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外挂·共享地圖
這一次不再是那個昏暗的,生長着神奇水草的池穴,而是一片蒼茫的大海。
海心中孤立着一塊巨石,石壁平緩,一直綿延到了水裏。
布局倒有些像浮海泉。
褚徵仍像他往日裏在浮海泉那樣,悠閑地倚在石壁上。
丁昭昭下意識就走進幾步,向他靠攏。
一低頭,才發現她腳下踩的不是長長的岩階,而是懸空浮在了海面上,甚至能看到海裏魚兒游動的身影,還有若隐若現的海草。
這情形實在吓人,丁昭昭腦中一陣眩暈,就在這時,褚徵開口了:
“丁師妹。”
許是他語氣如常,好像她漂浮在海面沒什麽大不了的,丁昭昭也恢複了常态,向孤石走去。
“師兄……”丁昭昭猶豫着開口,目光有些不自然地掠過他遮住雙腿的衣袍,弘人仙宗的制服有着寬大修長的衣擺,再加上褚徵躺卧的姿勢,衣擺便直接蓋住了腰際以下。
她在盡力掩飾自己的目光,但仍然十分失禮地一直盯着褚徵的腰際。褚徵見狀,一撩衣擺站直了身子。
這下看清楚了,雙腿完整,她的褚師兄仍然是個四肢健全的人類,丁昭昭松了口氣,“吓死我了,師兄你知道嗎,我夢見你長出魚尾巴了。”
此時丁昭昭還沒意識到自己在做夢,話一出口就立馬僵住了。
果不其然,褚徵聞言露出笑意,看着她打趣道:“未曾想我也能出現在師妹的夢裏?有句話是怎麽說來的,叫做,日有所……”
“不,不……”思字還未出口,丁昭昭立時制止,“師兄有所不知,有位大師說過,夢是過往真實經歷的殘念,呃,就是說,夢裏出現的東西就是現實裏時常出現的東西……我覺得這位大師說的才是對的。”
褚徵垂眸思忖,片刻後問:“不知是哪位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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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重要嗎?
丁昭昭腦子一片空白,嘴巴已經先于腦子動了:“弗洛伊德!”
褚徵揚了揚眉。
丁昭昭能感受到,褚徵探究的目光在她面容上掃過,她只好繃住表情,裝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褚徵自認遍閱典籍,雖算不上博古通今,但也算是小有見識,弗洛伊德這個名字卻從未聽說過,聽起來像是中州南部、衍州、新州這些地方的人。
這下他的沉思的時間長多了,确認自己不曾聽聞過任何這位大師的事跡後,問道:“我才疏學淺,不曾聽聞過,不知師妹可否同我詳談?”
丁昭昭本來就是胡謅的,她自己唯一一本弗洛伊德《夢的解析》也只是出于興趣翻了翻,哪裏能和他詳談,立即擺了擺手,糊弄道:“內容太多啦,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下次,有機會了,一定一定啊。”
褚徵仍是看着她微笑,順着她的話點了點頭。
丁昭昭松了口氣,和這樣的人相處最好的一點就在這,哪怕他看出她在瞎扯了也不會直接戳穿她,更不會不知趣地追着她問。
“我猜,應該是日日見到師兄和那群魚,才會夢到這樣怪異的場景。”丁昭昭繼續着自己的推理,這會兒精神也有些松懈,“對了,師兄,你去哪裏了,我怎麽好久都沒見到……”
丁昭昭突然回過神來。
她困于寒雷峽谷,怎麽可能見到褚徵——
見她終于回過神來,一副瞪大眼睛的模樣,褚徵覺得十分有趣,調侃道:“師妹,這個反應速度,要等到與我再次相見恐怕有些難度。”
他秀麗的面龐上忽然浮現出幾片鱗片來,光潔的額頭上冒出了兩支鹿角。
丁昭昭驚愕得後退了幾步,低頭一看,發現他的下半身不再是修長的雙腿,而是泛着金屬光澤的尾巴。
面對這等異況,她還沒來得及反應,腰間一緊,就被躺倒的慣勢拽下了水。
海水在接觸到她面頰的一剎那就被無形的屏障隔離開,腰間的力道也消失無蹤,丁昭昭睜開眼的一瞬,看到眼前環繞着她往深海裏去的生物,終于徹底回過神來。
事情發生得極快,只在風馳電掣一瞬間,丁昭昭也在這模糊的一眼中意識到了一個讓她雞皮疙瘩掉一地的事實。
——圍着她打轉的,是她最排斥的長條型生物。
還是有!鱗!片!的那種。
丁昭昭眼前驟然一黑,腦海中多出了什麽,徹底昏了過去。
寒雷峽谷這樣的地方,入了夜也不代表絕對的安全。
她們晚上有時要休息,某些生物卻恰好在晚上出來活動。
是以,入睡前丁昭昭和寧瑤總要布下層層禁制,甚至不惜消耗一個防禦法陣。
拖生存環境惡劣的福,丁昭昭成功改掉了每天睡覺的習慣,更靠近了修仙人士一點。
這天晚上,她和寧瑤都拖着疲憊的身軀入睡——卻也不敢徹底睡死。
丁昭昭醒來時,喉嚨裏嗆着一大口水,直接被劇烈的咳嗽刺激醒了。随後是寧瑤聽到了鋪天蓋地的咳嗽聲,也醒了。
丁昭昭從仰着的姿勢爬了起來,跪在地上一陣猛咳,仿佛要被肺都咳出來。
美夢被打攪的寧瑤很不高興,眯着朦胧的眼睛嘟囔:“你幹嘛呀……”
丁昭昭卻一溜煙從地上爬起來,握緊她的肩膀,激動道:“這下我們可以順利去靈樞那了。”
寧瑤瞬間清醒過來,喜道:“真的?”
“不對。”她很快又問,“我們沒有地圖啊。”
“這下有了。”丁昭昭站起來,驕傲地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疑似與魔族勾結,流浪了将近兩個月的二人小組就這樣出發了。
走在路上,寧瑤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沒忍住心中疑惑:“你的地圖從哪來的?”
丁昭昭的腳步微微一滞。
在她沉入海底,即将清醒的前一秒裏,她的腦中多出了一副完整的地圖。
地形清晰可見,危險妖獸的地盤都有标注,連落雷的規律都工工整整地寫在一旁……到了這個程度,恐怕不能用夢境來期滿自己了。
直覺告訴她,那疑似蛟龍的獸體和褚徵魔族的身份密切相關,夢中傳給她地圖一事恐怕得隐瞞下來。
丁昭昭迅速選好了背鍋對象。
“系統,系統突然上線了。”
幸好,寧瑤只是身形停頓了一下,沒有生疑,便繼續趕路了。
太陰峰峰主,玉斂真君李潮生,弘人仙宗昔日聞名遐迩的陣法宗師,也是如今弘人宗掌門李曦耀的親弟弟。
兩人昔日以弟子身份修行時,還不是如今避世不出的陣修和神神叨叨的算命道士,而是齊齊拜入太清峰的劍修。
那時的太清峰峰主還不是談永豐,二人拜入同一師門,年紀輕輕便在各宗齊聚的試煉大會上嶄露頭角,被譽為“一門雙星,日月同輝”,同光玉魂,名劍配天驕,一時間風頭無二。
只可惜,後來二人因故生隙,徹底決裂。李潮生從此不問世事,李曦耀深孚衆望,在一衆人的期盼憧憬中登上了掌門之位。
當年的輿論衆說紛纭,什麽說法都有,但大部分人都認可了一個結論——即感情糾紛。
起先丁昭昭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實在想象不出自己那個整日神游的鹹魚臉師父和第一次見面就朝她放電的蛇精病不靠譜掌門争同一個女子的場景。
那樣的畫面絕對是歷代級的文化沖擊,然而大家都這樣說,丁昭昭還是勉力說服了自己暫且信息這個沒什麽依據的結論。
太陰峰向來門庭冷落,親傳弟子只有三位,內門弟子也不怎麽願意加入——既得不到好的資源,也見不上那位洞虛境真君,何必呢?
當然,如果他們知道連親傳弟子都不怎麽能見到玉斂真君,恐怕跑的速度要更快了。
這天,清冷蕭瑟的太陰峰迎來了一位盼望許久的客人。
打掃的弟子周圍突然掀起一陣飓風,棕黑的枯葉狂風席卷似的起舞。
那弟子連忙用袖子去捂眼睛,好不容易風停了,一看,用法術整理好的落葉堆全散開了。
弟子氣急,正要擡頭理論,眼前卻突然閃過一陣耀目的炫光。
他睜大眼睛呆呆地看着來人,被這一身打扮給閃瞎了。
只見來人身披一身青黛羽氅,衣料流光溢彩,碧綠間又浮着各色金澤,手臂,胸口,脖頸處綴着深色的寶石,鑲的金色底座和綴連,身形一晃,在日光下頓時折射出無數斑斓的光芒,幾乎要把人的眼睛晃瞎了。
男子見那弟子呆住了,沒什麽反應,将手中古銅色的折扇往手心裏一拍,“怎麽了,連我也不認得了?”
見對方還沒有反應,他将扇頂輕置在下巴,苦惱道:“不應該啊,我這出去都不到十年,難道我們太陰峰又換了撥新人嗎?”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極其豔麗的絕色,面前人的容貌同他的打扮一樣華麗,寶光璀璨的眸子眼尾微勾,眼裂極長,鼻子挺拔但鼻頭生得十分秀麗,薄唇微微勾着,纖細得如同花瓣一般。
伴随着他搖頭的動作,高束着的長發同一頭寶石額飾輕輕晃動,發出輕細的響聲。
這花裏胡哨,渾身鈴叮當響的招搖風格只能是一個人。
弟子終于回過神來,連忙行禮,滿臉喜色:“大師兄,你終于回來了!”
“欸,你可真是遲鈍啊。”葉天頌拉長語調,面上卻是一派放松的模樣。
還未反應過來,弟子只覺得肩上被什麽物什輕輕一拍,又是一陣風襲過,再睜開眼時,大師兄已經不見了。
只有幾堆整理好的枯葉,安安靜靜地躺在一邊,仿佛沒有人來過一般。
葉天頌悠閑地一路哼着歌,邊參觀邊往玉斂真君的住處去了。
明明是太陰峰的真傳弟子,他卻仿佛客人到訪一樣四處打量,邊打量邊感慨某處景色又不一樣了。
訊息是傳得很快的,聽到大師兄回來的消息,太陰峰的弟子們都紛紛前來尋他。
隔三差五就有一堆人在路上逮住他,衆人也是一陣調笑,嘈雜的笑聲和談話聲熱鬧後才肯離去。
是以這一路雖不遠,卻走了一個多時辰。
走到山頂後,葉天頌沒急着去見自己闊別已久,連日催促他歸宗的師尊,而是施了個隔音禁制,拿出傳訊玉牌,找到熟悉的那人,氣沉丹田地怒吼:
“好你個褚徵,把我叫回來,你自己卻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