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索吻

機場貴賓廳。

棠鳶看着費聞昭收拾好要托運的行李箱, 慨嘆他是個時間規劃管理大師。

“怎麽突然要去巴黎嘞?”

“頌風受邀參加三月份的春夏時裝周,對你來說是個不錯的學習機會。而且,我還要去見一個重要的人,和你有關。”

“我???”棠鳶從左邊問到右邊, 就差搖費聞昭的胳膊。

“保密。”

費聞昭站在她身後, 把U型枕放到她的脖子上, 把壓到的頭發輕輕向外抽, 指尖輕觸到她耳下,棠鳶躲着他的手。

“戴上,夜行要多休息。”

“知道啦。那我這算不算是公費出差+旅游?”棠鳶心裏的算盤打得響,不用自費的快樂。

“什麽公費, ”費聞昭故意道, “老公的公?”

“什麽啦,公司的公。”

“公司也是我的。”

“……”

“你說的好有道理。”

費聞昭笑起, 慢下腳步來, 與棠鳶的步伐頻率同步, 他的聲音不大, 似乎在自言自語。

“陪你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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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揚的眼尾和溫潤的笑, 讓泠冽的五官又柔和了些。

陪她散心嗎?

她自覺內心的那點失落遺憾,夾雜着被抛棄的孤獨感, 已經隐藏得夠好了。

哀莫大于心死, 她甚至都沒有大哭和皺眉。

被他發現了?

棠鳶坐在飛機上靠窗的位置, 偷偷看他。

“看我要收費。”費聞昭扭頭對上她的眼睛,窗外最後一點餘晖也散了,給月亮騰出空位來。

“那費總可以從我工資裏扣, 反正扣回去的還是你的錢~”棠鳶嘻嘻笑着沒有逃避,她端詳面前的人。

“到時候別哭着找我, ”他把保溫杯拿出來晃了晃,“我去給你接點熱水。”

“好。”

費聞昭如此自然照顧她的舉動,讓她陷入思考。

她幻想過以後的男朋友,兩個人會黏在一起,會有流淚争吵打鬧,會大笑着擁抱,蹲在一起吃外賣,一起幼稚,一起在雪中狂奔到白頭。

她幻想那些熱烈而瘋狂的感情。

但費聞昭正好相反。

很多時刻,費聞昭做的并不多,他永遠保持着紳士的距離,恰當的分寸,像櫥窗裏完美的展品。

昂貴,難以碰觸,得到了要珍惜愛護。

這樣的人适合當男朋友嗎?

自己會适合這樣的人嗎?

相處的這段日子,他好像都沒有暴露什麽缺點,反而是她又敏感又膽小,不能自洽,可是會不會在一起之後幻影破滅?

她的思緒被打亂,盯着窗外明暗變幻的雲層,将一雙點漆目襯得愈發澈亮。

“想什麽呢?”

“學長,我們出來的事不要告訴袁女士哈。”

“她知道啊。”

“?”

“想給你裝幾條漂亮的裙子,我挑不出來,叫她一起去買的。”費聞昭把小毯子蓋上,靠椅放低,漸出棠鳶的視線,“聽說女孩子出門必須多帶幾件衣服。你的化妝包,我不知道拿什麽,也都順到行李箱了。”

……

聽到棠鳶沒反應,又看不到她的表情,費聞昭抓着扶手坐起來,“嗯?怎麽不說話,不喜歡可以再買的。”

“沒有沒有。”

“躺下嗎?休息會兒,時間會很長。”

“坐着可以看會兒天空。”

“天都黑了,睡起來可以看到日出,我叫你。”

說着,費聞昭按了座椅調節。

棠鳶慢慢斜躺下,視線與費聞昭平齊。

四目相對,聽到他突然說,“I see you.”

她閉着眼睛裝睡,微紅的耳尖被費聞昭發現,他輕笑着看棠鳶不自知輕動的眼皮和睫毛,細白下甚至可以看清青色血管。

“看過阿凡達?”

“當然了。”

她想找個話題,便起了八卦之心。

“學長,蘇蘇和祁學長是怎麽破鏡重圓的,你知道嗎,我太好奇了!”

“蘇苡沒告訴你?”

“呃,是我沒好意思聽。”蘇苡和祁牧,四年幹柴和烈火。

“跟你想的一樣,這樣,那樣,就重新在一起了。”

“展開說說呗。”

費聞昭側過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過來。

“我不是當事人。你想聽的話,可以自己試試。”

棠鳶躲着他的眼神,雙手在胸前交叉,“打住。”

“第一次和蘇苡吃飯的時候,她給了我一張名片,我把名片給祁牧了。”費聞昭笑着說。

“原來助攻是你啊,我就說,這麽一比我可太不稱職了,明知道蘇蘇還喜歡他,那次見面後都沒有主動撮合他倆。”棠鳶撇着嘴,自己似乎一直沉浸在那些破爛事裏。

反而忽略了很多人和事,總是找蘇蘇吐槽自己的破事,卻從沒有主動為她開解過。

“情商方面有待提高,但你現在可以選擇做一個稱職的員工。”

“怎麽做?”

“比如給我講一個睡前故事?”

費聞昭側着頭,揉着眉間,有些困倦。

可是棠鳶卻來勁了,她眨巴着眼,“你要聽哪種?恐怖搞笑可愛?”

“都可以,可愛的吧。”

這可難不倒她這個網上沖浪高手。

她湊到費聞昭耳邊,盯着他高挺的鼻梁,偷笑,“煎蛋愛上了荷包蛋,有一天它拿着吉他,走到荷包蛋家樓下唱,這是一首煎蛋的小情歌~”

費聞昭撲哧一笑,“諧音梗扣錢。”

棠鳶笑着吐槽他是黑心資本家,聊了很久才睡着。

飛機上很安靜,他起身,撐着胳膊用濕巾擦了擦棠鳶那側的玻璃,以便看日出的時候更清晰。

棠鳶睡得很熟,直到費聞昭輕輕叫她的名字,把她推醒。

“唔。”

睜眼就看到晨昏線的一抹橙光,毫無顧忌地透過窗灑到她身上,在漸亮的天空裏那道光勢如破竹,雲層幻化成彩色。

想象了很多次的日出,都不及這一刻的浪漫。

“棠鳶。”

她迷蒙中聞聲看向費聞昭,濃烈又溫柔的暖橙色将他照得格外好看。

“是新的一天了。”

秀場很闊氣。棠鳶邊看走秀邊在便簽上做筆記。

費聞昭湊過來緩緩點頭,“還挺認真。”

“這可是行走的教科書!”

今年的時裝周主打舒适實用,棠鳶最喜歡那些繁複花卉元素,簡約的背心上衣、連衣裙和露膚剪裁也是非常火,尤其是局部開衩、幾何镂空,可以很好地運用在國風服飾裏。

費聞昭看到她的注意力全在秀場,眼裏的擔憂淡了幾分。

處理文敏事情的那些日子,她瘦了很多,表面風輕雲淡,他知道她喜歡吃的芒果放到腐爛,明明最喜歡喝奶茶嗦粉,而家裏已經很久沒叫過外賣了。

她需要從暗無天日的日子裏脫身,需要轉移注意力。

他可以成為新的注意力。

“晚上可以出去走走,想去哪裏?”

“我比較俗,第一次來,只想打卡經典景點诶。”

“好,那我來安排,先去見朋友吧。”

一路走走停停,棠鳶拍了不少照片,法蘭西的餐廳很有風味,但看不懂法語的她只能求助費聞昭。

“接個電話。”

他在站在玻璃窗外,棠鳶獨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他站在落日中。

身後的勃艮第紅,讓他的襯衫更加濃墨重彩。

進門後費聞昭從椅背拿起衣服,看了一眼手表,“我去附近找她,馬上回來,你坐這兒等我。”

棠鳶乖巧點頭,她環顧四周,獵奇和陌生感撲面而來,她覺得此時的餐廳應該放一首落日飛車的《Burgundy Red》。

在位置上實在無聊,她起身在門口散步。

旁邊有一家古玩小店,棠鳶眼神亮起被吸引進去。擺放的是一些玉石、碎冰紋的花瓶、咖啡杯和盤子,有精致的首飾和木質八音盒,各類素色的卡通造型,滿滿的歲月沉澱感。

精挑細選了一個琺琅首飾盒,她打算用僅有的零錢付款,高鼻子白眉毛店主爺爺笑得慈祥,棠鳶回以微笑。沒看到費聞昭的身影,她打算在門口站着等他,順便欣賞一下鐵塔和夕陽。

自拍了幾張,給蘇苡發了過去。

蘇苡:【小湯圓,你像在度蜜月,笑那麽甜。】

湯圓:【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旅游心情好?】

接着祁牧發來轉賬和圖片:【順便幫她在老佛爺買一下這款包謝了】

棠鳶低頭笑着剛要打字回複,遠處有金發少年玩滑板,直朝她沖過來,完全沒有下地剎車的意思。

眼看越來越近,棠鳶慌忙向後退,少年們呼嘯而過的時候,她被身後的臺階和門框絆倒,手裏的帆布包摔在地上,手機也沒能幸免,手臂為了撐着身體又磕到了門檻。

狼狽起身。

他們已經吹着口哨越來越遠,消失在夕陽和鐵塔的盡頭。

她提起包拍着灰塵,拿着手機向蘇苡吐槽自己倒黴,但對這種年輕意氣又生不起氣來。

背後腰部許是磕到了哪裏,有些灼熱。

費聞昭姍姍來遲,身邊并沒有任何人。棠鳶已經在門口踱步良久,他從路對面跑着過來。

“怎麽沒進去?”

“等你呀。”

“伸手。”

費聞昭把一束小雛菊放在她手心。

花蕊嫩黃,花瓣純白,不大的花冠放在手心顯得更嬌嫩。

“這是,買的?”

“去接人,路過摘得。”

棠鳶托起那束花在掌心賞玩,眼裏不自知地溢滿笑。

“你的朋友呢?”

“快到了。”

進了餐廳,駱凡一起身,“聞昭。”

他看向身邊的女孩,“原來是你女朋友啊,你也不看好她,剛剛差點……”

棠鳶也有些驚訝,救她的人竟然是要見的朋友,她捧着花搖頭,示意他不要說剛剛的事。

“哈哈,快坐下吧。”駱凡一挑眉。

“頌風怎麽樣?聽說你一騎絕塵開辟新路子了。”

費聞昭笑,“做點事兒。還傳到你耳朵裏了。”

“你說的巴黎漢服展,我可能只能争取到13區,還有老佛爺百貨的展廳,這個要你帶着作品去溝通。”

“勝算大嗎?”

“自認為很大,法國人對中國傳統服飾的熱情蠻高的,很多次看到他們嘗試漢服出街。”

“那就好。”

棠鳶和他們一起聊了聊漢服展的事情,聊的愉快,她想把費聞昭送她的花包裝一下,起身去前臺問有沒有絲帶。

“回國就談了女朋友啊?還挺速度,眼光不錯。”

“猜反了。”

駱凡一笑了笑,“酒店不安全,晚上住我那裏吧。”

“放心,我晚上在酒吧通宵呢,絕對不會打擾你們。”

費聞昭看了看棠鳶離開的身影,注意到她腰後的那道粗糙的淺紅色傷痕。

法蘭西的黃昏接近夜色時,浪漫柔和。

埃菲爾鐵塔邊的玉蘭花很漂亮,在霓虹閃爍下依舊冰清玉潔。和費聞昭走在塞納河畔,棠鳶很想唱一首《告白氣球》。

她在船上哼歌,掃過運河兩岸風格迥異的咖啡廳,木筋屋窗邊的鮮花綻放,樹木倒映在水中,游船泛出一圈圈漣漪。

棠鳶閉上眼睛,生活的寧靜和惬意與昨天形成對比。

剛剛差點遭遇被偷搶的事情,她不打算告訴費聞昭了,以免讓他擔心,影響他心情。她在風中向遠望,費聞昭打開為數不多使用的相機。

拍下這幅畫面。微風輕拂,少女和晚霞。像一幅油畫。

“學長,你說的漢服展是由我們承辦嗎?”

“和當地合作。”

“那我有沒有機會加入這個項目?”

“看你表現。”

“棠鳶,如果讓你選,你會在工作室和頌風裏選哪個?”

“小孩子才做選項,成年人當然兩個都要。”

費聞昭笑,“野心挺大。”

“人活着不就是點野心撐着嗎?”

七點的游船,正巧碰到了鐵塔閃燈,星星點點在塔上亮起,在每個人眼眸中閃爍,像無數的星光掉進了眼睛。

她輕輕挪到費聞昭身邊,坐在船頭。

看那邊許多情侶在鐵塔下接吻。

“費聞昭。”

她對上費聞昭的眼睛,鹹鹹的風吹過面頰,心跳加速,她的視線下移。

“你可以吻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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