信。
純白的小氣泡裏裹着冷冰冰的三個字:怎麽了。
喬阿平定下來,快速回:誤點到了。
原本眉頭“死薄荷”的位置顯示——對方正在輸入…
這幾個字一會出現, 一會消失,一會又跳出來, 毫無規律,他不會要發小作文吧?
喬阿忐忑地盯着屏幕,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卻只等來一個字。
賀薄文:嗯。
嗯?
嗯。
嗯!
打半天就打了這麽個“嗯”?
正納悶,“對方正在輸入…”又出現了。
喬阿屏息死盯着聊天界面繼續等待, 直到這幾字消失兩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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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叔叔, 這回連個“嗯”字都沒有了。
搞什麽?
她按捺不住,打下幾個字發出去:你怎麽還不睡?
對方很快回:還沒洗澡。
已經快淩晨,照以往,早到了他的睡覺時間, 不會是喝到現在吧?
便問:剛散桌嗎?
賀薄文:早散了。
喬阿:醉了?
賀薄文:沒有。
喬阿:謝謝擋酒。
賀薄文:不客氣。
打字速度不慢嘛。
那他剛才在幹嘛?喬阿思前想後, 糾結要不要再回一句,賀薄文問:待幾天?
喬阿本打算明天就走的,卻回:四五天吧。
賀薄文:明天回來吃飯。
緊接上一句:有空嗎?
喬阿看這幾個字出神, 咬下牙,心一狠,打下兩個字:沒空。
賀薄文不回了, 連那個“對方正在輸入…”也沒再出現。
喬阿心想自己是不是有點不近人情,就算有過不愉快,到底還是收留自己這麽多年的人,也不至于老死不相往來吧。
正苦悶,消息又來了。
賀薄文:早點睡。
還怎麽睡?喬阿癟嘴,不爽地看着這三個字,關掉手機,一個字也不回。
剛放下半分鐘,她又重新打開聊天界面,往上翻今天兩人說的話,看了一遍又一遍。
……
一場烏龍搞得喬阿失眠了,大半夜抱着電腦盯文檔發呆,外頭天都亮了,才憋出一千多字。
回頭看看,寫的什麽鬼東西,一鍵删個幹淨。
喬阿出酒店就近去了家路邊的早餐鋪,要一籠湯包、一顆茶葉蛋加一碗豆腐腦。
東城人口少,不像北京,這個點路上已經堵得走不動。吃完飯,她在店裏多坐了會,看看故鄉的街景和來往的人們,沒有匆匆的行色,大家多是悠閑松快的模樣,開啓一天的工作、學習。
喬阿想回母校看看,索性毫無睡意,便給小迪打了個電話。
那頭熟睡着,迷糊接通:“大半夜的你幹嘛啊——”
“快七點了。”
“大姐,才七點,別打擾我睡覺,挂了。”
“別睡了,出來逛逛。”
“您放過我吧,讓我再睡會。”說着就把電話挂斷。
喬阿沒再打過去,付上錢離開。
她百無聊賴地回酒店,吃顆褪黑素,然後蒙頭睡覺,直到中午醒過來,看到小迪給自己來過兩通電話。
昏昏沉沉打回去:“幹嘛?”
“可算接了,我都在你樓下大廳打一小時游戲了,趕緊下來,吃飯去。”
喬阿眯着眼看時間,已經一點二十了。她坐起身,抓抓淩亂的長發,對電話裏的人說:“你先上來。”
……
收拾完出門,近兩點。
小迪在酒店大廳吃了一堆免費零食,肚子差不多被填飽,喬阿也沒什麽胃口,幹脆進一家咖啡店點了兩份下午茶。
小迪見喬阿心不在焉的,猜到一二:“想賀叔叔了?不會是想一夜吧?”
“誰想他,”喬阿矢口狡賴,“我閑的。”
“還不承認,想就去追呗。”
“我幹嘛追他,同齡人不好嗎?”
“那你倒是找啊。”
“沒遇到合适的。”
“狡辯,這幾年沒少人追你吧,我看有些條件挺好,有才多金又年輕,不比賀叔叔差。”小迪把她摸得透透的,直說:“我看你還是有點執念,沒徹底放下呢。”
喬阿不想與她争辯,坦白說:“我只是不想一味地付出,成天追着他跑了。再說,人家根本沒想過我。”
“你怎麽知道?”
“他要是記挂我,怎麽能忍住不聯系呢?”
“你不照樣沒找人家。”
“不一樣。”
“要我說,你現在要什麽有什麽,心裏真有道口子就去填填看,說不定執念就只是執念,真到手就無感了。一直空在這一直會有遺憾,那叫什麽來着,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就算有幾分希望,我也不想跟他再有什麽了。”
“真的?”
“騙你幹嘛?我後天回蘇州,收拾收拾行李去廣西逛逛,你去不去?”
“我不去,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語落,電話就來了,小迪舉起手機顯擺地在她眼前晃一圈,“看見沒,一會沒消息就想我了。”
喬阿給她個白眼,咬住吸管看向窗外:“耽誤龍小姐幸福生活了,走吧走吧,我自己清淨。”
“那我就不陪你了。”小迪拎上包起身,給她個飛吻,“晚上見。”
“不見。”
喬阿喝完一杯果茶,又讓服務員上杯咖啡,剛端上來,一個高挑的女人來到她旁邊:“阿禮?”
她看過去,是鐘園,仍舊從前端莊優雅的樣子,只不過大波浪變成了黑長直。喬阿站起身:“真巧。”
“我在二樓一直看你背影都沒認出來,留長發大變樣了。”
喬阿見她一人,客氣道:“坐。”
鐘園就真不客氣地坐了下去。
喬阿問:“你喝點什麽?”
“不用,我剛喝完,”鐘園感興趣的是她的裙子,“你的裙子挺有意思,能冒昧問問在哪裏買的嗎?”
喬阿往下看一眼,就是件普通藕粉色印花吊帶連衣裙而已,記不清具體地點了:“好像是巴西,忘記哪個城市了。”
鐘園點下頭:“看來你這幾年跑了不少地方。”
“不算多。”
“成熟了。”
“你沒怎麽變。”
鐘園歪臉笑了笑:“聽吳老師說你去了北大,恭喜啊。”
“都快畢業了。”
“以後留在北京嗎?還是回來?”
“還不确定。”
鐘園見她冷冰冰的,提道:“當年鬧過一些不愉快,不會還記在心裏吧?”
喬阿笑笑:“有不愉快嗎?”
“看來是我小肚雞腸了,不過當初果然猜得沒錯,你喜歡你叔叔。”
喬阿并不在意她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也沒興趣跟她在這閑聊,攪攪咖啡,沒說話。
“不過賀薄文還真挺狠得下心,養這麽多年就這麽斷了,我還挺欣賞他的果斷。沒能發展試試,好好琢磨琢磨他這個人,還是有點可惜。”
“你後悔了。”
“後悔算不上,”鐘園随手摘了張紙巾,邊折邊說:“當初确實有好感,但是他的情況太複雜,你是一個問題,但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他嚴重的潔癖。我算是個利己主義者,雖然是搞藝術的,但在感情問題上理性遠大于感性。戀愛期任何人對伴侶都會包容些,可婚後彼此的缺點就會被無限放大,當然,我沒有貶低他的意思,只是對于我來說,可能會有點艱難。所以,沒什麽後悔的,我後面遇到的幾個男人也都不錯。”
“你還單身?”
“嗯,”鐘園好像是太無聊,要無休止地與她說下去似的,“我這麽大年紀,有點不可思議吧?”
“沒有,婚姻不是人生的必需品。”
“是啊,只不過朋友們都成了家,時常出來喝個茶都約不到人。”鐘園擡眼打量她,“年輕就是好,素顏都很好看,天天在學校看你們這個年紀的學生,真懷念青春。”
喬阿:“但歲月會在身上留下別樣的魅力,更有味道,也更好看。”
“難怪他們一家都這麽喜歡你。”鐘園噙着笑,靈巧的手指将紙巾折成了花狀,突然想點她一下,故意說:“對了,聽吳老師說賀薄文給了你一大筆錢,旅行沒花光吧?”
喬阿沒有回答。
“那可是你叔叔辛苦賺來的,可得省着點。你也知道,他的錢大多都砸在了古董上,并不富足。”
“什麽辛苦賺來的?”
“你不知道?”鐘園把紙花緩緩推到她面前,“你不會以為,你爸爸真給你留了一箱黃金吧?”
喬阿瞠目結舌地注視着她。
“或許他是不想你有心理負擔,在他家裏過得更舒心一點,所以……”
像迎頭插進一根冰杖,将她的脊梁紮得支離破碎。
怎麽會……為什麽會這樣。
“這件事沒幾個人知道。”鐘園站起身,攤下手,“我可什麽都沒說哦。”
喬阿目光尾随鐘園離開,腦子裏卻滿是她剛才的話。
所以,喬桢沒給自己留下任何東西。那三百四十萬,是賀薄文自掏腰包給自己的。
喬阿幹坐了一會,想跟他打電話,又怕手機裏說不清楚,叫個出租直奔他家。
院門敞着,裏頭有一保姆,不過已不是曾經的劉阿姨。
她怕唐突,吓到阿姨,敲敲大門:“您好。”
今個太陽好,阿姨正在院子裏曬東西,聞聲看過來:“你好,有事嗎?”
“請問賀薄文在家嗎?”
“他去上班了。”
“還是從前那個辦公地址嗎?”
“這我不清楚,你是?”
“我叫喬阿。”
阿姨沒從賀薄文口中聽過這個名字,事實上她也才剛來工作半年,對他的家事和工作都不是很清楚:“你找他有什麽事嗎?”阿姨不能确定她的身份,也不好請進家,“他晚上回來,你還是晚點再來吧。”
“好。”喬阿轉身離開,餘光忽然瞥到阿姨手中的一本書。她回眸,定睛看過去。太熟悉了,正是自己出版的第一本書。
喬阿渾渾沌沌地走過去,看阿姨從一個牛皮紙小箱子裏相繼取書曬。
一本,兩本,三本……
“丫頭,你要在這等嗎?”
喬阿注意力全在鋪開的書上。
“上星期一直下雨,屋裏潮,一到夏天別墅就這樣,還是高樓好。”阿姨邊取邊念叨着,“這幾本也不知道為什麽沒放進書房,藏在床底下。”
喬阿忽然彎腰快速翻動箱子裏的東西。
“欸,你幹嘛?”阿姨被這一舉動吓到,忙拉開人,“別亂動!”
三本長篇小說、一本短篇合集、一本旅記,還有每一期雜志上她的文章,被整整齊齊剪下來用回形針別好,堆成一摞。
心更亂了。
他有關心自己,他有買每一本書,還把從前的短篇全部找了出來,一篇不落。
翻開那五本書,每本都簽了名,其中兩本還蓋了個章,是去年簽售會現場才有的印章。
他從哪裏收來的?
……
喬阿等不及他回家,直奔過去的工作室去,好在地址沒變,他們都還在。
有幾個老人還記得喬阿,在她被前臺攔住時将人帶了進去。
此時賀薄文正在開會,喬阿到他的辦公室等着。
還是老樣子,幾乎沒變化,連牆上的挂畫還是從前那張。他也一點沒都變,辦公桌上沒有任何裝飾物,只有擺放整齊的工作用品,到處幹幹淨淨,連每個衛生死角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
賀薄文開完會出來,聽老趙說小侄女來了,他想不到除了喬阿以外的任何一人,匆忙趕過去,在門口停下。
女孩站在窗邊,背對着自己,她披散着微卷的頭發,穿了條素色印淺花連衣裙,露出細長的腿,腳上是一雙白色編織平底拖鞋,看上去很随意。
賀薄文平定兩秒,才開口:
“阿禮。”
喬阿轉身看到他,一時沉默。
賀薄文沒穿西裝,一身休閑打扮,從頭到腳全是黑色,但在此刻卻莫名給人親切無比的感覺:“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
“怕說不清楚,吵架。”
他走進來,将文件夾放在桌上,對待她時,音色還是柔上了幾分:“坐。”
“不坐。”
“有事嗎?”
“有。”
“怎麽了?”
“你昨晚叫我吃飯,問我有沒有空。”喬阿朝他走過去,“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