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就沖着那份神鬼莫測的能耐,無論如何皇上也絕不會允許那丫頭歸了別人家,想要使些手段将人配給旁人那無疑是難如登天,倘若仍是在皇家打轉那相對來說就要容易多了。
提起老四她腦海中立馬就有了主意,幾乎與皇貴妃“英雄所見略同”,倒不是說她們兩個如何心有靈犀,蓋因都對她們共同的男人了解頗深罷了。
她沒有家世沒有助力,能爬到如今這地步憑的就是小心翼翼揣摩康熙的性情心思的那份能耐,這麽多年下來也算是經驗豐富,遇上事兒很快就能按着那個男人的性情琢磨出相應的對策。
但也正因彼此都太過了解,這會兒德妃後知後覺就回過味兒來了,“本宮就說呢,那位再如何大度也總不至于能樂意看着這樣一個巨大的威脅入了後宮……還那般大方叫本宮插手老四的婚事……真真是好一個賢妻良母之典範!”
合着是在這兒等着她呢!
既能于前朝後宮之中博得個好名聲,又能在不惹惱帝王的前提下解決掉一個大麻煩,好一招一箭雙雕!這皇貴妃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真是妙得很吶!
賈元春乍一聽聞那沒頭沒尾的話還愣了愣,眼瞅着德妃那眼裏的冷意……憶起今日所發生的一切,仔仔細細琢磨了一通之後才仿佛将所有的一切前因後果都串聯了起來,茅塞頓開。
原來從來就沒有哪個是真心希望她那小姑姑入宮的,就連表面“姐妹情深”溫柔大度的皇貴妃其實也不過是礙于種種緣由不好親自出馬,便将主意打到了德妃的頭上。
也不知皇貴妃在算計這一切的時候是否将德妃的敏銳聰慧算計到其中,或許也是心裏有數的吧?多少年的老冤家,德妃了解皇貴妃,皇貴妃又何嘗不了解她?
可德妃縱是看穿了又能如何呢?
“那丫頭必不能進宮成為姐妹,威脅太大了,再加上她身上那層看不透的神鬼手段……誰敢保證會不會攝人心魂?萬一……”
萬一暗地裏使點手段将皇上的三魂六魄都迷昏了該如何是好?太危險太不可控了,絕不能心存僥幸。
“本宮思來想去還是不得不承認皇貴妃的想法才是最妥當的解決方式,那丫頭塞到老四身邊是再好不過的。”
她也能理解為何皇上會甘願冒險也不舍得放棄這樣一個神神叨叨的丫頭,那可是能起死回生的能耐……從皇貴妃的決定來看這一點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這樣神乎其神的本事誰能放棄得下?
将那丫頭塞給老四,既解決了自身可能會面臨的威脅不說,到時候身為婆婆還能讨不着點好處?這就跟在自己家種了顆人參果樹似的,随用随摘,再便宜不過了。
所以說,縱是看穿了皇貴妃的算計她也還是得按着人家的指示去做,可真真是憋屈死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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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妃忍不住咬死了後牙槽,柔和溫婉的臉蛋都有些扭曲了,那股子憋屈勁兒便是瞎子都能瞧得出來。
見此情形賈元春就默默垂下了頭。
一個是光明正大地坑人還叫人無力反抗,一個是明知自個兒前頭有坑還只能冒險往裏頭跳。
顯然,此次交鋒皇貴妃完勝。
該說不說,老冤家真不愧是老冤家,彼此之間都已是了解得透透的了,那些個彎彎繞繞的心眼子其實已經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幾乎都能看得清,只看誰更技高一籌罷了。
這後宮的日子可真真是不好混,一個個那心眼子都跟馬蜂窩似的,也不知她跟着德妃後頭究竟對還是不對。
賈元春不免有些憂慮,可實則轉念一想這份憂慮壓根兒就沒有任何意義,跟着德妃說到底根本就不是她自己的選擇,誰叫她偏就分在了永和宮呢?
德妃是她的主位娘娘,不跟着這位還能跟着誰?旁人不會信她,德妃也不會給她好臉色,随意動動嘴皮子就能叫她在永和宮的日子生不如死,她哪裏來的資格自己選擇呢?
除非……她能爬到主位娘娘的位子,然後從永和宮搬出去自立門戶。
心裏如此尋思着,但賈元春的臉上卻不露分毫,仍是滿臉憂慮地說道:“皇貴妃娘娘之所以不親自出手左不過是怕惹惱了皇上,如今這事兒推到娘娘您的身上,娘娘又該如何做才能避免惹惱皇上呢?”
德妃微微蹙眉,一臉若有所思地抱着茶碗緩緩喝了兩口茶才說道:“皇貴妃那頭怕是皇上已經通過氣了,再者說畢竟那丫頭住在承乾宮,在她眼皮子底下有點什麽狀況她也不好裝作不知情,倒是本宮沒有這份顧慮。”
“說到底皇上迄今為止也不過就是表現得格外關心了些,其他再沒什麽不妥之處,咱們完全可以将這份關心當作是林如海的緣故,畢竟人家先前可是為了大清為了皇上差點死在任上呢。”
當然了,無論如何那位爺心裏頭總歸是會惱的,這一點無可避免,不過小心些行事應當也不會太過嚴重。
還是得好生琢磨琢磨。
德妃一時便陷入了沉思,屋子裏頭的其他人亦是誰也不敢喘大氣,霎時一片死寂。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賈元春忽而就聽上首傳來一道聲音,“你娘家與林家是姻親關系,不知能否想法子将那丫頭的生辰八字弄來?”
賈元春驟然一愣,皺起眉頭小心回道:“婢妾倒是可以叫家中祖母嘗試打聽打聽,不過結果……婢妾卻并不敢保證。”
“那就打發人傳個信兒回去試試罷。”頓了頓,德妃又說道:“本宮知道你入宮多年極其挂念家中,趁此機會本宮便準你捎帶一封家書回去問候一二,屆時若有回信或什麽要帶給你的東西……小巧輕便些方便藏着的本宮只叫人一并給你捎帶上就是了。”
仿佛是怕這話太過隐晦會錯意,德妃又接着解釋道:“宮裏頭生活了這麽些年你自個兒也是再清楚不過的,‘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可真真是體現得明明白白,本宮縱是有心想助你,也少不得你自個兒四處打點拉攏關系,如此一來手頭上可就萬不能緊張了。”
這番話看似處處體貼至極,卻偏叫賈元春渾身汗毛炸立。
宮裏宮外互通書信、夾帶物品向來就是大忌,一旦被發現可是要出大事的,德妃此舉分明是想要将她死死綁住,有朝一日發生點什麽意外這就是現成的把柄啊!
許是她的表情太過明顯,德妃當即就嗤笑一聲,“你怕什麽?宮裏這些個娘娘誰還沒幹過這事兒?否則你當她們手裏為何總如此寬裕?皇上心裏頭也跟明鏡兒似的呢,不過是睜只眼閉只眼罷了。”
高位份有家世有子女的娘娘跟她這樣一個小貴人能一樣嗎?這哪裏是安慰啊,分明是明晃晃的警告啊。
賈元春不禁抿緊了嘴唇,可算是體會到方才德妃的感受了。
明知前頭是坑,卻也只能義無反顧往裏頭跳,這種憋屈勁兒可真就別提了。
況且也不得不說,尋求家中的幫助正是她此刻最需要的……當年進宮雖悄悄攜帶了不少,可這麽多年過去早就花得一幹二淨了,如今真真是捉襟見肘,莫說四處打點關系拉攏人脈了,便是想私底下花些銀錢叫自個兒的日子好過些都不過是妄想。
最終賈元春也還是答應了。
對此德妃也只滿意地笑笑,并無絲毫意外。
區區一個小貴人還能飛得出她的手掌心?這可是她費勁扶起來的棋子,只能牢牢呆在她的手掌心裏頭任她搓圓捏扁。
且不說賈家陡然收到賈元春的家書是如何欣喜若狂喜極而泣,看到她張嘴索要的巨大數額時又是如何為難發愁,甚至氣得大房那老無賴賈赦一蹦三尺高跳起腳來撒潑,從而又引發了一場家庭大戰……
卻說宮裏頭的林言君林黛玉姑侄倆可真真是喜上眉梢了,蓋因日夜翹首以盼的揚州回信總算是等到了。
信是康熙打發人親自送來的,渠道可謂是再正大光明不過,絲毫不必擔心有什麽隐患,不過這卻也代表了這封家書也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家書罷了。
等從頭到尾看完之後林言君也就無奈地嘆了口氣,伸長了脖子湊在旁的林黛玉亦是滿臉難掩失望。
雖說信裏明明白白說了,老太太意圖将林黛玉和賈寶玉湊成一對這件事已經被他一口回絕了,并且将來也無論如何都絕不會點頭,叫二人只管放心……但她們兩個真正想要得到的消息卻是半個字都不曾挖掘出來。
譬如揚州那邊的事是否在收尾了,譬如他是否即将要調任回京了。
“也實在沒有法子,畢竟是要先通過上頭才能傳到咱們手裏的,關于朝政上的事太過敏感,委實不好提及。”話雖如此說,但林言君還是忍不住連連嘆息。
林黛玉就更加失落極了,低頭擰着帕子悶聲說道:“我只盼着咱們一家人能早些齊齊整整地守在一塊兒。”
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小願望,可是以目前形勢來看卻是難如登天啊。
縱是林如海回京了,她怕是也踏不出皇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