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 八

蕭令瑀瞪了他一眼,朱九郎不敢再造次,只專心侍候他吃飯,一會兒說這道野鴨肉做得不錯、一會兒挾了一筷子羊頭肉喂給他,自己則是拿著煎夾子大口嚼著,蕭令瑀的碗始終都是滿的,朱九郎的嘴也沒閒著,掌櫃還過來問要不要來壺他們自家釀的酒?朱九郎看了看蕭令瑀,終究還是搖搖頭。

「你可以喝。」

「一人獨飲多無趣,還是我現在該說忘了你不喝?」朱九郎邊說邊笑,正挾給蕭令瑀的熝肉倒是穩穩地放入他的碗中。

蕭令瑀還打算說什麽,朱九郎已朝著櫃臺喊道:「小二,外頭還有沒有荔枝膏賣?若有買兩碗來。」

店小二點點頭,忙就要出去買,正巧同一名長衫客擦肩而過,又轉頭回來嚷著:「掌櫃,路先生來了。」

掌櫃忙出來招呼,又是斟茶又是遞水,桌椅是早就排好的,就見那路先生喝了水便往場中一坐,也不急著說話,只溜溜地看了店內一圈,朱九郎聽得其他客人說這路先生是城裏數一數二的說書人,不免在意地盯著他猛瞧,連手上的餡餅都忘了吃,就想知道他要說什麽書。

「你喜歡聽說書?」

他轉過頭來,難為情地笑了笑。「也不算喜歡,是老頭愛聽,硬逼著我跟他聽。我們曾在北方茶館聽過一個老先生說書,精彩的讓老頭把酒全灑在了身上,當時不知有多好笑!」

見他沒再說話,朱九郎便又回頭去看那說書先生,小二正巧端著兩碗荔枝膏回來,朱九郎這才轉頭來捧了一碗給他。「嚐嚐,甜甜的,很好喝。」

「聽你的書吧。」

雖是這樣說,蕭令瑀仍端起碗嚐了一口,朱九郎笑著捏捏他的手,就在這時,那說書先生終於開了口,前頭就是些陳套俗語,朱九郎也沒細聽,只覺方才夾餅裏的姜辣蘿蔔嗆了點,他端起荔枝膏灌下一大口,不想路先生起腔就是什麽光啓帝後齊心破吳城、振武将軍單槍護端龍,不聽還罷,一聽之下他嘴裏甜湯全數噴了出來!

動靜過大,連店小二都過來關心,朱九郎擺擺手,忙又回頭去看蕭令瑀反應,後者沒說什麽,只拿出帕子交給他,随便擦了擦嘴,他又羞又窘,那說書先生卻是丹田有力,字字清晰,這會兒正說到端王一時失算被困吳城,鎮武将軍大顯神威,一柄長槍威震戰場,神鬼辟易、萬夫莫敵,殺得那叫一個狂……

朱九郎扶著額,聽客越是歡聲雷動他越是困窘。「真想叫他別說了。」

「本……他說得不差。」蕭令瑀看著青年通紅的耳根,只覺這碗荔枝膏甜過了頭,但他仍是一口接一口。「不如聘他回宮說完全本,如何?」

「別鬧了。」朱九郎欲哭無淚,見蕭令瑀唇角含笑,這才發現自己被耍了,大庭廣衆又不能拿蕭令瑀如何,連大喊名字都做不到,只得忿忿地搶過他手上那碗荔枝膏一飲而盡。「回去你就知道!」

「拭目以待。」蕭令瑀淡淡一笑,卻沒甩開朱九郎握得死緊的手,還是青年自己放開了他,只輕輕地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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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再去聽說書的說到哪兒,朱九郎又想多喂些東西給蕭令瑀,後者搖了搖頭,青年無法,只想外頭東西多著,這才放了心,吃得差不多後兩人走出小店,眼前仍是一片繁華升平,朱九郎牽著蕭令瑀慢慢的走,偶爾看見了什麽有趣的東西就拉著他湊前去看,又買了包果脯邊走邊吃,不忘捏起一個遞到蕭令瑀唇邊,端王爺看了半天,還是張口吃下。

「和宮裏沾了蜜的滋味不同吧?」蜂蜜價貴,這市集裏的不過灑些粗糖,風味尚可,他卻吃得津津有味。

蕭令瑀看著他嘴邊的糖粒,終是擡指為他揩去,朱九郎開心地笑了開,轉身又拉著他去鬥蟋蟀。只見兩只蟋蟀在陶罐裏猛烈振翅鳴叫,而後又是頭頂、又是腳踢,長長觸須不住卷動,小小的身子則轉個不停,你争我鬥,待得戰局終了,勝者趾高氣昂的樣子讓朱九郎瞧得直笑,湊在蕭令瑀耳邊道:「你看那贏的像不像蕭沐非?」

被問的人不置可否,問的人朗聲大笑,夜市裏也沒人多看他們一眼。

就這麽走著,突然人群如水湧來,朱九郎不慎松了手,回過頭來已不見蕭令瑀,他急忙去尋,就怕真把身上沒半個銅錢,說不定還不識得路的端王爺給丢了,穿過人群,卻見一身綠衫讓夜風吹得飄飄若仙的蕭令瑀就站在那兒,只是手上多了一串紅彤彤的冰糖葫蘆。

綠和紅,原來那麽顯眼。

見他走來,蕭令瑀也不說話,只把手上的冰糖葫蘆遞給他,朱九郎莫名其妙的接過,想著昨夜他說了那麽多點心,為什麽偏偏就是這一樣?

良久,他才楞楞地問:「你哪兒來的錢?」

蕭令瑀沒回答,轉身就往點著一排燈籠的河堤走,朱九郎忙跟了上去,雖點著燈籠,但比起市集的千盞燈火一片熒煌,此處就是暗了點,遂無甚游人,蕭令瑀信步走著,也不理身後青年拿著冰糖葫蘆喀滋喀滋的咬了起來,無端攪擾一片寧靜。

「令瑀。」

為著那含糊的叫喚,蕭令瑀仍回了身,不想卻撞入青年溫暖懷抱,尚未一步退開,朱九郎已一手環上他的腰、一手挑起他的臉龐,不由分說溫柔吻上,唇齒間帶著端王爺陌生的酸澀果香,可又越磨越甜,好似唇齒間全染上那民間小點的氣息,又疑心這吻本就該那樣甜膩,吻得太久,彼此的舌也像什麽糖球兒,恍惚之間就想吞吃入腹,可又舍不得,就愛這樣舔著含著,最好能甜到永遠。

剛放開已有些腿軟的蕭令瑀,朱九郎又将他抱得很緊,頭就靠在他肩窩,嗅聞著男人身上乾淨的水香,或許還混著些甜甜的味道,卻分不清到底是自己手上那串冰糖葫蘆,還是方才的吻殘留馀香?

讓他蹭得癢了,蕭令瑀微微地動了一下,朱九郎也不理,仍抱著他死都不放。

「謝謝……」

蕭令瑀不知他謝什麽,許是那串冰糖葫蘆、又或是這一夜的出宮之行,無論是什麽,其實朱九郎都沒有說謝的必要,但蕭令瑀沒有說話,只擡手摸了摸青年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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