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秘辛·人魚夢境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虐殺。
這群魔修中修為最低的都是金丹境初期,甚至還有一位金丹大圓滿的存在,照理說對上金丹境中期的褚徵,哪怕對方是戰力越級的劍修,也應該是具有碾壓式的優勢的。
結果卻恰恰相反。
對方閑庭信步,每一招每一式卻仿佛洞悉了他們所有招式一般,無比狠辣地刺向他們的弱點。
有詐。
所有人同時察覺出了這一點,戰意衰減,在褚徵的劍下不免露了怯意。
褚徵所用之劍名喚離相,通體玄黑,劍體內蘊鎏金光澤,據說此劍還曾與中州的佛修有些淵源,故名離相。
這名字雖聽起來有佛意,但卻沒有人覺得這是一柄慈悲之劍,特別是眼下的魔修,親眼見到自己的同伴是如何在劍下躺倒再也不能動彈的。
有了怯意,對上劍修則更加危險。
那些準備逃跑的人,在褚徵看來更是破綻百出。
幾個呼吸之間,性命被飛速地收割。
空氣中摻和着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混合着魔域特殊的氣息,令人十分不适。
只剩下最後那個金丹大圓滿的魔族了。
往日裏,越是濃重的血腥味越能激發他的殺性,這樣的場景只會讓他整個人興奮起來,而他此刻卻連逃跑都困難了。
“不逃嗎?”褚徵說着,露出一個稱得上是溫柔的微笑。
他如玉的面孔雖然在笑,眼睛卻幽邃暗淡,透不出一絲光亮,真實的惡意在眼神中明晃晃的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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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魔修見到這幅情形,反而不懼怕了,哈哈大笑起來。
同伴的屍體橫七豎八地散落在這片山野 ,血跡将土壤浸成了深棕色,看上去格外可怖。
“我見過你。”魔修忽然說,“在那些正道修士面前,你倒是裝得一副人模狗樣的,他們知道你這個樣子嗎?”
他親眼看見,在礦脈,在沈家的人面前,眼前這位比羅剎還有兇狠的男子是如何端莊文雅地行禮的。
對方似乎并不急着收割他的性命,十分耐心地回答:“他們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褚徵的語調慢悠悠的,吐字的方式同很久之前死在他手中的那幾個儒修有些相似。
他不知為何,在這種危急情況下還能想起這些細枝末節,但他來不及理清自己混沌的思緒,只是盡可能地想要拖延時間。
“是嗎?看來正道修士……”他咬着牙開口,控制着自己的腿不哆嗦得太厲害。
只要再等一會兒,他就能——
倏地,這片天地忽然寂靜下來,連耳邊雜亂的嗡嗡聲都消失堙滅,只剩下一片可怕的寂靜,仿佛有什麽将他帶去了另一片空間。
随後就是溫緩的溪流汩汩流淌的聲音,有什麽溫熱的液體從他脖頸灌下。
下一刻,喉嚨處傳來劇痛,魔修的瞳孔忽然放大了。
他的身體依舊直挺挺地立着,喉嚨卻直接被長劍洞穿了,黏稠的鮮血沿着黑金的劍身滴落。
滴答,好大一滴血。
褚徵走上來,目光仍舊同他對視。
他看着那雙俊秀的眼睛,心中驟然生出無限不甘來。
恨意與渴望同時出現在那雙眼睛裏,是魔修,但也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修士。
他還想再掙紮,驟不及防間,喉中的長劍已被來人猛地拔了出來。
在那一刻,他親眼看到不足一尺遠的正道修士的全貌,震驚着露出一個有些扭曲的微笑:“原來……”
笑容還沒來得及從他臉上綻放,嘴角的弧度便戛然凝固在了那張沾滿血跡的臉上。
鮮血從動脈直接迸射而出,這位金丹境大圓滿的魔族修士轟然倒地。
“可惜,那都與你無關了。”
褚徵習慣性抖落劍體上的血,低着頭打量了他一眼。
死去的魔修右手還攥着一物,散發着空間法器的靈氣,浮動的靈氣随着主人的身死迅速黯淡,一下子沉寂下來。
褚徵毫不在意地踩了過去,将那物徹底碾碎了。
……
礦脈一事一解決,沈雲屏這樁心事也算徹底了卻了。
然而此刻卻不是放松的時候,對外,她要重新樹立沈家的威望,對內,她既要安頓那些死于風波的修士家屬,也要鎮壓下族內一些蠢蠢欲動的聲音,沈家內外仍留下了無數麻煩亟待她去處理。
這日,她吩咐着沈家傳信的使者,交代了礦山的一應後續事宜,又說起本家的事。
“本家那裏都已經安排好了嗎?”
“回大小姐的話,一應相幹事宜皆已妥當。”
沈雲屏的臉色卻沒怎麽緩和,一雙妍麗的眉目仍然不見舒展。
“本家先前的事……都處理妥了嗎?”她語調從容,看不出異樣,只有微微不安地撫着書本封頁的手暴露了她內心的不安。
聞弦歌而知雅意,使者立馬明白了她意有所指,回答:“請大小姐放心,相幹人員都已經處理妥當,也叫外家的所有人四處去搜尋了。”
沈雲屏撫摸書頁的手一頓,眉頭微蹙,“先不要管這件事了,正值多事之秋,這會兒大舉搜捕只會引人耳目。”
使者愣了一下,很快又起族內那幾位的囑托來:“可是……”
沈雲屏不言語,只是冷冷地望過來。
攝人的威勢從她那雙絕美的雙眼中流露出,這位家仆也明白了,她說這樣的話絕不是同他商議,于是低下頭應是。
她這才收回目光,囑咐道:“我何嘗不想将賊人捉回來,他越是在外邊逍遙一日,沈家便多一重風險。只是……如今卻也是顧不上萬全了。”
沈雲屏将桌面的書合起來,往太寧峰去了。
路上的積雪深厚,沿路的樹木變成了臃腫的銀條,放眼望去全是潔白素裝,白茫茫的。
靠近各峰主殿的山頂處不得禦劍,沈雲屏只能步行。
顧不上萬全是真的,但……她只知沈家本家出了家賊,卻不知道那家賊盜走的是多麽要緊的物什,長老和父親竟然連她也沒知會。
沈雲屏擡起頭,看到大殿露出的一角屋檐從壓雪中探出頭來。
她要去求見洞石真君,讓她回本家去料理家中的事宜。
她是沈家未來的家主,雖然年少,但沈雲屏從不認為自己擔不起這個身份。
在沈家有着超出她控制的秘密……她絕不允許。
……
昏暗的洞穴裏,唯有狀如銀耳的水草散發着幽藍的光,勉強點映出洞穴內的情景。
此地散發着幽冷的寒意,卻并不刺骨,反而覺得無比涼爽。
樹木藤蔓掩映着洞穴深處的情形,丁昭昭不知自己為何出現在這裏,但探究欲還是讓她撥開那些垂落的藤條,朝深處走去。
地上幽靈般的草植散發着神秘的光澤,丁昭昭卻從沒見過這樣的生物。
難道是因為她見識太少了嗎?
她移開目光不看,繼續向裏走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越往裏面走,溫度就越低。
洞穴深處不與外頭相接,阻隔了外面的聲音,因而更加幽寂。
丁昭昭察覺出四周安靜得可怕,下意識地停下腳步。
令她驚訝的是,腳邊的銀耳狀植株仿佛有生命一般,嘩嘩地生長着,除此外,還有幾秒間隔的水滴聲。
有水滴聲,那是有暗河嗎?
她循着聲音走去,在穿過越來越窄的路口之後,卻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穿過窄口之後便是豁然開朗,洞穴口小腹大,內裏別有洞天。
裏面的草木生長的茂盛多了,幽藍的輝光鋪滿整座洞穴,看上去格外夢幻。一汪清淺的池潭居于洞穴中央,草木的幽光映在水面上,粼粼的波光浮動,還能看到池水流動的痕跡。
竟然是潭活水。
丁昭昭又走近了些,想看看池水通往何處。
然而,這本就讓她驚嘆的夢幻一幕裏出現了更加沖擊她心神的畫面。
伴随着驟然響起的嘩啦啦水聲,平靜的水面裏忽然升起一條魚尾。
這裏并不止她一個活物。
丁昭昭先是一驚,很快心神全部被那條忽然出現的魚尾吸引。
魚尾高高揚起,波浪型的尾尖輕輕擺動,柔軟得仿佛雲絲,尾巴上綴着絲綢一樣光滑流暢的裙尾尾鳍,流光溢彩。
丁昭昭一瞬間以為自己在看什麽科普片,深邃海洋之類的。
就在這時,仿佛察覺到陌生人的入侵,疑似觀賞魚的“洞穴主人”長尾飛速掩進了水下,丁昭昭又靠得近了些去看。
她向來謹慎,今日在這處詭秘的洞穴不知為何表現格外大膽。
出乎意料的是,池裏沒有什麽魚,反而有一個人。
柔順的黑發自脊背披落,落在水面上,從丁昭昭這個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的側臉。
他的腰際隐入水下,見不分明,先前的瑰麗魚尾在他身下起起/伏伏。
哦,原來是人魚。
丁昭昭這會兒有些疑惑了:人魚這種生物是真的存在的嗎?
她又大膽地踏出一步,心念電轉之間,丁昭昭倏地想起一個問題。
她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很快,丁昭昭又回憶起先前,她是和寧瑤在一塊的。
就在這時,她心念一動,猛地擡起頭來。
仿佛聽到了她的心聲,那神秘的人魚也轉過臉來,丁昭昭同他對視,卻是驚了個神魂飛越。
那熟悉的俊朗清逸的面容,如寒潭流光般的眼波,嘴角含着一抹笑意的神色……不是褚徵又是誰?
丁昭昭頓時吓了一跳,一個激靈,立馬睜開了眼。
她喘着氣,神思不定,捂着額頭平複心情。
一擡頭,就看到寧瑤有些擔心地盯着她。
“你做噩夢了嗎?眼珠轉得那麽快。”對方撐着臉,有些疑惑地問。
夢?
丁昭昭環顧四周,發現她們還是在那只被她們殺死的靈鹫山洞裏。
是了,她早已進入寒雷峽谷,又怎麽會見到褚徵呢。
想到這裏,丁昭昭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臉。
什麽鬼啊,她是在做關于褚徵的春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