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再見
一晃多年，不知多久。
須發花白的老者看着自己最具求道天賦的弟子，輕聲說道：
“你小師弟欠你的，也拿過往與未來皆還予你了，為何你還要執意去那個世界走這一遭？”
夏瑜笑微微的。
“師傅，您了解我的，我這許多年在求道之路上止步不前，當然，我也可以力證道，但實在麻煩。就想，還不如選個簡單的法子，除去心魔，不也能夠證道嗎，對吧師傅？”
老者心中有話，卻無從說起。
自家弟子固執己見，當着他的面睜眼說了一通瞎話，他當然聽得出來。
至于這“瞎話”之下的真相，他也大概能猜到一二。
這所謂的“己見”，說通透了，不過也只是執念而已。只是這執念，說來卻是極小的存在，明明可以彈指一揮，就能輕易滅去，夏瑜卻還是堅持要當着面動手，也真是應了“執念”一詞。
“随你。”半晌之後，老者終究還是這般說道。
夏瑜跪下，給老者磕頭行禮，鄭重道別。
“師弟的魂體我留在了茯苓洞中，師傅有空不妨去看看，免得無人投喂，最後魂消魄滅……徒兒走了，師傅保重。”
老者：“……”
說完，夏瑜站起身來，轉身便離開了，也不等老者的回答。
大概，只是因為他也知道老者會怎麽一副表情面對他剛才說的那個消息了吧。
再者，此時此刻，他的心中更多的是另外一個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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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他想了很多年很多年，必須會實現的念頭。
某位差不多已經快得大道的家夥的執念過盛，以至于在另外一個時空裏，不同時間流速下的一顆星球上，其中一間設計風格比較中二的卧室的床上，剛剛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的家夥，此時正驚疑不定的看着四周，仿佛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非常确定，自己，似乎，好像是聽見了某個熟悉的聲音，在幾分鐘前，在對他冷笑着說：
“程二清，咱們該算賬了。”
……
在夏瑜在布陣想進入程二清所在的時空的過程中，在某一天裏，程二清忽然在睡夢中看見了一個奇怪的男人。
一個單從五官來說，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只不過，眼前男人的五官和他固然相似到了極致的程度，但那氣質和身量，怎麽看都不像是他這種普通人型號的。
忽然出現在眼前的男人身着一襲銀白色長衫，長發披肩，看樣子似乎只是松松的束着，整個人看起來無絲毫程二清身上那種又痞又滑頭的感覺，而是一種……嗯……像是傳說中的仙人，那種超出凡俗後，冷酷無情至上的仙人。
“你個廢物！”
“仙人”一出口，就很不凡的怼了程二清一句。
程二清：“……”
“就是讓你勾搭一只心魔叢生的魔物而已，我還幫你弄了那麽好的系統做助手，結果你呢？你都幹了些什麽？竟然把所有因果最後都丢給了我來償，你丫大爺的！簡直比廢物還他媽廢！”
程二清：“……北方的哥們兒？”
“仙人”：“……”
額頭青筋直冒的“仙人”臉上，是恨不得把程二清給抓起來活剮一百遍的表情。
“呵呵，開玩笑的。不逗你了，說吧，有何指教啊？”
程二清攤手笑着說。
“仙人”：“……”
深呼吸一口氣，“仙人”近乎咬牙着說：
“你想不想知道你為什麽會被選中去‘拯救’夏瑜？”
——師傅說如果他不來這一遭，不告訴程二清實情，那他就永遠欠着程二清，那就永遠都不能成仙得道。
馬拉戈壁喽！
就程二清這蠢貨不僅害得他白白浪費了近乎九成的道行，還差點就因為在那幾個世界裏欠下因果太多，被天道給直接滅掉，都這樣了，他還欠程二清因果？
天理何在？
公義何在！
聽見“仙人”的問題，程二清考慮都沒有，直接搖頭回答：“我不想。”
“仙人”：“……”
馬辣個壁……想殺個渣渣，不知道師傅能不能幫忙遮一遮天道的眼。
可惜魂魄某處灼熱的痛始終清晰又煩人，直接把“仙人”的計劃給扼殺在搖籃中了。
“再給你一次回答機會，你最好想清楚再答。這個答案，可是關系到你回去之後，能不能實現你最想要達成的願望的啊。”
“仙人”咬牙切齒的“語重心長”說道。
如果不是師傅說只能讓程二清“主動”同意之後，他才能說，才能償因果，否則，他早就給程二清魂魄來一記“貫穿術”了，馬辣個壁，不給點厲害瞧瞧，還真不把他放在眼裏是不是啊？！
程二清看着跟前那張和自己無差的臉，依舊搖搖頭。
“好呀。”
“仙人”：“……馬辣個壁子，你同意還搖個屁的頭啊？！”
程二清笑：“逗你好玩呀。”
這個夢真爽，自己逗自己嘿嘿嘿嘿，也挺好玩的——哈哈哈哈。
“仙人”深呼吸，即便他其實不用呼吸，但他就是克制不住這個動作，因為只有這個動作，才不會讓他想要直接滅掉某個渣渣的念頭付諸實踐。
“既然是你要求的，那我就說了。”
“仙人”刻板的按照師傅給的規定說着類似“臺詞”的東西——真是夠了，欺騙天道也要搞這種玩意兒嗎？
煩死個人。
“你的确是萬裏挑一的那個人，不過并不是系統挑選的你，而是我選的你。當然，你不用知道我是誰，就憑你還不配知道我是誰！”
程二清但笑不語，一臉看智障的模樣。
“仙人”：“不準笑，再笑我打你啊！”
程二清：“……”
不等程二清再做出讓自己憤怒的表情，“仙人”接着說道：
“總之，之所以我要選你來完成那些‘任務’，是因為在衆多平行時空中，只有你這個廢物的魂魄在‘測算’中搞翻夏瑜的成功率最他媽高，也是最容易操控的。”
程二清翻了個白眼，“再人身攻擊我就不聽了啊。”
“仙人”更想翻臉了。
“媽的，我以為你好操控成功率高就行了，哪裏知道你還死心眼到那種地步！”
程二清嘲諷的笑笑：“我現在捂住耳朵不聽你信不信？”
“仙人”：“……”
深呼吸，臉色變得猙獰的“仙人”繼續：
“第二，所謂的‘任務’，都是假的。夏瑜的确要成仙得道，不過不是靠系統或者你完成幾個任務來實現，而是要破除心魔。他的心魔是一次情劫。而情劫的主角則是我。”
“仙人”不由的得意的指了指自己，強調了一遍：
“你給我看清楚！主角可是我，而絕非是你這一介小小凡人。”
程二清聳聳肩，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沒有接話。
看見這樣的反應，“仙人”語氣一頓，忽然覺得自己真他媽幼稚，跟個力量和智慧根本比不上自己億萬分之一的凡人作比較，真他媽掉價。
“當然了！我貴為主角，根本就看不上夏瑜那種小角色！”
程二清了然點頭：“我知道了。”
“仙人”青筋冒了一堆出來：“……”
“您繼續？”程二清想繼續聽，笑着催促道。
看着程二清那雙寫着“真誠”的想他繼續的眼睛，“仙人”不由帶着與生俱來似的高高在上的語氣，諷刺一般冷笑着說：
“我可是仙，夏瑜再強，那也是只魔。會喜歡一個罪惡滔天，從一出生就被視為最低賤之物的玩意兒的，估計也就只有你這種腦子進過水的蠢貨才會幹吧。”
程二清點點頭，“謝謝祝福啊，說實話，我挺願意腦子裏進這種水的。”
“仙人”沒有理會程二清的插科打诨，繼續說：
“不過我承認，夏瑜那個家夥真強啊，明明我是仙，根基比魔物好了不止千萬倍，可他就是能比我花更少的時間，更少的精力，就修煉到了最後那步，僅待看破劫數，便可出五行，證大道，做個比任何神仙或者妖魔都更強大、更自在的存在，讓我啊……真是嫉妒。”
程二清挑眉。
“哇，高高在上的仙也會嫉妒啊？”
這麽說來夏瑜不知道多棒呢，而連神仙都會嫉妒的程度，又是該何其的耀眼？
程二清默默在心裏這樣想着。
“對啊，我嫉妒。我承認。我雖然天賦高，但我心氣也高，我比任何人都努力修煉，我不是為了得道成仙，而是為了證明，自己是最厲害的那一個！可惜啊，夏瑜的存在讓我每時每刻的努力看起來都像個笑話！大笑話！”
“仙人”似乎自嘲般的笑出聲來。
“而最可笑的，是我幾乎耗盡心力，算盡因果，甚至把自己證道之路都給堵死了，也未能讓夏瑜陷進那些世界裏。不，應該說，如果不是你丫這個變數，就夏瑜那個曾經真心喜歡過我的家夥，怎麽會好好的從虛幻世界裏出來，還差點出來後殺了我？”
程二清眼睛一亮。
“曾經”喜歡？
呵呵，真高興聽到這樣的話。
“你說你是不是豬腦子進了太多水啊？就算有系統加持讓你不會真死，但是那些痛和時間可都是真的，你這皮到底是多厚？竟然痛不死你？是不是這就叫渣渣遺千年？”
“仙人”瞪着程二清，竟像是真的在疑問道。
程二清笑。
“我想回家嘛。”
“仙人”冷笑。
“屁！你就是慫！我給系統設定了一個能把夏瑜坑死的巨坑。那是一個法則。簡單說來，就是——只要你能接受了夏瑜的心意，能明确表達出來，就算只有一次，只要夏瑜感知到了，那夏瑜就可以永遠留在那些世界裏，陪你生生世世，甚至與你不老不死……可惜你丫的就是不敢啊！慫爆了簡直！說什麽夏瑜是NPC，跟你不會有結果……直接說吧，就是找借口，你就是怕一切都成空，對不對？大慫包？”
程二清撇撇嘴，堅決貫徹嘴上說的和心裏想的完全不一致的方針，回答：
“不是，我就是想回家。”
“仙人”額頭上的青筋又要冒出來了。
“媽的，別以為這個時空我動不了你！你給我等着，你不承認你是慫包我就讓你死得超級難看你丫的信不信？”
可還沒等“仙人”撸袖子開幹，一道光不知自何處投射進來，将其籠罩在了其中。
“徒兒，該說的都說了，回了吧。”
一道蒼老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伴随着聲音出現，那道光徹底将“仙人”的身體吞沒了。
“媽的，你給我等着，我總有一天要讓你好看到爆的啊——”
最後一個音消失在虛空中，程二清看着剛才“仙人”站過的地方，想了想，很從心的沖着“仙人”消失的地方，比了個中指。
……
程二清從夢裏醒來，滿頭大汗，有點迷茫。
剛才夢裏的事此時已經模糊不清，以至于他已經記不太起來自己聽到過什麽，或者說過什麽了。
不過……
好像有一句話是最後夢中的人咬牙切齒、非常大聲的說出來的，以至于現在他還有那麽點印象。
那個人似乎是在跟他說：
——你給我等着……
雖然還有點迷迷糊糊，但不知道為什麽，程二清還是下意識的，沖着那虛空，伸出手來，比了個中指。
（上部完結）
作者有話要說：
江湖不遠，有緣再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