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連帶着趙蘇昨晚帶着黑色棒球帽被抓時的照片。五官清晰。
她算是明白為什麽南城的事情連B市的記者都驚動了。
微博下面的評論幾近惡毒之詞。從趙蘇一直罵到了他祖宗八代。不了解真相的人總喜歡先用脾氣支配大腦。
“你剛才說趙蘇是被冤枉的?為什麽那麽肯定?”巴元把手機捏在手心裏,擡手幫朱倩擦了擦淚,讓她先鎮定下來。
“我從小是和他一起長大的。”朱倩看着巴元的眼睛,莫名其妙的不安就定了下來,“他不是那種人。可能因為一些事情,他變得有些叛逆,但絕對不壞。三兒,你相信我,不是趙蘇幹的,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巴小三翻了翻白眼,之前說得那麽堅定,還以為她是有什麽證據知道些什麽呢?原來也是憑感覺。
她舉了舉手機,沖朱倩挑了挑眉。“就像你相信趙蘇一樣,我也相信發這條微博的人,一定不是過臻。”
“什……什麽?”朱倩因為她突然之間□□來另一個話題愣了一下。
“我說發這條微博的人不會是過臻。”巴小三轉身往學校的後門走去,“我也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
朱倩看着她的背影,半天沒有話語…….
“還不快走,既然你認為趙蘇是清白的,總要做點兒什麽吧!”巴元回眸沖她伸了伸手。
學校裏面都快要瘋了,老師們大早就被叫去了校長室開會,聽說是要暫時停止暑假補課。第一節課一直晾着。過臻也沒來,棍子,幫主,趙蘇都沒來。
有人說趙蘇被過臻害的要坐牢了,有人說趙蘇和過臻之前有過什麽仇,甚至還有人說,棍子和幫主現在正拿着刀在過臻家的門口等呢!
都亂了套了。
最終學校還是拗不過,害怕再出什麽事情,還得學校擔着。暑假補課也就這麽夭折了。第二節課,李老頭剛通知完這個消息,班上的男生就都飛了出去。不管怎麽說,托了這次襲擊老師事件的福,他們的暑假又回來了。
李照抱着備課案搖了搖頭,盯着趙蘇的位置上看了眼,落寞地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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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元見教室裏的人基本上走得差不多了,就給範凡打了個電話。
那邊過了很久才接,聲音慵懶,應該還沒有起床:“喂~三兒,你不是應該在上課麽?怎麽會打電話給我?”
“楚響的電話,發我短信。”
“楚響?你要他的號碼幹嘛?哎,不對,你怎麽知道我有他的號碼?”範凡從床上爬了起來,睡意全無,以為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又被她猜到了。
“想碰碰運氣的……”巴小三斜着嘴角,壞壞地笑了起來。這幾天騎車的時候,範凡總是在她面前提起楚響這個人,說得時候小臉兒還紅撲撲的,“聽這口氣,你真有?”
“巴小三,你……”範凡知道,憑借一己之力,是鬥不過她的,“188******17!”她以光速報出一串兒數字之後,立刻挂了手機。
巴元對着電話忙音,欣慰地說了句:“Thank you~”她對數字敏感,方才的時間,已經足夠她記住了。
按照範凡給的號碼,她撥了出去。
那邊。
“喂?”因為是陌生號碼,楚響遲疑了兩秒。
“我找過臻,麻煩請他接電話。”
“哦!”電話這頭的楚響愣頭愣腦的就答應了,也不問對方是誰。很明顯,平常被過臻奴役慣了。
“過臻,電話找你!”他把手機遞到沙發那邊。
過臻看了一眼手機,又擡眼看了看他,沒有高興伸手去接:“是誰?”
“不知道!”楚響實話實說。
“問他!”兩個字平平淡淡的。
電話裏應該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吼了一聲:“巴元!”
過臻一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瞪楚響,眼神好像在說,為什麽她會有你的號碼?
楚響聳了聳肩,一臉無辜,我怎麽知道啊?
“我是過臻。”他接過電話坐了起來。
巴小三聽着那沙沙沉沉的聲音,莫名想要抒一口氣:“你在哪?”
“楚響家!”
“地址,我去找你!”
“……”電話裏沒有了聲音。
巴小三咽了口唾沫,壯壯膽:“地址……”
“你找我幹什麽?”過臻躺了回去,似漫不經心地翻翻書頁,也看不進去什麽。
“巴旗打電話給我的,說大姐夫聽說之後,很擔心你……”
“撒謊,”過臻打斷她的話,“我和大哥解釋過了,他沒表示過任何擔心。”
其實兩個人,一個沒收到巴旗的電話,一個也沒和過橋解釋,都是人精兒,憑着一張嘴瞎扯。
明顯,後者占了上風。
“……”巴元漲的滿臉通紅,該死的過家男人,給個臺階下會死哦。
後面的朱倩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趴在桌子上等巴元。心裏隐隐着急,其實她明白,自己根本什麽也做不了。
電話那邊的人,挑了挑手指,随性把手機扔給楚響:“你家地址告訴她。”
趙蘇的爸媽離開南城的時候,他7歲。
趙家在南城北條大街,山的那頭,不靠海。爺爺奶奶是謙謙讀書人,儒雅翩翩,對趙蘇也是及其寵愛的。
“趙蘇”取自父母雙方的姓。這種取名的方式在南城還算常見,父母離家,成為留守兒童,這種生活也是常态。
多半因為家族文化,他從小就乖巧有禮,書生氣十足。跟在趙老爺子後面,神态神情都學的有模有樣的。
活脫脫就像古代科舉裏走出來的小狀元。
同齡的孩子都覺得新奇,特別喜歡跟在他後面聽他講故事,也不知道呀呀作語講的什麽,就是看他搖頭晃腦的勁兒,特別好笑。
7歲,是個很為難的年紀。
說不懂事兒吧,确實不懂事,才剛剛開始記事。
可記下來的事卻能留一輩子。
趙蘇的父母是典型的畢業之後回到南城發展最後失敗的例子。
他們堅持了七年。算是長的。
南城的孩子大多從小就不在父母身邊,長大之後發現,其他人也沒有,就不會有落差對比,自然不會有情緒。
可趙蘇又有些不一樣。因為他從小在父母身邊長大…
趙家兩位離開的時候,坐的就是港口的輪船,那時候南城還沒有對外的其他運輸設施。只能先去B市,然後轉乘。
一家全都去了港口送行。小趙蘇以為是去玩兒,一路蹦蹦跳跳的。那時候,從山那邊的北條大街來到這邊的海邊,對孩子來說就是禮物。
輪船起航的時候,趙老爺子把他招呼到自己懷裏,讓他沖着遠去的輪船招手拜拜。
他不聽,推開了又蹲在淺灘上累沙子。如果趙蘇知道這是最後一面,他想至少他會好好說聲再見。
那之後,趙家父母再沒回來過。
小趙蘇也慢慢長大了,他也不恨,就是記得。
七歲包括七歲之前的事情,就記得那麽一件了。意味着,他不記得他的父母把他帶來了這個世界,不記得他的父母七年間是怎麽養育他,寵溺他。趙蘇唯獨記得,他們是如何離開的。
這算是一種類型的記憶選擇,有人選擇記着好事,就會有人選擇記着傷心。
其他的孩子也沒有爸爸媽媽,這是趙奶奶情急之下想出來的說辭。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這麽欺騙。
最後還是會被揭穿的。
☆、雅痞
“他爸媽為什麽不回來?只是出去發展事業,再忙,這麽多年了,總會有時間的啊?”巴元坐在朱倩的旁邊。
楚響的家也在北條大街,平常像朱倩他們這些住在北面兒的人,放學都是從山上的直腸子穿過來,二十分鐘左右就到了。
可公交圍着山周圍的站點兒轉一圈兒,足足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無聊之餘,她便開始聽朱倩講故事。
“因為……”朱倩呡了呡唇,有些欲言又止,“因為……因為他的爸爸媽媽離婚了,而且都各自組成了新的家庭。”
“所以他開始自甘堕落?”并不是咄咄逼人的口氣,巴元只是單純的想知道趙蘇是不是由于父母的原因改變的。
“在我看來是。”朱倩雙手握在一起,嘆了口起,“他開始改變是三年之前。趙蘇瞞着趙爺爺自己去了他父母所在的城市,沒有人知道他看見了什麽,聽說什麽。回來之後自己關了自己兩天,不吃不喝,再後來……他的變化是循序漸進的,不是突然就…….但是三年前那件事情确實是起點。”
她努力的點了點頭,深怕是巴元不相信她說得話。
“你跟他是?”巴元看着她的樣子,還真有些想笑,雖然知道這樣可能會對趙蘇不太禮貌。
“鄰居,他爺爺和我爺爺曾經是大學同學。我們兩家多少有些往來。”朱倩有些小緊張,答案像是早就想好了,就等着別人張口來問。防止措手不及。
“那你為什麽不提醒提醒他,這樣放縱下去可不好!”
朱倩轉頭看了看巴元,一副不知從何說起的模樣:“雖然趙蘇現在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抽煙,喝酒,打架,沉迷網絡游戲……可是我并沒有感覺到他堕落,這麽說你也許會覺得奇怪,可就是感覺……感覺他有自己想要追求的東西……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麽,但就是感覺有。”
巴元迎着她的目光定了三秒,慢慢把頭轉了回來,嘴角的笑意再沒能忍住,彌漫開來。
“三兒,你笑什麽啊?”朱倩被她這麽一笑,倒是愣住了。
巴小三躲了過去不想讓她看見,反手擺擺:“沒什麽,只是你剛才的表情,讓我想起了我的兩個姐姐。”
巴柯和巴旗每每提過林和過橋的時候只有兩種表情,而這兩種表情,她剛才全部在朱倩的身上看到了。
“什麽表情?”
“一種莫名其妙的崇拜感!”這說得是實話。
朱倩這邊還雲裏霧裏的。巴小三那邊突然收住了笑意,看着窗外密林。外面偶爾出格的樹枝會打在車窗上咯噔一聲,清脆響亮的很。
車上的人本就不多,越來越接近底站的時候,車上就剩了她們加司機一共三個人。
巴小三倒是很少來這裏,北條大街夾在兩山之間,壯麗風景是有的,只是一派硬朗沒了柔和。
公交站臺裏,一個白衣少年單手插.在口袋裏,倚着站牌看書,手心捧着書脊,還是無動于衷的樣子。旁邊蹲着個板寸不羁,同樣明媚幹淨的很,手裏握着根短小樹枝在地上來回畫圈。
兩個人還似說着什麽,蹲着的少年偶爾擡頭張望一下,又不盡興地低頭下去。
巴元先看見了他們。随後扯了扯朱倩的衣袖,示意讓她跟着。
這裏和巴元住的海港大街不一樣,自家的公寓別墅偏少,多是高樓聳立,自然陽光就見的不多。
但是兩個少年的利落倒是顯得天氣晴朗。
“還特地來接我啊?”巴元沖着地上的楚響打了聲招呼,擡眼對過臻笑了笑則表示禮貌。
楚響頂着背後的涼意,站了起來,假模假樣地問了句:“您哪位?”急忙撇清關系。
因為過臻和巴元之前的關系,楚響和巴元這也算是頭次打招呼,學校裏都碰過照面,但是不熟也不說話。
巴元想想,之前的恩怨暫時按下較好,她很有禮貌地把右手伸到前面:“我是巴元!”
後面的過臻視線斜了一眼,拿着手中的書拍掉了巴小三伸過來的手,然後慵懶地伸了個腰:“先吃午飯吧,都定好了!”
一聽見飯,巴小三的智商瞬間跌停三倍。兩眼放光,連連點頭。
楚響用手肘搗了搗過臻,狡詐地勾了勾嘴角,原來關于巴家老三的傳聞不假啊,真是一個吃貨。
所謂餐廳就是站臺後面的一家大排檔,面積不大,油煙氣很重。不是巴元和朱倩嫌棄,只是她們兩個人都沒有想到,看上去不染俗塵的白衣過臻,居然也和青春期的正常男生一樣,會吃大排檔?
楚響招呼了老板娘一聲,示意她可以上菜了。
那邊巴小三已經擺好了碗筷,準備進食。桌椅都是老式的紅漆實木,上面一層被磨得有些泛光,坐起來卻意外舒服。
朱倩私下打量了過臻一眼,沒敢多言。剛才在公交車上,三兒囑咐過的,不能一見面就問關于趙蘇的事情。要循循誘之。
所以剛才她一直沉着氣。
以巴元對過家男人的了解,如果她們一來就直逼着他問關于趙蘇的事情,觸及了過大少爺那顆敏感的自尊心,那麽他一定會皺着眉說:“滾!”
“你……你今天為什麽不去學校啊?”巴小三咬着筷子,話雖然是對過臻說的,可眼睛盯的卻是廚房裏的炒鍋,望眼欲穿。
“去了但是回來了。”過臻看着她的後腦勺,挺正經的。
“為什麽?”她揣着明白賣乖。
“難道你不是因為這個來找我的麽?”說得也沒什麽情緒,略帶懶散地倚在後面。
老板娘抱了四瓶啤酒上來,沒拿杯子。楚響的牙齒比開瓶器熟練,眨眼間就開了兩瓶,留了一瓶在自己面前,遞了一瓶給過臻。
他為了接過酒瓶,身子往前傾了些許,修長白皙的五指老練,輕輕搭在瓶身上面托着重量,動作一氣呵成、流暢。巴小三看了眼前的一幕,不知怎麽的,就突然想到了兩個字:雅痞。
兩個人習慣性的順勢舉着瓶子碰碰瓶頸處,先吹了一口。
真的被眼前這麽痞氣十足的場面震驚到了。從巴旗和過橋有了婚約開始。過巴兩家時不時的就會聚在一起吃飯。在她的印象中,過臻應該是個儒雅規矩,逼格高冷的神。陡然來了這麽一場戲,巴小三甚至都有點兒懷疑眼前的人還是不是自己認識的人。
楚響一口入肚之後,渾身都涼快了下來,漬了漬嘴角,接着過臻的話:“不知道是誰造的謠,B市的記者6點多就守在校門口了,你們沒看見麽?”
“看見了,因為這,學校的暑假補課都停掉了。趙蘇也被警察帶走了。”朱倩加入讨論,最後一句說得時候明顯有些落寞。
過臻眉目松了一下,身子又靠回去。
終于還是提到了。四個人都選擇性回避了視線,不知道該從哪裏慢慢切入話題,才能不顯得突兀。
“微博不是我發的!”過臻垂着眼,誰也沒看,“我确實調查過趙蘇,但那是因為被襲擊的人中有楚響的大伯。這點你應該是猜到了,不然也不會專門到他這來找我了。之前的不在場證明也确實是假的,不過這也不能證明趙蘇就是兇手,畢竟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當初這個視頻就是他動的手腳,視頻也是KTV的老板自己交給警方的。更甚者,就是有人想要營造出趙蘇僞造證明的假象。另外,昨天晚上的事情,只是個誤會。要襲擊老師的那個人并不是趙蘇,他和我們一樣只是跟蹤,運氣不好,被警察當成了嫌疑人帶走了而已。我和楚響今天下午就會去警察局,證明他的清白。至于真正的兇手,我們已經有了一些眉目,相關的證據今天下午也會一并交給警察,如果我猜的不錯,趙蘇今天晚上就會被放出來。”
信息量有些大,過臻說完舉起面前的啤酒飲了一大口:“還有什麽想問的?”
楚響得意地舉了舉自己的手機:“證據就在這裏,雖然戴了口罩,但是這家夥體型身高、昨晚穿的鞋子校服都拍了一清二楚。足夠送他去警察局裏好好蹲一蹲了。敢對我大伯出手,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過臻瞪了他一眼,意思他多話了。
這時,老板娘終于把飯菜端了上來。而坐在桌子對面的巴元和朱倩齊齊咽了口唾沫,搖搖頭,沒有了,沒什麽可以問的了。
朱倩是因為被過臻的冷靜沉着和強大思維以及行動能力給震懾到了。
巴小三純粹是因為聞到飯菜香了。應該是想問能不能開飯的,可是一張嘴……
口水流了下來……
也就這麽大的出息。
☆、過去
本以為這場在南城的軒然大波可以稍稍偃旗息鼓了。
趙蘇當晚确實被放了出來。嫌疑人也有了目标。
至于那條微博,趙蘇看了之後,只冷冷地笑了笑,諷刺幾句,并沒有打算追究的意思。
警方也站出來向媒體解釋了案情的發展,也說明了被襲擊的老師并沒有受多重的傷,就是一些拳腳上的事兒,現在已然恢複的差不多了。還了趙蘇清白,也把之前有意駭人聽聞的消息壓了下來。
但還是有流言蜚語在,真相也在。選擇相信的還是會信,不信的依舊不信。
至此,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情會這樣慢慢平靜下去的時候。
此前發微博指控趙蘇為兇手的那個微博賬號,突然改名為“趙蘇”。
緊接着又發了一篇千字博文,一時間沸騰又上了熱搜。
我生于南城。十六周歲。
七歲那年被父母遺棄在南城。
十三歲獨自一人去到陌生的城市尋找他們,尋找真相。
我找到了一個故事。帶着這個故事我又回到了南城。
父親和母親是大學同學,也是戀人。關系緩和,還算平穩。
畢業就回南城結婚,生了我。
這是開始,聽上去歲月靜好,卻到處都有嗜命的刀。
因為婚後的生活寡淡無味,他們的感情早已神離貌合。
于是他們決定一起離開了南城。去外面闖闖。
我還滿心期待着過年的時候他們可以一起回來,帶着買給我的新衣服,暗暗欣喜着嘆息:你又長高了!
一年,一年,他們終究沒有回來。
偶爾來的電話也只是報個平安,說他們那裏一切順遂。有時候是母親,有時候是父親。
于是那年僅有十三歲的我做了個大膽的決定,偷了爺爺的錢去了他們的城市。
這便是噩夢的開始。也是故事的高.潮。
我成功的找到了母親,她和記憶中的模樣相差無幾。但是那裏有另一個孩子也叫她母親。父親卻不是我的父親。
我被單反面告知,他們離婚了。
在南城的時候就離了。兩個人是離了婚辦妥了所有手續分割了房産財産之後才走的。走的時候還在我面前裝出一副什麽也沒有發生的樣子。給我期待,騙我,玩弄我?
這些年我一直恨,我想至少等出了南城你們再離,我都沒有那麽恨你們。
母親的新兒子是他的繼子。比我大兩歲。是個混蛋。
離開那裏的時候,被他打了一頓,警告我不許再去找他的母親。
說他的父親母親是真心相愛的,當初橫刀奪愛的是我的父親。
他用了好多個“你的”“我的”,竭盡全力想要撇清我和母親僅剩的那麽一絲聯系。
我帶着傷痕和母親送給我的一句話回到了南城。她說:按照你想的自己活下去。
那年我十三歲。故事又太長。零零碎碎的只字片語,怎麽也形容不出當時回程火車上的心情。
此後,我便按照她的意思做了。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我想抽煙,便抽。喝酒,便喝,游戲便通宵。
我打了我恨的老師,他們歧視學生,憑什麽吊車尾的二十名就沒有暑假?他們該麽?是制定出這些規則的老師該,他們該打!
你們想譴責我麽?來啊,我還怕什麽?十三歲的時候,我已經死了。
我說真的。
這篇千字博文又把趙蘇推到了風口浪尖兒上,部分人說他可憐,也有人說他是自甘堕落。不是自己的傷,津津樂道起來,總也不會疼。
巴元讀到這篇文章的時候,躺在床上。看完之後就已經不自覺地坐了起來。胸腔有一口氣悶悶的。無從訴說也無法自我排遣。就那麽安安靜靜地坐了有半個小時的時間。直到朱倩再次打電話過來。
“三兒,你看完了沒?怎麽辦?這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趙蘇。怎麽辦?”她語氣好着急,急得像是快要哭了。
巴元揉了揉太陽穴:“你先淡定,趙蘇不就住在你家隔壁麽?你現在就沖進去問他,這條微博是不是他發的!”
“當然不是他發的,可……”她別扭了半天,“可是我不敢去他家當面和他确認啊。”
“慫!”巴小三罵了她一句。也罵了自己一句,如果是她她也不敢,“那趙家那邊有沒有什麽動靜?有沒有警察去過?”
朱倩老老實實的回答:“沒有,什麽人也沒有來過。”
動了動腦子想想也是,就是一篇微博,又不是什麽确确實實的證據。憑什麽去抓人?
就是不知道寫這篇微博的人到底是誰。按照朱倩的形容,微博上寫得确實是趙蘇的過往。看到自己一直輾轉忘不掉的東西,一下子被放到了聚光燈下面,他……會是什麽……感受呢?
多年未愈合的傷口,又被人扒了開來,鮮血淋淋。
而發微博的人又是什麽感覺?比起讓警察再次把趙蘇當成懷疑的對象,他好像更想,也只想玩弄人心,讓趙蘇無比難受。巴元是這麽覺得的。
微博所帶來的自媒體效應還是很明顯的。
警察局那邊早也得到了消息,但是過臻送來的視頻已鑒定沒有做手腳。之前警局錄得口供上,趙蘇也是矢口否認自己從沒有做過那樣的事情。
他沒有必要在自己否認之後又莫名承認。這樣的自白書怎麽看都像是有人故意陷害。
也是因禍得福,這篇千字博文把警方的視線,轉移到了可能是有人想要故意陷害趙蘇這條路上。
警方順藤摸瓜,用了沒多久就找到了發布這條微博的Ip地址,是在南城一家名叫“戰魂”的網吧裏。
網吧裏有記錄,按照發布時間前後把用過那臺電腦的人全部一一找了出來。也終于找到了些蛛絲馬跡。
楚響和過臻當初交給警方的那個視頻裏,兇手穿着的是南城三中的校服,網吧錄入的姓名裏也只有一個人,是南城三中的。
可是當警察上門請人的時候,這個名叫程方,就讀于三中高二(1)班的男生,早在3天前,就以畢業旅行當借口,問自家爺爺奶奶要了幾千塊錢之後,消失了。
程家的老兩口眉眼間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是自家這個孫子從小叛逆不聽話,早前也因在三中和同學鬥毆,被學校記了大過,差點被退學。可是父母不管,他們又拿他沒辦法,只能由着他。
警察順利在他房間裏找到了和視頻上一模一樣的背包和鞋子。幾位老師被襲擊的時候,程方的确都借口從家裏出去過。回來的時候,戴着口罩,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程奶奶好奇問了一句為什麽這麽熱的天戴口罩?還被他惡言頂撞了兩句,随後氣急敗壞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警方那裏有了新的嫌疑人這件事情,也漸漸傳開了。可微博熱搜的浪潮和突如其來的風暴一樣,突如其來的就走了。
不知不覺,南城就進入了八月。最是酷熱難耐的天氣。在巴小三的印象中,八月的南城就像是一塊鐵板,而他們都是鐵板上張牙舞爪的長須鱿魚。
到了這時候,也是南城海港大街最熱鬧的時候,沿途一路的沙灘海水會變得人頭擠擠。從巴家的前院看出去,人與自然的景色可絲毫不遜色于任何一個旅游旺季的海景城市。
爺爺奶奶的牌局也因天氣炎熱擱置了。領着自家的小孫子在海邊乘涼,與街坊鄰裏相約沐浴陽光,這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
就這樣,進入了南城最為慵懶的一個月。
因此,警局的人開始無心案情了。說到底,其實這個案子根本不嚴重,一中被攻擊的老師也沒有哪一個是上心。只是希望給那些不良學生一個警告和教訓。要不是因為前後的兩條微博,上了熱搜被外界關注着。南城警局絕不會那麽緊張這件案子。
此間,趙蘇沒有站出來回應過半個字。他比所有人想象中的要淡定許多,也平和許多。
只有楚響一個人急的跳腳,非得把攻擊他大伯的人給揪出來。天天纏着過臻,堵在他家門口,非得讓他再想想辦法。
過大少爺睜只眼閉只眼權當看不見,本來這件事情他壓根沒打算要管,不過楚響當初死乞掰列地求他,說不過兄弟情分,他才勉強答應。如今真相大白,可警察局的人找不到兇手,這他能有什麽辦法。
那邊老一輩的,一個不下棋了,一個不搓麻将了。恍然間就發現了大把無處消磨的時光。
正好巴家的前院裏種了一片兒的爬山虎,順着院頂搭的竹棚,長得那叫一個熱鬧。兩老爺子就約了在那兒煮茶。話是說不上幾句,可這二老對茶都是情有獨鐘。
夏天熱茶,老爺子們都當過軍官,一個文官一個武官,身上的老幹部氣質倒是一分不少的全部留了下來。
巴元在屋裏做題累了,偶爾也會到院子裏來逛逛,過老爺子樂呵呵地朝她招了招手:“三兒,過來。西湖龍井。”
巴小三看着石桌上紫砂壺裏地騰騰熱氣,額角就直冒汗,趕緊擺手回絕了:“過爺爺,我火氣大,享不了這福。”
“傻丫頭,這可以降火的。”巴老爺子跟着後面補了一句。
她聽完後沖着老爺子抿嘴笑了笑,什麽也沒說。自己站在走廊下拉了拉韌帶,伸伸懶腰動動頸骨。
卻沒想到無意間在院牆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巴家的院兒有1米7那麽高,一般的人從那裏走過也就半個頭能漏得進來。像範凡那樣的必得跳起來才行。
但眼前的男生,肩部以上都能看見。額前的長發随意綁在後面,清修純淨的側臉逆着熱陽,随着走路的運動軌跡,一上一下。
旁邊應該還站着什麽人,他時不時地低頭看上一眼,又面無表情的收回視線。
他怎麽會在這兒?巴小三凝眉想了片刻,還是決定出去看上一眼。難不成也是來這海港大街乘涼泡海水浴的?
院牆的外的人突然在巴家的大門口停了。清晰的五官轉過來,正對着巴元。她剛邁出去的左腳在空中一滞陡然又收了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夢想這兩個字現在是不是已經成了一個笑話了?
唉…
☆、感謝
趙蘇也看見了她,和之前的兩次都不一樣,這次不是側臉,她也正看向他。
精致的小臉頂着蓬松的過耳碎發,簡單不失格調。白色紗紡的吊帶背心乖巧,水藍色條紋的三分熱褲清新,兩條雪白的長腿在走廊的陰影下面,意外撩人心神。
他看了三秒,三秒以後回神過來低頭和旁邊的人說了一句。
巴元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果然…….朱倩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
“三兒,你在家麽?”
“在……”說的同時,巴小三已經往門口走了。
“我在你家院兒門……”沒等朱倩的話說完,眼前的門就開了。
巴小三拿着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怎麽樣,我速度快吧!”
朱倩點點頭,挂了電話,把頭轉向趙蘇,給他們相互介紹:“三兒,這是趙蘇,你見過的。這是巴元……”
“聽過,一中的學神學姐。”他打斷了朱倩的話,看着巴元的眼睛,聲音輕柔,應該算是誇獎。
“額……呵呵~”被看的人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你們找我?有事麽?”
朱倩餘光瞥了趙蘇一眼,自己上前一步拉住巴元的手“三兒,我有件事兒想麻煩你!”
沒等巴小三說什麽,她又接着:“趙蘇聽警察說了,多虧是過臻和他的朋友,才還了他清白。所以想要請過臻吃個飯……”話語間有所保留。
巴小三不懂了,請他吃飯就去請啊,到我這兒來幹嘛:“他們家就在那邊,你們去請就行了。”
“我……我和過臻不熟,他不一定會給我面子,所以想請你幫我和他說說。”
What F?
“我和他也不熟的!”巴小三尴尬的假笑了兩聲。感覺這話說出去連自己都不信。過臻的兩個哥哥娶了自家的兩個姐姐,整個南城都知道了,說他倆不熟,誰信啊。
可事實就是他們真的不熟,除了巴柯的婚禮上,兩人有了些交集。平時話都不說一句的。
“三兒,幫幫忙呗~趙蘇都親自來了。”朱倩的聲音急了起來。抓着巴元的手勁兒也變大了。
旁邊的趙蘇嫌棄她這麽低三下四的語氣,冷着眼動了動脖子。怎麽看都是不耐煩的樣子。
“不是我不幫你,是……哎,哎,你幹嘛啊?你放開我!”
巴小三的手腕一把被抓住,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就被強大的拉力拽出了大門。
他個子真的很高。原以為過臻已經很高了,可趙蘇更高。相應邁得步子也大。跟在後面的人跌跌撞撞的,終于在快到過家門口的時候,認清事實,松口答應了。
“我自己會走,放開。”
朱倩小跑過來,一臉委屈地看着巴元,應該是想道歉。可是被趙蘇瞪了一眼,又生生地憋了回去。
過家的小公寓比巴家的更現代化一點,大門是黑色貴族風的栅欄,從裏面看得見外面。院落裏沒種什麽盆栽,顯得空曠利落些。
楚響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