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番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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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沅剛出國時情緒極度壓抑,不久就染上了煙酒惡習。
他未成年,在國外又人生地不熟,搞不來這些東西,但他卻總能結交到成年的“朋友”,從他們那獲取這些東西,甚至源源不斷。
那些“朋友”很多都并非傳統意義上的良善,十幾歲的卓沅待在他們中間,雖不算完全的游刃有餘,但也沒受過實質性的傷害。
這其中不光靠卓沅足夠聰明清醒,更多的還要多虧一個人,那人也是卓沅重回正軌後為數不多還承認的朋友之一。
朋友是位亞裔青年,比卓沅大六歲,兩人是在一次派對上認識的。
派對主人是位落魄音樂人,成日以酗酒度日,說是舉辦派對其實自己宿醉壓根沒醒,受邀的客人們習以為常,從地毯下取了鑰匙登堂入室。
這裏別的可能沒有,但酒一定管夠,客人們就着冰箱裏翻出來的熏火腿和披薩,竟一直嗨到了淩晨。
青年來的很晚,他到時卓沅正準備出門透透氣,一開門撞上一張精致漂亮的亞裔臉。
卓沅上下打量這人,看他比挺幹淨的襯衫,锃光瓦亮的皮鞋,手中拎着的禮品袋看起來也很高級,十分懷疑這人是走錯路了。
“你找誰?”可能因為對着一張亞裔臉,卓沅還沒完全适應國外生活的語言系統再度混亂,張口就說了中文,反應過來後又用英文重複了一遍。
沒想到青年開口卻同樣說的中文,“我來參加派對,羅恩酒醒了嗎?”
“沒有,”卓沅已經很久沒聽見除自己以外的人說中文了,竟然還有些不适應,頓了一下才繼續道:“他喝了很多。”
“我還以為這會來他能醒。”青年有些無奈地說道,越過卓沅的肩膀看了看屋內的情況。
屋內此刻簡直亂成一團,群魔亂舞,臭氣熏天,不然卓沅也不會想躲出去清淨一會。
但青年顯然見慣了這陣仗,絲毫不覺得詫異,也不會對這副和他形象呈完全相反的景象表現出任何的不适。
卓沅觀察夠了,想繞過他出門。
青年似乎覺察到了他的想法,問他:“你要走了?”
“不,”卓沅搖搖頭,晃了晃手中的煙盒,“出去抽煙。”
青年看了看煙霧缭繞的房間,這次臉上有了明顯的詫異,但他很快就将失控的表情收好,又問:“介意一起嗎?”
卓沅聳聳肩,表示随他。
青年便動作十分紳士地關上了門,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院子裏。
說是一起抽煙,實際上也只是卓沅在抽,青年只把煙夾在指尖轉着玩。
“你還沒成年吧?”青年問。
“嗯,”卓沅叼着煙,低頭玩手機游戲,“不過快了。”
“你和羅恩怎麽認識的?”青年皺眉思索,似乎這是一個很難理解的問題,“你看起來......和他們并不像是一個世界的人。”
可能因為對方語氣語調都很溫和,卓沅并不抵觸他的提問,但也不想回答,于是将話題原封不動地抛回去,“你和他們也不像同一個世界的人,不也同樣出現在這了?”
青年似乎沒料到長了這麽一張乖巧臉的小孩,說話竟一點也不和軟,一時間仿佛被戳中了笑點,笑了一會才說:“我是搞藝術的,三教九流都接觸才正常。”
卓沅把熄滅的煙頭碾碎進土裏,說:“我也是搞藝術的,也應該接觸三教九流。”
“小孩可不能騙人,”青年沖他搖了搖手指,戳穿卓沅的謊話,“學生應該好好讀書。”
卓沅扯了扯嘴角,說自己要回去了。
青年卻叫住他,“回家吧。”
卓沅其實不太理解,這人為什麽對一個陌生人說這些,但又覺得他這個語氣不像多管閑事,便随口問了句,“為什麽?”
沒想到青年真的認真解釋道:“今天來的人裏有人帶髒東西,你回去遲早被教壞,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卓沅:“......”
卓沅還在思索什麽是“髒東西”,青年就再次開口,“看你的穿着打扮,家裏非富即貴,別給自己和家裏人找麻煩,以後也別和他們一起混了。”
不提家人還好,一提卓沅反倒叛逆起來,用腳點了點地上的煙頭,“我無所謂,反正我只是要這些,別的跟我沒關系。”
青年垂頭,借着路燈看了看地,又看卓沅,似是無奈地笑了笑,“這麽倔。”
青年說這話的時候很像一位寵溺小孩的兄長,和記憶中的那張臉神奇的重合了,讓卓沅有一瞬間的晃神。
等回過神來,卓沅發現青年還在看他。
“這樣吧,”青年說:“這些我可以給你,以後還是離客廳裏那些人遠一些吧。”
卓沅沉默了好一會沒說話,在青年準備再次勸說時才開口打斷,“你經常這麽......多管閑事嗎?”
青年被問得一愣。
卓沅那時的脾氣和态度屬實都不夠好,像個沒人敢碰的小刺猬,但神奇的是,青年并沒有因此而生氣。
“可能吧,”青年說着,彎腰将卓沅扔在地上的煙頭撿起來,“羅恩有時候也說我有點操心。”
其實卓沅并不認識羅恩,也和裏面大部分人都不熟,只不過是閑得無聊才過來。
在卓沅看來,無論是他們還是眼前這個青年,都同樣的讓他不信任,但即便如此,卓沅臨走前還是和青年交換了聯系方式。
沒什麽理由,他和誰玩都一樣,都不是為了交朋友。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青年都會約卓沅一起喝酒。
地點一般是在羅恩家,卓沅和羅恩喝酒他喝水,卓沅的酒量也是那時練出來的。
卓沅還發現,羅恩家在那天之後再沒開過派對,羅恩甚至還翻出了塵封已久的吉他,不知道是不是也被青年“多管閑事”了。
後來卓沅和青年終于熟絡起來,便越發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這人雖然三教九流都能交朋友,但自身的道德感極強,行為處事嚴于律己,偶爾連帶着也律身邊的人。
卓沅意識到這件事時,已經很久沒沾煙酒了,且正在去往羅恩家幫忙修剪草坪的路上。
青年開車過來學校接他,路上看到他一直拿手機聊天,便問:“談戀愛了?”
卓沅說:“沒有。”
“那你就先別玩了,”青年說:“一會暈車。”
卓沅先是老老實實收起手機,然後覺得自己有點太聽話了,便又把手機拿出來繼續聊天。
青年“啧”了一聲,似乎奇怪這麽叛逆的小孩是怎麽長這麽大還沒被打死的。
“我想知道,你們年紀大點的,是不是都有管孩子的瘾啊?”卓沅突然問。
“怎麽說?”青年目視前方,但歪了歪頭表示自己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嗯,我在國內有個......朋友,比我大幾歲,”卓沅斟酌着詞彙,“就在剛才,發消息跟你說了同樣的話。”
“什麽話?”青年問。
“讓我別玩手機了,小心暈車。”卓沅說。
青年開懷大笑,末了止住笑,很認真的對卓沅說:“那你要珍惜,雖然是管教,但能一直花時間在你身上的人,一定很重視你,你走歪路他們會比你更難過。”
“我知道,別趁機說教,”卓沅突然吸了吸鼻子,“我遇見你們,想走歪路都難。”
青年笑笑,沒再說話。
倒是卓沅打開了話匣子,“不過我很好奇,你當初為什麽要主動接近我,就是單純的操心上瘾嗎?”
“倒也不是,”午後陽光有點刺眼,青年拿出墨鏡戴上,“一是因為你說了中文,所以我格外注意了一下,二是你年紀小,家境看起來又不錯,我怕你出了事給羅恩惹麻煩。”
卓沅“哦”了一聲,“果然是有利可圖。”
“這不叫有利可圖,”青年一個華裔,卻在這糾正卓沅的用詞錯誤,“所有事情的發展都要有契機,這充其量是個契機。”
卓沅似懂非懂道:“什麽意思?”
“就是我那晚和你搭話是有目的,算是契機,但後來你做什麽和羅恩沒關系了,咱們還能有交集,就是你值得我交這個朋友了。”
卓沅表情依舊懵懂。
青年語調一如既往的溫和,“意思就是,這世界上沒那麽多有所圖謀,對你好就是因為你值得。”
卓沅終于開口,“你是這麽想的,那別人呢?”
比如鷺卓。
“別人?”青年皺了皺眉,似乎在思索,“別人我不知道,但你實在想知道的話,可以直接去問。”
卓沅最後後也沒去問,但突然想開了許多。
後來,青年和羅恩牽頭組了個樂隊,混的風生水起,便不太能和卓沅經常見面了。
不過卓沅也沒再做什麽讓人不省心的事,老老實實的讀書,打工,畢業。
每次畢業,卓沅都會收到兩份禮物,一份來自鷺卓,承載着無法宣之于口的隐晦愛意,另一份則來自青年,是兄長相隔千裏的惦記。
十五歲的卓沅,其實并沒有像他所認為的那般被全世界抛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