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夢境·千裏相逢
滄州沈家
沈家近日來了位弘人仙宗的大人物,一出手便鎮壓了礦脈的魔族動亂。
起初衆人還持觀望态度,只是認可了他的能力而已,畢竟斬殺幾個魔族對他們來說也不在話下,最令人頭疼的還是後續無休止的反撲。
褚徵充分地發揚了他幫人幫到底的優良傳統,連着數日紮在北部的礦脈,仿佛不用合眼一樣處理魔族一波又一波的入侵。
直到對方徹底安靜下來。
餘下的,沈家自己也可以解決了。
這會兒,族內大大小小的聲音才滅絕。就連當時不贊同将沈家特有的情報通道用于這位天之驕子身上的沈紀慈,也保持了沉默。
有時候,沉默,便是一種無聲的認可。
沈紀慈正是沈雲屏的父親,也是沈家本代的家主。不過,雖然占據着家主身份,沈家各項出入的關鍵卻是拿捏在他弟弟沈紀文手中,就連本家的大小事宜,也是交給了管家打理。
這天,褚徵剛在沈家本家略微休整了一日,沈家的一位小厮便前去請他,知會一場禮節上的宴席。
然而他站在門外輕輕叩門,等了近十來分鐘也不見裏面出聲。
“褚公子?”他連喚了幾聲,忍不住心生疑窦。
就在仆從打算推開門時,門“嘎吱”一聲響從裏頭推開了。
一擡頭,那位從中州來的青年還是俊朗依舊,衣服上一絲折痕也無,不見多日苦戰的疲憊,只是臉上沒什麽表情,看着倒像情緒不高的樣子。
這樣的表情在尋常人臉上是再常見不過,可但凡他們見到褚徵的時候,對方都是一副親切和善的模樣,如今這樣倒叫人有些不習慣了。
小厮低着頭,他猜不透這些大人物的心思,只是恭敬道:“家主請您去大廳一敘,宴飲已經備下了。您是沈家的恩人,家主和幾位長老都想見一見您,以便當面答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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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徵點了點頭,随他一路到了大廳。
中間穿過長廊和花廳,明明在舉辦宴會,卻沒見到一隊隊的仆從,反而是各處廊角都有侍衛巡邏。
褚徵狀若随口地提起:“府上侍從倒是不多。”
他走在那領路的仆從後面,只見對方的脊背有一剎那的僵硬,很快又恢複了自然,回答道:“家主不願張揚,因而遣散了許多仆從,杜絕奢靡鋪張的做派,也好給各個分部做個表率,絕非對貴客不敬,還請您見諒。”
褚徵聞言笑了笑,“是嗎,那是近日才遣散的?”
仆從滴水不漏地答:“節省開支,裁剪仆侍絕非一日之事,操之過急恐招致禍端,公子想必也明白這個道理。”
二人對話之間,已經走到了大廳處。
沈紀慈已經在主位上等着他,只是由于貴客未至,還未開席。
他一踏進大廳,數道目光便從無數個方向探射過來。
褚徵重新露出毫無破綻的禮節性笑容。
那邊,沈紀慈在他第一下出現時便擡起了頭,随着褚徵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他也站起來,朝他舉杯:
“果然是少年英才,小女多番提起過閣下,如今一見才知名不虛傳啊。”
宴席大部分時候都是推杯換盞,往來恭賀,隐秘的心思夾雜在虛僞的話語和修飾後的神情之下,說不出的膩味。
褚徵更對這種場合生不起什麽興趣,他來沈家只為了一個人。
席散後那位家主還張羅着說陪他在沈家走一走,往日裏他一定會答應,但也許是先前的狀況讓他過于驚異,也許是連日的殺伐讓他有些許疲倦,也許是熱鬧的宴席消磨了他的精力……
褚徵拒絕了。
他回到自己房間內,到底沒冒險在沈家的地盤上同隐界的人聯系。
褚徵推開窗,窗外透着涼意的空氣瞬間灌滿懷中。
片刻後,窗外忽然響起一聲短促的鳥鳴,鳴聲清亮。
一只灰白色的鴿子蛋大小的鳥兒随聲而至,停在了褚徵的手邊。
小鳥的嗓音仿佛一章綿延不絕的詩篇,連綿不絕,褚徵竟也耐着心思聽它傾訴,許久,露出一個近來唯一稱得上是真心的微笑。
他目光柔和,目送灰白小鳥從他指尖離去後才收回眼神。
夜間,沈家大宅陷入祥和的睡夢中。
不知為何,也許是因為心患解決了一樁,衆人心情受到撫慰,睡得格外安穩。
哪怕是無需睡眠,打坐入定的高階修士也在空氣中感受到了難得的平靜氣息。
沒有人注意到,以客宅的某個軸心為起點,溫柔而又綿長的碧波向圓周擴散,覆蓋了整個沈家庭院。
【天池游夢】——每個海神族跨入成年之前的必備法術,在單一發動的情況下它只有安撫人的潛意識的功效,配合【矢浪之印】可以進入夢境,完成神識形态的共鳴。
創立矢浪之印的那人,原意是想讓同族互幫互助,增強友愛精神。只可惜,衍生到了後來,這種海神族特有的印記往往只用于一個用途,那就是監視。
令褚徵訝異的是,他并未在丁昭昭身上留下完整的矢浪之印,只是透過那枚耳墜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絲氣息而已,耳墜上刻的也不是完全形态的印記。
然而那日,他卻真實進入了她的夢境,不僅如此,甚至……
甚至還讓她看到了他半獸化的模樣。
該說幸好只露出尾巴,沒把角也露出來嗎?
思及此,他居然有些想發笑。
褚徵取下耳墜,下意識地放在手裏把玩。
耳墜陡一取下,身體的氣息便像堵在即将決堤的洪水一般,只待徹底沖破那一層脆弱的屏障。
劇痛幾乎霎時席卷了四肢百骸,他臉色發白,額間迅速冒出冷汗,然而褚徵神色未變,神思依舊飄忽。
已經到了快瞞不住的程度了。
就在這時,有什麽東西輕輕地扣了扣窗扉,發出“嗒嗒”的聲音。
褚徵打開窗子,正是白天的那只灰白小鳥。
他一進屋,瞬間就化作一個成年男子滾落在地,身型偏瘦小,但長着一雙圓而大的眼睛,臉頰也有些肥,看上去十分幼态。
男子半跪在地,并未擡頭,垂首帖耳:“正如大人所料,沈家族譜上沈紀慈一脈只記了沈雲屏的名字,至于沈和意——未曾見到。”
褚徵将耳墜扣回,手搭在桌面上,問:“族譜上沒有他的名字嗎?”
“沒有。”男子說着,又思索了一下,“但奴發現了另外一處有異的地方,沈家太/祖有兩位,其中一位族譜上注的是未有婚配,但分明有個名字在一旁,兩人甚至育有一個孩子,只是那個女子和孩子的名字都被劃掉了。”
“沈家太/祖約莫是什麽時候的人?”
“回大人,後魔神時代一千多年左右。雖距魔神時代已久,但也是許多年之前了。”
褚徵得到他的回答,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那個孩子,居然真的活下來了——
……
丁昭昭要瘋球了。
這幾天,她醒着睡着腦子裏全是那個詭異的夢。
更要命的是,褚徵那副落水豔鬼的模樣反複出現在她腦海裏,讓她情不自禁開始懷疑自己思想的純潔性。
救命,她這是要腳踢女配,拳打反派,直接把男主霸占了嗎?
人說飽暖思銀/欲,她這風餐露宿的,反倒做起春夢了。
盡管丁昭昭後來又做了些零碎的夢,卻沒有一個,感官像那日那樣真實,簡直如臨其境一般。
寧瑤看出來她的端倪,也詢問了一番。
丁昭昭猶豫了半晌,将細節和主人公都模糊,自動馬賽克處理後把事情原委告訴了她。
寧瑤聽完後只顧自己笑了,說她是“其他夢就模糊,做起春夢來就真實”。
色/批的本能,不需要掩飾。
丁昭昭無語了。
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籌備着自己要用的陣法,漸漸地也忘了這一茬。
然而,就在她将徹底遺忘時,這天夜裏,她居然又夢到了褚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