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裏她在。
作者有話要說: 大哥,二哥,老三,你們最喜歡誰?
☆、請假
巴小三醒來的時候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裏了,頭痛欲裂。好像昨天晚上的酒精都揮發到了腦子裏。
家裏靜悄悄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巴元從床上爬了起來。食指和拇指橫打開,揉了揉劇烈疼痛的太陽穴。順便向自己的羞恥心忏悔,一杯,就一杯慫成這個樣子,被範凡她們知道,一定會笑死的~哎,不對,等下…….
範凡……學校……今天難道不是期末考麽?
“媽呀!”巴小三一聲慘叫震驚了整個南城!
收拾好從家門出來的時候已經1點多了,家裏一個人也沒有,為了防止巴旗或巴柯其中哪一個又來學校找她。巴元特地留了把備用鑰匙在臺階的仙人盆底下。随後,推着她的自行車直沖沖地往外面跑。
注定早上的語文是考不了,巴小三現在只希望能用剩下的數學,英語和文綜拿下暑假。
可這邊還沒擡頭呢,一雙淺藍色運動鞋略帶外八地站在她面前,鞋帶是白色的,特別白。鞋帶頭由底部平直穿入并從每個鞋孔的下面向上穿出,十字交叉,對得整齊。簡簡單單地卻意外好看。
順着腳面往上看去,淺藍色的褲子,一中的校服……再往上看……
“你丢東西了麽?”又是那個陰魂不散的聲音。一下子讓巴元把視線跳躍到了他的臉上。
白皙的臉龐沒有昨天耀眼卻很幹淨,因為氣溫變得略有些蒼白的嘴唇,讓他看上去還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卻不會給你頹廢的感覺。幹練幹脆的短發,晴朗的目光,連臉頰旁因成長漸漸褪去的酒窩痕跡,每個每個都是他本該有的樣子。
“沒!”巴小三一把拎起自行車的車頭,一個90度的大轉彎,左腳蹬上腳踏板,右腿借着偏移的中心,在空中劃過一跳完美的弧線,最後順利地一屁股坐在車墊上,二話沒說就跑了。
從巴家到學校的前一段路程都是上坡,很陡,騎着用力。但是從小騎習慣了也就适應了。
兩條纖細的小腿蹬得飛快,可并沒有以想象中的速度把過臻甩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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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人悠然自得地跑了上來,與她并肩。随後歪着頭看了一眼巴小三,輕蔑的笑了一聲,就自已先跑了上去。
過臻的自行車是放在這條直腸子坡道和延伸巷子的交口處。這樣可以避開這段45度的爬坡。
過家和巴家的其他人現在應該都在醫院,兩大家子全部陪着巴柯去産檢了。因為走得時候,才七點多,巴小三因昨晚的酒精睡得和豬一樣。所以陳薇特地去關照過,麻煩過臻十點鐘去考試的時候叫一下她。
某人坐在沙發上微笑地點了點頭,不動聲色。
除了正中間的那條直腸子馬路,南城山上拐進去的路都很小,很窄,相對也熱鬧。以往巴元總要慢慢騎的,和街道兩旁有過幾面之緣的熟人打個招呼問個好。今兒卻因為心急火燎地恨不得把車騎得飛了起來。
“三兒,聽說你姐姐和過家老二結婚啦?你什麽時候嫁給他們家的老三啊?哈哈~”這是南城人最喜歡開的玩笑,沖着飛馳過後地陣風揮手~
“等……”巴元早就習以為常了,可這次還沒回頭答的時候,就和迎面來的人撞了個正着。
南城人總是撞。他和她撞,你和她撞,他和你撞。
車子沒倒,都歪在牆上。巴元的一條腿被卡在了牆和車之間。像是蹭破了皮,風一吹涼飕飕的。
“巴元?”
一聽聲音,巴小三立刻把頭擡了起來,她撞的人是衛巍。嘴裏叼着個旺旺碎冰冰,說話的時候呲着牙。濃眉大眼奇形怪狀的。
“你怎麽在這兒?”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問的。
“考完啦!”“去考試啊!”又幾乎是一起回答的。
衛巍把歪倒的車子擡正咯,拿下嘴裏的碎冰冰:“你考什麽試?你不是今天也請假麽?”
“誰說我請假的?”巴小三一臉懵/逼。
“(2)班的楚響來幫你請的啊~”衛巍聳了聳肩,“說你即使不考語文和下午的英語,憑着明天的文綜和數學也能進前二十~”
像是覺得這樣不能突出重點,衛巍還奸笑着補了一句:“當着李老頭的面兒說得喲~喲喲,切克鬧~”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
“鬼啊,我才沒這麽說過?”巴元氣得肺都要炸了。她和李老頭本就在之前文理選科的時候結下了梁子,這簡直……“老頭什麽反應?”她謹慎地補問了一句~
“你覺得呢?”
當初文理分宗的時候,全校的人都認定了一中的學神巴元會選雙數班,選理科班。這是毋庸置疑的,各種奧數競賽拿獎拿到手軟,不選理科不是暴殄天物麽?可巴小三就硬是在衆目睽睽之下留在了單數(3)班。
所有人都跑來問她是不是瘋了,為什麽選文科?
巴小三對天發誓,對至高無上的神發誓,對這全世間的食物發誓,她當時說這句話完全為了打發眼前的一幹人等:
“無所謂啊,反正歷史政治這些也不難!再說了,現在的班主任不是老了麽~好欺負啊~”
偏偏不巧,李老頭就在這一幹人裏面。
“巴元同學,你過來我們好好聊聊!”
至此,這兩的仇算是結下了。無論巴元的成績有多麽多麽的好,無論巴元在年級第一的光榮榜上呆了多久,多為(3)班争光,李老頭對她永遠是一臉的苦大仇恨。
而憋屈的巴小三總不能跑過去告訴他,自己當初選擇文科的真正原因,其實是為了躲開過臻啊。
“李……李老師……”
李照擡了擡眼鏡,但是沒擡頭,額上的怒紋幾乎都擰巴在了一起:“我再說一遍,我這裏沒有你的準考證,下午的英語你也不用考,明天再來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憑着文綜和數學就能進班級前二十。”
李照是當年南城的文科狀元,四十歲之後調回來當了一中的語文老師。為人低調謙虛,古板正直。相應的就讨厭那些張揚浮誇,不可一世的學生。在他的思維邏輯裏,這兩個詞語就等于巴元。
“不是,李老師,你說……”
“我什麽也不想說,你也給我閉嘴,出去,把門帶上,謝謝!”
對了,李老頭這人還有一個最致命的缺點,就是固執。只要他認定了的事兒,說破了天也休想讓他改口。
片刻的僵持之後……
“是,對不起!打擾老師了!老師辛苦了!老師再見!”巴元洋槍作勢地鞠了一躬。緊了緊自己雙肩上的背包帶,轉身出了辦公室。
衛巍趴在門口,被她這麽突然一開門,差點兒慣性沖了進去:“怎……怎麽樣啊~”
這邊巴元前腳剛把門帶上,後腳撸起袖管就往(2)班的教室沖過去:“楚響!”龇着牙,豎着眉,怒發沖冠就要去興師問罪。
“巴元,就算你現在去(2)班也沒人的,下午的英語3點才開始,都是直接去考場的。”衛巍怕擦了擦汗也跟了上去,雖然以巴元的性格不像是能幹出什麽流血事件的人,但是以防萬一……
某人哪裏還聽得進去,那個叫楚響的,她怎麽也想不通,自己到底和他積了什麽仇什麽恨,才讓他使這麽卑劣的手段殘忍地殺害了她的暑假。
高二年級的教學樓離教職工大樓不遠,巴小三打頭,帶着衛巍,穿過了一個又一個左手拿着單詞本右手啃着面包的備考生,氣勢洶洶地朝着高二(2)班進軍。
只是,結果并不盡如人意。
高二(2)班裏只有一個人,倚着講臺朝着門。手裏拿得是一本英文原裝的《Twilight》,聲音不大,但是能聽得出來,他是在朗誦:
“Only for making me want you so badly ……”
巴小三還在樓梯的拐角,扭過頭來的時候,那人正好在自己的目之所及。正準備往前邁得左腳陡然收了回去。一腦子的怒火像是被一場傾盆大雨澆了過瘾。和一秒鐘的冷靜。
“怎麽了?怎麽突然停下來了?”後面的衛巍越過她徑直走了過去。一中的教室門都是雙開門,門徑很大,有接近兩米。過臻正好站在了兩米的對稱中心,筆直的大長腿随意擺成姿勢。單手拿着書,書脊就在手心。另一只輪空的手插/在口袋裏。背略弓着,低頭在看書。碎發不長,遮住了前額,但遮不住眼睛。
衛巍站定了兩秒,第三秒開始慶幸好在自己是個男人。
“同學,請問你們班的楚響在麽?”
過臻聽到聲音,擡頭看了一眼,沒什麽情緒:“不在!”說完瞥了一眼門邊上露出半個頭的巴元,饒有興趣。
某人頓時感覺頭皮一陣發麻,像被安全範圍以內的電流擊中,沒有危險,但是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衛巍,我們先走……”
“是我讓楚響幫你請假的。”過臻拇指和無名指同時用力,合上了書。笑着迎上巴小三擡起的目光。
那目光裏被澆滅的怒火又燃燃升起,細長的柳眉皺了起來。修長的睫毛帶着情緒上下顫動,靈動的大眼瞪圓了死死盯着他。
“我以為,”過臻把倚在講臺上的重心收回來,背脊直了直無奈地聳聳肩,“你會來感謝我,但好像不是。”
☆、未來
“感謝你?”
“如果不是我幫你請了假,那麽你早上就是無故缺考,難道不要記大過麽?”
巴元發誓,這是她聽過最強詞奪理的借口,可自己又無法反駁,這麽聽來自己還真得好好感謝他一番啊!該死的過家男人。
衛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我就先走了哈~突然想起來,課後的拓展詞彙我還沒有複習呢……”
“hu~”巴小三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算了,老娘躲着你,不搭理你,不和你計較,怕了你總成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過家的三少爺是和自己杠上了麽,“我們一起走。”
她捏着雙肩包的背帶轉身跟着衛巍,嘴角彎成一個勉強弧度。回家睡一覺做兩張試卷吃幾包薯片,暑假這東西,既然注定與自己無緣那也只能坦然接受。反正就一點,死也不要和過臻有任何的牽扯。
過臻從教室裏走了出來,站在走廊上。已經看不到背影了,但是下樓梯的腳步聲還在樓道裏回響。
他聽着那恨不得踩碎他的聲音咧開嘴角,玩味邪魅:“我們暑假見啊~”
巴柯婚禮後的第三天,兩位家長就先走了。關于期末的考的事情,巴元什麽也沒說。反正也不是高考,她不想巴文和陳薇在外面還因為家裏的這些小事擔心。
緊接着是巴旗和過橋,最後巴柯和過林也飛巴厘島度蜜月了。
整個南城瞬間就安靜了下來。
高考成績是24號左右放榜的,一本院校的應該過兩天就開始填志願了。所以畢業生都待在家裏研究《普通高等學校報考及填報志願指南》和《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專業目錄》這兩本秘籍。
聽說南城一中這次考的不錯,每個班重點大學的人數十個指頭都數不過來。
這對巴元來說可不是什麽好消息,上一屆考得越好,李老頭壓力就越大,李老頭壓力越大,巴小三的暑假就越難過。她現在都能想象到,等7月10號那天,她在補習班門口看到他的時候,會被訓成什麽鬼樣子。
所以她得趁着這幾天,在家好吃好睡。
家長和姐姐們都走了以後,巴家和過家的交集也就變少了。這是巴小三求之不得的事情。離那個人越遠,越好。其實換個思路想想,她整個暑假都要待在學校補課,那就意味着她幾乎可以不用見到那個人,這樣的話,說不定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一切又在風波之後迅速平靜下來。巴奶奶還是和往常一樣,喜歡午後穿着寬松的深紅色長裙,躺在落地窗前面看當天的報紙。她用的老花鏡是巴老爺子的,有些大,總是順着鼻梁滑下去,又被推上來,慢慢地就睡過去。
巴元覺得,用“貴婦貓”來形容自己的奶奶再合适不過了。她和別的爺爺奶奶不一樣,不愛動,不出去打牌,不搓麻将,也不絮叨。唯獨有些貪戀南城的陽光。
她趴在客廳的茶幾上做題,老夫人躺在旁邊祖傳的搖椅上睡覺。像是生物鐘上了發條。準時4點,老夫人就會醒來,把忘在鼻梁上的老花鏡拿下來,問巴元做題累不累啊?晚上想吃什麽啊?
有時候連巴元自己都會覺得恍惚,恍惚在時光裏迷了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三兒~三兒~”範凡的頭從她家院子的牆頭冒出來一下,一下又消失。
“奶奶,晚上我想吃肉!”巴元拉開書包的拉鏈,把沒有做完和已經做完的試卷全部塞了進去,“我同學找我,我先去啦。爺爺的麻将局應該7點結束,7點之前我肯定回來。”
“去吧,路上小心點!”巴奶奶的聲音和少兒節目裏講床頭故事的老婆婆一樣,懶懶的,聽着就想睡覺。
巴元套了一件長袖的運動衫,南城日夜溫差大,太陽落了之後瞬間就會涼下來。
範凡和邱晨都在,兩個人騎着自行車,并排停在她們家的門口閑聊,或者彎着腰哈哈大笑,或者下意識地用餘光打量過家的門,看看是不是好運能恰好遇上出門的男神。她們的狀态才像是要進入暑假的高中生。
“三兒,太感謝你了,因為你的原因,我終于爬上了第二十名。”邱晨拱手致了一劑江湖禮。
巴小三推着自己的車走過來,淡定笑納:“客氣~是你自己天道酬勤。”
“語病,主謂錯誤。”範凡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方才撐着地的雙腳擡起了一只,蹬住踏板,眼神突然變了。
旁邊的邱晨一見,立刻拉住她的車把手,沖着巴小三使眼色:“還不快,我們的範大才女又準備開哨之前搶跑啦。”
“好咧!”巴元拍了拍坐墊,二話沒說就坐了上去。
“預備……”跑字還沒喊出口,範凡龇着牙就沖了出去。少女爽朗的笑聲和水波層層的聲音一起劃破天際。
南城的風有兩種,一種是騎着車從山上沖下來的風,刺激。一種面朝大海迎上去的風,是自由。
後面兩聲哀嚎,張牙舞爪地揮動着拳頭:“臭不要臉,又搶跑~”
漸漸的,三輛老式的淑女自行車在黃昏下拉出倒影,有前有後,有長有短。有過目不忘刻寫在掌心的流年。
她們從這裏騎到出城的海港。
“嘟唔唔~~”輪船的汽笛聲只有4-5秒,卻是那麽的悠遠深長。這并非南城對外的唯一交通運輸方式。
但卻是她們最喜歡的一種。總有一天,她們會乘坐着純白色的“破浪號”離開這裏。
“凡,你大學想考哪裏?”邱晨望着駛向遠方的輪船,4、5秒的汽笛聲音剛剛結束。
“遠一點吧!比B市還遠,更遠更遠。”範凡和表面看上去的蘿莉秀氣正好相反,她骨子裏比誰都向往遠方。邱晨管這叫做文藝少女,說都是被那些浪漫文學派的代表給坑害了。範凡則反駁文藝少女比五大三粗的好,文學作品是兩代人的學術交流,陶冶的是情操。
兩個人各執一詞,回程的路上辯論了好久。
巴元一直沒有說話,抿着嘴就知道笑。她覺得,她生來就更适合傾聽。
☆、趙蘇
日子一如往昔,南城一中難得清閑了兩天之後又熱鬧了起來。
高一高二班級裏面吊車尾的都回來補課了。高三精英考上重點一本的都來學校征求志願了。
因為上課的人數減半,班級也被縮減成了五個班,所以用的是後門邊上的那棟老教學樓,座位教室號都是随機的,然後由各個補習班的臨時班主任發到班級群裏面。巴元還是三班,臨時班主任也還是李老頭。
為此,她特地起了個大早,提前來到補習教室。把地從裏到外給拖了一遍,窗戶從上到下抹了一遍,還特地在校門口的便利店買了薄荷味的空氣清香氣。就是想好好表現一下。
可是,李老頭卻遲遲都沒有來。
“沒道理啊,以往這個時候,他早就站在門口等着我們了啊!”巴元趴在窗戶邊兒上,伸着頭朝外張望。
(3)班新的班級成員也陸續出現了。有相識的也有不相識的。只是李老頭一直都沒有出現。巴元深深嘆了一口氣,這是命,命裏她就沒有和李老頭和解的機會。
她最終還是放棄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撐着下巴擡頭看着天發呆。範凡和邱晨一個都不在,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後面有認識巴元的小團體,就圍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讨論:“為什麽那個神一樣的學霸會出現在這裏?”“難道這個暑假要和大神一起度過了?”“聽說大神的兩個姐姐都是校花級別的,長得可漂亮了。”“大神也不差啊!”那些沒見過只是聽說過的小男生躲在人群中,偷偷打量巴元臉部的線條輪廓,莫名的紅了臉把頭低下去。
一瞬間變成話題的中心,還是不太适應。她決定很禮貌地回頭沖他們打個招呼,歪着頭擺着手,傻乎乎地說了聲:“Hi!”
可回答的人……他的聲音……沉沉的沙沙的聽起來為什麽那麽熟悉?
“hi!”
巴元沒敢回過頭去,閉着眼睛屏住氣息,默默的祈禱,不要是他,不要是他,千萬不能是他。無緣無故被奪走了暑假,無緣無故又和李老頭關系惡化,如果接下來的兩個月時間裏還要對着那張臉,巴元覺得自己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了。
“你是覺得不睜開眼睛就可以無視我麽?”他單手拎着背包,反搭在肩上。今天沒有穿校服,而是一件白色的運動衛衣。頭發又短了些,應該是趁着前幾天休息剪得。光潔的額頭全部露了出來,一些細碎的汗珠挂在上面,爽朗明亮的很,“我的座位,在你旁邊。”
班裏的女生都在竊竊私語,過臻的名號她們都是聽過的。課間操的時候,也有意無意地遠遠瞥過幾眼。沒想到連他也來補習班了。百分之九十的女生在心裏暗暗雀躍這個暑假,值了。
而剩下的那百分之十用了三分鐘時間心灰意冷之後,閉着眼睛站了起來,轉身讓出裏面的座位,順帶着表示友好伸手說了一句違心的:“Please!”
就是這樣,該來的全都來了,不該來的也都蜂擁而至了。巴小三一臉生無可戀地摔坐在凳子上。機械般地從包裏掏出昨天剛買的模拟真題100套。她原本以為用這100套打發暑假就可以了,但是以現在的情況看來……遠遠不夠。
那天李老頭一直都沒有出現,替班的是(2)班的班主任。理由是李老師有些小感冒,要休息兩天。說得時候,臉上的表情怪怪的,像是不願讓人多問,自己也不願意多說。
至此,暑假生活的第一天就這麽滑稽地開始,滑稽的落下帷幕。巴小三整整一天都沒有用,正眼,斜眼,側眼,餘光……任何能傳送目光的方式看過他一眼。
過臻也坦然,暑假很長,他有的是時間。
而整個班級的氣氛也尤其的安靜。一來,重組班級裏的人還不是都熟。二來,大家還沒有從“過度的悲傷”裏面走出來。天氣一熱,就都趴在桌子上做題玩手機。臨時的班主任并不會管事兒,他們只是坐在講臺上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偶爾擡頭說一句:有什麽不懂的就問啊!也沒有人回應,就這麽繼續安靜。
然後,就這麽到了第二天。
巴元的班又換了一個臨時的班主任,理由和之前的一樣。解釋含糊,言辭閃躲。
因為這個契機,倒讓班級裏的新同學有了話題可以增進彼此之間的感情。
“哎,你說這老師都怎麽了啊?”說這話的是坐在巴元後面的女生,巴元課間的時候有留心她的書皮,名字應該是叫做朱倩。紮着高高的丸子頭,行為舉止大大咧咧,蠻讨人喜歡的。
以朱倩為中心,方圓兩米的女同學和好事的男同學都圍了過來。
“會不會是這暑假班要停啊?聽說不止我們班,其他班的臨時班主任都感冒了~”
“不會是什麽病毒流感吧~”這話一出,吓得大群的人無意識地往後一躲。
又借機想搭讪的人,拍了拍巴元的肩膀:“同學,你不害怕麽?”
巴小三對這種話題本來不感興趣的,但是課間八卦也算是班級活動,你一次拒絕下次就別想再加入了。
醞釀了半天之後,她按掉了圓珠筆,把身體轉過去,正對着朱倩,雙手扒着凳子的後靠背,一臉的故作神秘:“我覺得……”
“上課了,”腋下夾着備課案的臨時班主任,伴随着剛剛響起的上課鈴聲突然從門口冒了出來,“那位同學,我們已經上課了。請你端正自己的态度,坐要有坐相。”
老師橫眉盯着巴小三。殺雞儆猴,周圍的人瞬間各歸各位,盯着面前的寒假作業裝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
躺槍的某人默默地轉了回來。這種事情經歷得多了也就能看淡了。她抿着嘴拿起筆,裝作什麽也沒有發生樣子,盯着試卷也開始“冥思苦想”。
過臻擡手撐住額頭轉了過去。對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嘴角的笑意漫了出來。
而那邊的代班老師進來之後,把夾在腋下的備課案狠狠摔在講臺上。“嘭”一聲,吓得一屋子的學生沒敢擡頭。
尤其是巴元。不會吧,老師沒必要發這麽大的火吧?不會是正好撞在火藥口了吧?她雙手抱着圓珠筆抵在下巴上,有一下沒一下地磕。暗暗抱怨自己也是有夠倒黴的了。
“最後的三個位置,過去坐。”代班老師拎着椅子後背,粗魯的往後用力,“吱……”難聽的凳腳和瓷磚地面摩擦的聲音在教室裏回蕩開來。
那邊噪音結束後,巴元慢慢把頭擡了起來。
從門口走進來三個男生,都很高,很兇。頭恨不得仰到了天上,也看不清楚究竟長成什麽樣子。但是衣品實在讓人不敢恭維。不倫不類的重金屬感覺,說好聽了叫原宿另類,說難聽了就是三個中二的非主流。
她還很少在南城見到這樣的人,正準備挺直了腰,看看對面走過來的人臉究竟長成什麽樣子。旁邊一雙清涼的手就抵住她的後腦勺給按了下去。
巴小三想反抗來着,但是沒有成功。腦袋被固定在課桌上方三寸處紋絲不動。就聽見旁邊的聲音:“同心圓的半徑r1、r2寫反了。”
班上人的注意力大都集中在新來的三個同學身上。
“這三個同學是你們高一的學弟,因為高一的補習教室都坐滿了,所以在我們班自習。大家不要在意,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老師随後補充解釋了一句。
那三人中領頭的那一個扭頭和老師對視了一眼,又扯起嘴角回頭往自己的位置上走。他們的位置在最後面,很空曠。
青春期的孩子們最強的就是好奇心。班上莫名其妙多了三個小學弟,老師也不介紹,不禁讓人浮想聯翩的。他們都轉過頭去盯着瞧。
趙蘇學着剛才帶班老師的樣子,粗魯的把凳子拉到後面,哐當一屁股坐下去。才靜下神來,就發現幾十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看什麽看?”他的聲音很明亮,但是語氣兇,眼神更兇,沖着那一雙雙眼睛瞪了回去。
代班老師啪了一巴掌講臺:“都給我低頭做作業。”說完掃了一眼最後的三個人,也沒有多問。
教室裏陡然安靜了下來。過臻也終于把手收了回來,轉頭過去看着窗外。
巴小三恢複自由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檢查是不是真如他所說的r1、r2的值帶反了。可是……
“喂,哪裏反了?”她壓着嗓子,用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交流的分貝。
過臻并沒有轉過頭來,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哦,我看錯了~”淡淡的,沒有起伏,更沒有歉意。
巴小三心裏的火蹭蹭蹭的就燒了上來,混蛋,無聊,無理取鬧……已經到了嗓子口的髒話,又生生憋了回去,她誓死要将“三不”政策進行到底。不搭理,不辯論,不生氣。
第二節下課是課間操,因為現在是暑假補課,這道工序也就省了。多出的一個小時時間就成了自由活動。
趙蘇占了兩個凳子,背靠着一個,腳搭着一個,躺在那裏睡覺。跟着他的兩個人,一個綽號叫棍子,嚼着口香糖看窗外發呆。另一個叫幫主,握着手機趴在桌子上,眼神直勾勾的,有些呆滞無神。相互之間也沒什麽溝通。
朱倩的座位就在趙蘇的前面。第二節下課鈴聲一響,她雙手向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不自覺後傾的身體重心碰到了趙蘇的桌子。課桌是空的,什麽也沒放,很輕,以至于只是小小的重力施加就擦着地磚往後滑了一下,帶出一聲躁耳的“zi……”
躺在凳子上的趙蘇沒睜開眼睛,但是被劉海擋住的眉心皺了起來。像是被攪了好夢。
棍子和幫主離得比較遠,都沒注意。
朱倩也沒在意,舊教室的桌椅比較陳舊,有些奇奇怪怪的聲音也很正常。她扭了扭脖子,收回來的雙手插/在腰上,也不知道在和誰說話,就自言自語了一句:“一節課,我連一篇閱讀理解都沒看完。”
“那不是很正常的麽?”過道那邊的男生和她開玩笑。
外面的走廊上的聲音越來越大了,男生們沿着五個班走了一圈,把能帶走的人全部帶到了籃球場。高中生做什麽都喜歡熱鬧,成群結隊的心情就好。
班裏的女生瞄了瞄過臻的背影,并沒有發現他有要下去的趨勢。慢慢地就全都圍到了朱倩的身邊。近水樓臺。
趙蘇雙手抱在胸前,眉心沒散,忍着脾氣把頭轉了過去。他确實是累,只想睡覺。
倒是棍子和幫主狠狠地瞪了那些女生一眼。意思讓她們聲音小點兒。趙蘇沒發話,他們也不敢先跳。
女生們是害怕的,但是并沒有因此就收斂了。現在是課間時間,教室是大家的,不能因為你一個人睡覺,就讓全班的同學都不說話吧!更何況…還是個高一的小學弟!她們抱着這樣的想法繼續圍着朱倩玩笑打鬧。
小女生的心情作祟,都想讓前面的過臻注意到自己。越鬧就越沒了分寸。
不知道是誰拿手中的橡皮丢了誰,反正最後那個橡皮是掉到了趙蘇的腦袋上。
窩在心裏的怒火猛地全部爆發了出來,他幾乎是用了全力,一腳踹在前面的課桌上面:“他麽的,一群三八!”動靜很大,意外罵人的聲音卻很小。
桌子陡然受到這麽大的外力,順着受力方向震了出去,一下子全部打在朱倩的後背上。
随着一聲慘叫,圍在一起的女生幾乎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趙蘇真的很高,站起來之後,有一股莫名的威懾力。棍子和幫主一見,立刻站到了他的身後:“一天到晚,哪那麽多廢話。都特麽給我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果然,暴力效果确實立竿見影。女生們都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絕大多數的南城孩子是不惹事的,不是因為他們怕事,而是犯了事之後就要帶家長,他們的家裏暫時沒有禁得起鬧騰的家長,都是爺爺奶奶年事已高。他們從小就缺少那種放手一搏的勇氣,因為沒有牢不可破的後盾,沒有安全感。導致遇事,他們想到第一件事情就是躲,是保護自己。
相對的,就還有一小部分像趙蘇棍子他們這樣的人,沒有後顧之憂意味着沒有約束,想幹什麽就幹什麽,遇事的第一想法是沖,是自己解決。他們只相信自己。
就在所有人安靜下來之後,朱倩前面的巴元突然站了起來。瞬間又被旁邊那雙白皙清涼的手抓住手腕拉了回去,表情很嚴肅,語氣也不容質疑:“不要多管閑事!”
巴小三一臉莫名,吊着白眼轉頭盯他,哀怨地嘆了一口氣:“你是不是有病,我上廁所啊!”
“你……”過臻突然感覺到一陣羞恥感躍上臉頰,他松了自己的手,咬咬牙,故作鎮定地轉過去。
活該,也有今天。巴元對着他蹙了蹙鼻子表示不屑。
她從自己包裏掏了一些東西出來,轉身往後面走去。
朱倩咬着嘴唇,強忍着疼痛擡頭瞥了一眼巴元,又瞬間低了下去。班裏的氣氛怪尴尬的。
趙蘇已經躺回了自己的“床”,還是雙臂抱在胸前歪在靠背上,閉着眼睛。劉海長得幾乎蓋住了半個臉頰。又似長時間沒有打理,淩亂的像堆稻草。
突然,他感覺面前莫名停了一陣風,随後兩只粗魯的手蠻不講理毫不客氣地把兩個軟頭耳機塞進了他的耳朵裏。睜眼時,是一個正要離開的纖瘦側臉,和一頭利落幹脆的俏皮短發。
耳機裏的音樂很輕,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