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客廳的沙發上,一臉哀怨。
突然,巴小三龇着牙揮着手就沖了進他的視野。怔地這麽一看,還真像是宮崎駿動漫裏走出來的孩子,精瘦俏皮,可愛機靈的。
“過臻,你的小青梅找你!”他精氣神兒一下子來了,話還沒說完,就急着走出去開門。
對面的人身子僵了一下,握着書的那只拇指,不知覺在書面上來回摩挲了兩下。回過神來已經是眉眼具笑。
楚響開了門之後,自然看到了巴小三身後的趙蘇。因為之前的事情,兩個人也算是打過幾次照面。相互看不對眼,之類,雲雲。
“巴元,你怎麽和他在一起?”他字說得明顯嫌棄。
“額~我是人情中介,”巴小三飛快地搖了搖頭,邁開一步與趙蘇劃開界限,“他是想感謝你們出面幫他作證,苦于無人介紹,所以我就……”
話沒說完,頭頂就感受到了來自另一雙眼睛的視線。慢慢向她走過來。居然在笑。
“你就怎麽?”楚響跟在後面追問。
“沒怎麽,我就長話短說,他請你們吃飯。”巴小三頭搖得和撥浪鼓似得,兩只手恭敬地比到趙蘇的方向。
“還算你小子有良心,”楚響走近他,繞着圓心走了兩圈,“還知道感謝我們。”
“這是當然的,要不是兩位學長,我到現在恐怕還有理說不清呢!”
朱倩和巴小三都愣了一下,這和她們映像中的趙蘇好像有點兒不太一樣。正經起來的樣子還是蠻像人的麽!
“過臻,怎麽樣?你去不去,”楚響沒回頭,就看着趙蘇詢問後面人的意思。
“去!”沒有猶豫。她第一次主動上門找他,他當然不能薄了她的面子。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達成一致後,趙蘇做了個請的姿勢,示意過臻和楚響前面走。這是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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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倩老老實實地跟在趙蘇的一側,服服帖帖的,不多話也不多事兒。
巴元把嘴裏分泌出來的唾液咽了下去,用舌尖舔了舔紅潤的嘴唇。搓着手也準備颠巴颠巴地跟在後面。
可是還沒走兩步,就撞在一個結實的胸膛裏。
趙蘇嘴裏細聲念叨了一句髒話,伸手揉了揉被撞的胸口:“我好像沒有請你啊?”
被彈回原地的某人捂着額頭,眼淚差點兒奪眶而出。不是因為疼,是因為他不給她吃飯。
“她的那份我請!”聲音從前面傳來,沙啞的,寵溺着。
午後的陽光已然沒有先前的炙熱。小餐廳在南城山腰的窄巷裏,店面不大,但是裝修倒是別致的很。
古風古韻。
周圍也都是一些學生聚會自習的場所,也有一些小網吧小快餐店。鶴立雞群,更襯得這家店與衆不同了。
趙蘇的菜是之前點好。他們一共五個人,但是寶箱裏的座位還多了兩三個。
“棍子和幫主的,他們在隔壁的網吧,我電話讓他們過來。” 他今天的态度真的好極了。
過臻選的靠近窗戶的座位。一路上除了那句她的那份我請之外,沒有說過任何一句多餘的話。
楚響倒是興奮的很,和趙蘇的關系因這頓飯的緣故似是有好轉的趨勢。一個勁兒地問他這問他那的。尤其是在得知了兩人都玩data的之後,變得更是臭氣相投,都約了下次一起開黑。
朱倩拉了拉巴元的衣袖,湊到她跟前說了一句:“你看趙蘇。”
巴元沒明白她的意思,就聽她的話把頭轉了過去,側目看了看。
趙蘇正在和楚響讨論游戲,一些術語名詞不是很懂,不過眼神裏比往常有光。臉上也神采奕奕的。
“這就是我說,為什麽覺得趙蘇并沒有堕落的原因。每次他說起游戲的都是這個樣子。他喜歡游戲。三兒,你聽說過有人把打游戲當成自己的人生目标的麽?趙蘇就是。”朱倩噘着嘴貼着她說話,餘光有留給旁邊口若懸河的人,流露出的感情根本不需要猜就能明白。
“電子競技麽?”巴小三塞了一點兒餐前水果到嘴巴裏,“把游戲比賽當成一種運動項目,或者說是職業,不錯啊,很前衛。”
兩個女生的悄悄話被旁邊一驚一乍的楚響給打斷了。
“什麽,你是電競職業選手?”
過臻塞住耳朵往後躲了一步。
“還不算是,之前去過B市的俱樂部,都被拒絕了。現在就說自己是職業選手還太早。”趙蘇難得露出了一絲十六歲男孩才應該有的表情。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輕聲自謙。
“天吶,我還是第一次遇到想成為電競選手的人,有空一定要黑一場。”楚響摟過他的肩膀,肆無忌憚的親密着。兩個人又開始讨論關于data的事情。偶爾問上過臻一句,有一搭沒一搭的非要把他扯進去。
巴小三扭頭小聲問朱倩:“趙蘇真的有那麽厲害麽?”
“恩,具體不太知道,但是他十四歲的時候幫戰魂網吧的老板打比賽贏了好大一筆獎金呢。網吧老板惜才,把趙蘇推薦到了B市一家小有名氣的俱樂部裏,但是……俱樂部沒有要他,說他那時候只是個小鬼,是什麽業餘中的拔尖,專業中的業餘。想成為一個職業手還早的很。趙蘇是受了些打擊,後來又因為找趙爺爺的極力反對,鬧了好一陣兒。他就也再沒有提過關于要進俱樂部的事情。”
巴小三搖頭晃腦的想了一陣兒,突然奸笑地看着朱倩:“之前補課的時候還以為你們不熟呢!沒想到你這麽關注他啊!”
“沒……沒…才沒有啊,只是聽說,聽街坊鄰居說的。”她臉紅了。
兩個女生聊得開心,楚響和趙蘇那邊也是熱火朝天的,倒像是久逢知音言無不盡。成全了過臻一個人坐着靜靜地睥睨窗外的風景,也是落得清閑。
一直等着幫主和棍子,半個小時過去了,菜也還沒上來。他們都不急,唯獨巴小三一人,聞着廚房傳來的香氣,不住地咽口水。
“你朋友什麽時候來!等着上菜!”過臻看着窗外,淡淡地說了這麽一句。
趙蘇也好像是終于從data裏走了出來。開始意識到有點兒不對了,戰魂網吧就在隔壁,走過來不過兩分鐘的事情,怎麽半個多小時了,還沒到?
他掏出手機撥了棍子的號碼,那邊嘟了兩聲沒人接電話。
趙蘇終于開始有些坐不住了,踢了一腳凳子,倏地站了起來,方才的僞裝全部暴露了出來。他又撥了幫主的號碼。
“嘟`嘟……喂……”
“MD,死哪去了,吃飯……”趙蘇插着腰,一生氣嘴裏就不幹淨了。
“呦,這是誰啊?我們的小趙蘇啊。好久不見啊!”
“程方?”趙蘇認出了電話那頭的聲音。
過臻和楚響一聽這個名字立即跟着站了起來。三個高個子一排站在面前,當了外面大半的光線,氛圍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呦,榮幸,虧你還能聽得出我的聲音。”電話那邊聲音詭谲戲谑,有想要故意惹怒他的意思。
趙蘇的眉心擰在了一起:“幫主和棍子呢?”
“在我這兒啊 !”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在幹嘛呢?我已經在車站親身感受中國龐大的人口基數啦!啦!
早早更新, 祝你們一路不堵!好好享受國慶!還有注意安全哈!!嘻嘻!
另,看文不收藏評論的,說,你們是不是在撩我?嗯?
☆、程方
“廢話,我問你在哪?”趙蘇突然扯着嗓子喊了出來,臉憎得通紅,兩臂上的青筋全部暴了出來,渾身顫抖。分貝大到震動了桌上的茶水。
朱倩被吓得渾身一抖,也站了起來,躲到巴元的後面。
“後街垃圾場,我等你。”說完之後,電話在那邊挂掉了。結束的時候,電話那頭還傳來棍子的聲音:“狗.日.的,蘇,不要上當,老子不信他敢動我,打個老師都畏畏縮縮的弄個輕傷,還有臉栽贓給我們……”
剛挂了電話,趙蘇急的差點兒一腳踹翻了眼前的餐桌:“抱歉,這頓飯我記得,下次補。”說完轉身就往外面沖。
卻被楚響拽住衣領,一把拎了回來:“程方,就是那混蛋攻擊我大伯。告訴我,他在哪?”
楚響眼睛裏的燃燒的怒火可絲毫不比趙蘇弱。
過臻揉了揉太陽穴,他根本不想參合的。可是楚響那表情……
“你們兩個在這裏等着,如果一個小時之內我們沒有回來,你們就報警。”他動了動僵直的脖子,轉了轉手腕,這話是沖巴元她們說得。随後把頭轉向楚響,“後街垃圾場,你聾了麽?還不快走。”
楚響沖他點點頭,抹了把頭上的汗就往外沖了出去。
倒是剛才中氣兒十足的趙蘇,有點兒懵了。怎麽感覺這兩個人比自己還生氣?而且……電話裏那麽小的聲音,他是怎麽聽到的,是別人聾了?還是他聽力太好啊?…….
朱倩兩眼含着淚,急的原地直跺腳:“三兒,我們報警吧,不等一個小時了。現在就報警,交給警察處理不是最安全的麽?為什麽要等?”
她兩只手抓着巴元的小臂不住地晃,看看外面想追上去又不敢,待在原地不動又心慌。
巴元臉上也難得有了一絲愁容,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楚響會那麽在意打傷他大伯的人。但是她知道過臻,離開時的那個表情扭脖子轉手腕的那些動作,他絕對是想在警察來之前,縱容楚響把那兇手痛扁一頓洩憤。
“等,等一個小時。”
後街的垃圾場離他們所在的窄巷不遠,因為地勢過陡,整塊地都突在南山山腰上,垃圾場的邊緣處往下看,就成了懸崖陡峭之貌。所以當初沒有考慮在城市規劃以內,就變成了這片兒的生活垃圾場。
除了區域正中央那個超大的廢棄集裝箱,其餘都是垃圾。
趙蘇他們趕到的時候,棍子和幫主就被綁在集裝箱的上面。臉上有淤青和血,應該是程方已經先動手了。
可周圍沒有看見他們的人。
趙蘇雙手掐腰,喘着粗氣兒,幾乎聲嘶力竭:“程方,你給我滾出來!”
餐館裏,朱倩委委屈屈地坐在窗邊的一角,頭根本不敢擡起來。
“恩?”巴小三雙手抱着胸,挑了挑眉,逼着問她,“趙蘇和那個叫程方的到底是什麽關系?以至于那個人要這麽費盡心思的纏着趙蘇?啊?”
“三兒,”她癟着嘴,“我告訴你,但你不能告訴趙蘇是我告訴你的啊,他很忌諱有人在他面前提這件事情。”
巴小三摸着下巴,忌諱?
“恩,我不說!”她豎了三根指頭對着天洋裝發誓。
“他們兩是在網吧認識的。曾經……是戰友。
之前和你提到過吧,戰魂網吧的老板。他以前就是一名職業電競選手。退役之後回到南城開了一家網吧。
趙蘇得知他父母離婚的消息之後,天天把自己泡在網吧裏網玩游戲。他們兩就是在那裏認識的。
還有棍子,幫主,程方的雙胞胎弟弟。
當時是因為參加B市的一場電競友誼聯賽,五個人變成了朋友。FR掏錢籌辦的,還是獎金制的,說白了就是前三名都有錢拿的。
FR就是戰魂老板退役之前待的那家俱樂部。聽說還挺牛逼的。旗下的戰隊進過全國電子競技大賽的前五。
戰魂老板就推薦了他們五個。那應該算是趙蘇第一次接觸到電子競技,他可能也沒想到在別人眼裏玩物喪志的東西,原來可以這麽有意思。
他享受身邊有戰友的那種感覺,那種并肩作戰,火力全開的刺激。享受手指敲擊鍵盤的速度,享受戰術和謀略帶來的過瘾。
至少在那段時間裏,是電子競技讓他從家庭破碎的疼痛裏走了出來。
他們五個就以“DOCTOR”這個戰隊名字,拿下了FR聯賽的第一名。當結果公布的時候,誰也不敢相信,他們居然只是五個十四五歲的孩子。
方程和趙蘇幾乎是同時決定了一件事情,就是他們要成為職業選手。他們兩脾性很相投,都是那種外冷內熱的人。暴躁不友好的痞性永遠在臉上,可是內心卻比一般的人都要柔軟堅定。
那場比賽之後,“DOCTOR”的名氣日漸響亮了起來,從B市慕名前來挑戰的戰隊更是數不勝數。
戰魂的老板更是在自己的網吧裏,幫他們單開了一個包廂。他們五個曾連續一個月日夜守在包廂裏,寸步不離。接受來自各個戰隊的挑戰。
雖然我不懂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但是趙蘇他是微笑的,他喜歡那樣的生活。
直到程方的弟弟……南城發生的大事不多,你應該聽說過的,兩年前在北條大街心髒病突發猝死的那個男孩。”
巴元撐住下巴的手怔怔地移開,略躬地背也直了起來:“那個男孩?不是說是先天性的心髒病……他是程方的弟弟?”
朱倩點點頭,接着往下說,語氣已不像剛才的慷慨澎湃,有了幾分落寞:
“他雖是先天性的心髒病,但是直接的死因還是因為過勞。程家的人還去網吧鬧過幾次,抓着戰魂老板的衣領,讓他還人。
也許在我講來,稀疏平常。但是我想當年程方一定是對自己深惡痛絕的。要不是他癡迷于網絡游戲,甚至還把弟弟帶進這條不歸路。也許他的弟弟就不會死。
也是那時候,戰魂老板把趙蘇推薦到了FR俱樂部。
這是他們兩兄弟情義決裂的□□。程方因為弟弟的事情開始厭惡電子競技,當聽到趙蘇要去FR的時候,更是怒不可遏。
可能那段時間對他而言真的太過難熬了,他沒有找到更好的宣洩口,便開始把對弟弟死亡的悲傷變相的加諸到趙蘇的身上,對于弟弟的死,他有多自責,與此同時他就有多恨趙蘇。
是因為與他相遇,他才蠢到想把電子競技當成夢想。是因為與他相遇,弟弟才會死。而他現在居然想從程磊的屍體上跨過去,去成就他那可笑的夢想?程方怎麽可能會答應?”
“所以,是因為他的阻撓,趙蘇才失去了那次進入俱樂部發展的機會?”
“不是,機會是趙蘇自己放棄的。對外他就稱是FR沒看上他。
雖然方式有些笨拙,但是我想這是他在以自己的方式,讓程方找到悲傷的宣洩口。他比誰都了解失去親人的痛苦。當初,是程方陪着他從那段時間裏走出來的,所以他也想為程方做些什麽。這兩年面對程方一些莫須有的指責,他都一概收下,不反駁也不為自己辯解。
而這次的事情更是過分,程方居然…….”朱倩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兩行清淚都挂在了眼角邊上,“比起栽贓嫁禍,自己的過去隐私被公布,趙蘇應該更傷心做這些的人都是程方吧。他們這樣彼此傷害,誰又能原諒誰呢?”
巴元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想說什麽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大抵每一個故事都是這樣,能原諒的不說原諒也會原諒。不能原諒的,說了原諒也不會原諒。爾後延伸出更多的恩怨情仇。
作者有話要說: 過老板要痞了,巴小三又要管閑事了…
☆、戰書
“程方,你給我滾出來,有什麽事兒你沖着我來,不關棍子和幫主的事。”趙蘇的渾身都在顫抖,豆大的汗粒成串兒落下。從肺腑裏面發出的聲音,怎麽聽也無法釋懷。
過臻雙手插.在口袋裏,表情凝滞着。這漫天的垃圾腐臭似乎應景的很。他沖楚響擡了擡下巴,又看了看集裝箱上的人,意思先救人再了私怨。
楚響點點頭,他不是不分青紅皂白的人。
前面的趙蘇把頭撇到後面來,細聲提醒了一句:“他們都是拿打架當吃飯的,你們小心一點兒。”
話音剛落,集裝箱的後面就沖出來一大群拿着棍棒的學生,數量遠超乎了他們的想象。如果不是今天的這件事,過臻怎麽也不會想到,南城的混混學生有如此之多。
他們“啊”地叫喊着沖了過來。踩着滿地的肮髒。頓時後街的垃圾場上噪聲一片。
楚響一看這架勢,立刻在身邊找了兩個順手可以當武器的東西,抛了一個過臻:“媽的,是陷阱,這群小崽子有備而來啊!”
說完,他蹙了口唾沫,掄起棍子就搶先沖了出去。照着眼前人的小腿,一棒子就敲了過去。被敲得的人瞬間失了重心,跪倒下去。兇狠的勁兒可不輸那些拿打架當飯吃的人。
陣仗如火星漸入。嘩地一下就燃了起來。
趙蘇赤手空拳,但是絲毫不落下風。側身躲過亂糟糟砸下來的木棍,一手薅住一個人的頭發,用力一撞,兩個腦袋就同時倒了下去。動作俗但是攻擊力很是有效。
過臻跟他們兩個不一樣,打的很穩,也不冒進。找機會便往集裝箱那裏靠近。
遠遠望過去,二三十個少年扭搭在一起,不顧一切地揮舞着拳頭,誰也分不清是誰。過了半刻,過臻他們三個也漸漸落了落了下風。都是年少氣盛的青年,總也不可能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單方面的拳腳碾壓。再怎麽能打也躲不過雨點般落下的拳頭。
三個人臉上鼻青臉腫,衣服褴褛不堪,嘴角流着鮮血,已經精疲力竭,卻沒有任何要停手的意思。
黏膩的汗腥味,腐朽味。
十六七歲的時候,朋友是一個眼神就可以讓你為他豁出性命。那時候的朋友,嚣張又純粹。
躲在後面一直沒有露面的程方,在趙蘇被打得幾乎氣力全無的時候,終于走了出來。
“真是有種,三個人就敢過來。”他用手中的棍子把趙蘇的下巴擡了起來,滿眼恨意。看到他就能想起程磊死前的樣子。看到他,就想摧毀他,就像上帝摧毀程磊那樣。
“程方,才兩年的時間,沒想到你變得這麽孬,幹得盡是些不入流的屁事兒。”趙蘇粹了一口嘴角的血。被他的兩個人架在那裏,動彈不得。可眼神沒變。
“孬,當然孬了。兩年前死的又不是你弟弟,你當然說得道貌岸然。”程方咬着牙,隐隐約約都能看見牙龈裏滲出來的血絲。
那邊楚響也氣力耗盡,被人架了過來。他看着遠處渾身髒晦不堪的過臻,心裏滿滿的都是愧疚。從小玩到大,那麽多年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那個清高不可一世的小少爺變成的那個樣子。如今為了自己的任性……
“媽的,混蛋,有膽做沒膽認啊。”他掙紮雙腿,夠着去踢不遠處的人。
程方沒有理他,倒是死死地盯着趙蘇,等待着他這回到底用什麽來反駁。兩年了,自己每每去責罵他,他都是低着頭一言不發,任由着拳打腳踢。就是不辯解。這樣的安靜倒是更讓程方恨。
“你說話啊?”他一把揪住趙蘇以散亂開來的頭發,用蠻力強迫他和自己對視,“為什麽?為什麽裝出這樣一副樣子,你說啊,你倒是說啊,程磊的死和你一點關系也沒有,害死他的人是我,是我給了他希望,讓他迷戀上了那所謂的該死的夢想。你說啊,你也反過來罵我啊?”
聲淚俱下,一聲比一聲大。骨髓裏都隐着痛。趙蘇越是這樣默默的擔下一切,就越讓他覺得錯的那個人一直是自己。
“你不說話是不是,好,我也讓你常常承受死亡的感覺。怎麽樣?這兩個是你的新朋友?”
“你要幹什麽?”趙蘇掙紮了兩下,不敢預測他到底想做什麽~
程方拎着手中的木棍,一臉殺意地跑向已經接近集裝箱的過臻。用了十二分的力氣。這些年的懊惱、悔恨、以及對天堂人的思念,全部集中在棍子上,朝過臻的頭頂砸去。
可過臻現下正專心致志地往集裝箱上面爬,準備救人。
幫主拼了命的朝過臻使眼色。
時間仿佛在那一刻慢放,所有地一切都變得在眼前都變得猙獰。待過臻意識到危險轉過身來的時候。
一個熟悉的短發背影擋在他的前面,白色幹淨,無所畏懼。手上拿着一塊木板舉過頭頂擋下了那一棒。
“砰”一聲。響亮又刺耳。
當程方意識到自己沒打中的時候,舉起棍子又卯勁兒沖了上來。卻在沒有下手之前,被過臻一腳踢了出去。
他扶在巴元的腰間,腿先躍了過來。因為憤怒沒有收斂,全力踢在程方的腹部。陡然壓在三兒身上的支力讓她崴着腿晃了兩下,最後掉進一個熟悉的懷抱裏。
過臻順着腰線把她收到自己的懷中,騰了一只手出來接過她舉出頭頂的木板,扔了出去。低頭附在她的耳邊:“疼麽?”
巴小三的臉刷地就紅了一片。是,她知道,什麽時間什麽場合什麽人,該死。可就是中了這萬惡的美人計。
他的氣息就在耳邊。重重的有些沉。汗水劃過眼角的淤青,低落在她的額前。溫溫熱熱的。
“還是有腦子的,知道拿塊板擋一下。”因為剛才的一腳,過臻腿上的經抽了一下,勿地把一半的力氣又壓在了巴元的身上,說話也沒有平時強硬,看着她的眼睛。從上而下,看着她顫顫巍巍意外緊張的睫毛。
她沒敢擡頭,生疏地攬過他的腰,再次借給他一個支力點。水靈的大眼睛也不知道該往哪裏放,盯着地面就直提溜。眼皮眨得很快,從上往下看,也最是可愛。
地上的程方捂着小腹又爬了起來,正舉着棍子沖過來的時候,被趙蘇一把抓住:“我們比賽吧。”
被阻撓的人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比賽,五對五,我們打一場。”
“趙蘇,你瘋了吧,我這輩子怎麽可能再……”
“怎麽不可能?”趙蘇梗着脖子,聲音大到臉都曾紅了,“你忘了程磊走之前和你說得最後一句話麽?他讓你完成他的夢想,他讓你……”
“閉嘴,你懂什麽?”
趙蘇甩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淡定下來:“我不懂,我也不想懂。5比5,要是我贏了,你乖乖去警局自首,和每一位你傷害過的老師道歉。要是你贏了……那我這輩子,再也不碰電競了。”
巴小三聽着那句話,嚴肅地像是要了他的半條命。朱倩說過,他喜歡電競,他的情感寄托在電競上。拿這樣的東西下注,他是認真的。
“再也不碰電競?”程方搖了搖牙,過臻剛才的一腳讓他到現在都直不起腰來。
“對。”趙蘇牢牢地抓住他的視線,“但是,我不會輸。”
“好,就這麽說定了。今晚十點,我在戰魂等你,一切在那裏開始,”程方扔了手中的棍子,按着小腹,最後一句說得尤其意味深長,“一切也在那裏結束。我不會讓你再有機會碰電競這個東西。”
剛才那群拼了命的學生,現在當真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就這麽跟他走了。
空落落的垃圾場上,瞬間就剩了他們六個人。
朱倩躲在後街的拐角,遠遠地等着巴元的信號,準備着随時報警。可是沒想到,浩浩蕩蕩的二三十個人兩三分鐘就走了個幹淨。她立馬也跑了過去,站在趙蘇的身邊,是想伸手扶他,但是沒有勇氣。
楚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終于放心下來,還真是擔心剛才那一棍子敲在過臻的頭上。
太陽開始落山了,懸崖邊上吹來的風格外舒心。原來安靜下來的後街垃圾場,這麽遠遠眺望出去,能看見半個南城。水天如畫。
七個少男少女就那麽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裏,任風拂過他們戰後的碎發和淩亂的心情。
趙蘇很久不和程方打比賽了。但是他知道,兩年前solo,他打不過程方。他也知道,如果不打敗程方,他這一輩子也走不出南城。
作者有話要說: 萬惡的美人計,萬惡的美人計……
☆、電競
他們找了家醫院簡單的包紮了傷口,結束收拾好的時候才八點鐘。趙蘇提議先去戰魂,棍子和幫主還好說,可是楚響和過臻到底不是經常玩,也沒打過什麽正規的配合。五個人需要磨合。
“有必要麽?程方很強麽?”楚響伸手撓了撓後腦勺。跟在過臻的後面。
當初過臻答應要加入的時候,真的吓了楚響一跳。他了解過臻,這次的事情要不是牽扯了他和他的大伯,過臻絕對半眼都不會多看一下。不誇張。他對他認可的人可以不計一切。其他的就一概不管。
過小少爺從小的行事作風就是這樣。說他冷血吧,可對待朋友的時候,那真是沒話說。輪胳膊打人這種粗魯的事情,幹淨如他也做的出來。可若說不是吧,他也沒想象中的善良,尤其最讨厭多管閑事兒。
趙蘇把袖口染血的布挽了上去,也沒轉頭接上楚響的話:“兩年前,他是隊長。FR俱樂部更想要的人也是他。”
“不會吧,看不出來啊!”楚響想了想垃圾場上那副混世樣子,倒瞧不出他有那個能耐。
巴小三在兩個人中間插了一句:“那你們能贏麽?”
“一定贏。”楚響和趙蘇幾乎異口同聲。不知為何,這樣的少年熱血與羁絆讓巴元的神情恍惚了一下。
倒是過臻,從垃圾場回來之後一直閉着眼睛,沒開口說過話。像是睡覺,也沒人敢去打擾他。
收拾好之後,他們也采納了趙蘇的意見。要先去戰魂。
可到的時候,程方他們已經在了。老板也清好了場。今天要對決的兩個人是他當初最看看好的兩個電競天才。無論是誰離開電競這個職業,他都會覺得可惜嘆惋。
兩年前程磊的死,也是戰魂老板一直耿耿于懷的事情。如果當時可是懂得适時收斂一些,把他們趕回家去好好休息一下,也許程磊真的不會死。可造化弄人,如果一切都是風順,夢想這個詞語也就不存在了。
他欣慰地看着兩個少年的眼睛,至少那裏還有一團火,有火就有希望。
如約,比賽是10點開始的。趙蘇花了20分鐘的時間幫楚響和過臻梳理了一遍比賽規則。
巴元和朱倩站在網吧老板的身邊,一句話也不敢多講。看的人比競技的人更緊張。
包間裏一時間只剩下了鼠标和鍵盤的聲音。
噼裏啪啦……
碎的是過去,重塑的是未來,時光滴答是不可言喻的美好現在。
趙蘇贏了。
這并不會讓人感到吃驚,程方兩年沒有碰電競了,有點勝之不武的意思。相反,讓人吃驚的是程方對這比賽的結果并不吃驚。
他兩手握拳狠狠地砸在鍵盤上,咬着牙叨了一句:靠。渾身一下子松了下來。
十個人面對面的坐着,誰也沒有動。
程方突然感覺到肩上多了三分重量,溫熱粗糙的手捏了捏他的肩頭:“對不起。”
戰魂老板的聲音有些沙啞,那三分重量他拿捏了很久,一直忐忑不下:“小磊的事情,真的抱歉,如果我知道他有……我死也不會讓他……”
埋着頭的人,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像個孩子一樣,也顧不得周圍什麽人在或者不在。壓抑了這麽久的情愫泛濫成災。
就那麽哭了很久很久,沒有人起身安慰他,也沒有人就此撒手離開。
過臻瞥了一眼網吧角落裏不知何時多出來的攝像頭,又轉眼看了看趙蘇。眉心有一絲不悅。聽着滿屋子狼狽不堪的哭聲。久久也不能釋懷。
如約,警察當晚就接到了程方的自首電話。
兩個人什麽話也沒有說。
警車遠遠的開走。趙蘇找了個視野良好的高地爬了上去,安安靜靜地目送他離開。
舉目四望,淩晨的南城是別樣的味道。
等巴元回過神的時候,趙蘇棍子他們已經不見了,朱倩也不見了。
聽老板說,看見他們四個往北條大街去了。
“這麽晚了又沒有車,那麽遠,他們得走多久啊!”巴小三順着巷口的直腸子街道往反方向看過去。多少有些焦急。
“早晚能走到的,我們也回去吧!”過臻站在下坡,插着口袋沖她招手。暮色下的他,神情多多少少會有些落寞。
楚響突然從巷子裏面沖了出來,龇牙咧嘴地笑,像是橫在心上的一樁事了了,肆無忌憚地搭上過臻的肩:“我住你家吧!嘻嘻!”
過小少爺往前走了一步,甩開他的手,一臉嫌棄:“髒!”
“切,你也沒有比我幹淨多少。”
兩個人吵吵鬧鬧的。
巴小三朝他兩跑過去,下坡的坡度太大,身體被重力拉扯不受控制地沖了下去。夜間的風撲着臉頰。吹亂了一頭碎發。
加速度越來越大,巴小三沒能順利地在他們面前停下。繼續沖了下去。
過臻搖搖頭,無奈的苦笑。插在兜裏的那雙手及時伸出來,快速跟跑了兩步,握住了她的手腕,一把拉回了自己懷裏:“不要命了?”
楚響自覺的捂着嘴,不讓笑聲破壞了難得的氛圍。
巴小三沒能阻止這猝不及防的“傷害”。過小少爺的臉真的太有戰鬥力了。
三個人嘻嘻哈哈地往家走去,影子在昏黃的燈光下,惬意綿長。
或許之前的悉數不算,巴元從此刻開始,才算真正了解他。
次日,都以為至此落下帷幕的事情,又悄然沿着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