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直球

巴黎的雨下得沒道理。

第二天依舊陰沉沉的, 一如費聞昭的臉色。

“還在下雨喲,出去記得打傘。”吃了早飯,棠鳶在門外的花園裏賞花,費聞昭獨自要和駱凡一去見漢服展的一些負責人。

棠鳶剛提醒完, 費聞昭已經披好外套, 他今天穿得格外矜貴, 帶了袖箍, 腰間系了防滑帶,還帶了領夾。

卻沒打傘。

棠鳶笑他一身反骨。

“你和我一起去吧,突然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裏。”

“沒事啊管家都來了。”

“就是他來了我才不放心。”

最後棠鳶和他一起去面見了法國漢服方面的主理人,費聞昭一路開着車, 不說話。

“等我以後有錢了, 也要來法國買一棟大房子,退休後來這裏養老, 每天打理花草, 穿碎花裙子曬太陽。”

棠鳶心情不錯, 手伸到窗外感受雨滴。

“別來。”

“為啥?”

“一直下雨。”

棠鳶笑出了聲, “你還記天氣的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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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理人是個很爽朗的女孩, 在留學讀博。她了解到是祁瑤之前策劃的品牌時,兩眼放光。

“祁瑤設計師啊, 我好喜歡她的!如果能和她合作我當然願意。”

“她比較忙, 我們會盡量和她溝通來策劃這場漢服展。”

“好, 初步定到今年夏天吧,樣品我們再聯系敲定。我們這邊負責和當地溝通。”

棠鳶也适時美言了頌風幾句,對方顯得很有誠意, 但又提出了要求,“過段時間在準備活動時, 可能需要公司調設計師過來常駐,我提前告訴你們,有利有弊,畢竟這裏也有很多可以學習的資源。”

費聞昭點頭,表示這不是問題。

離開後,棠鳶一個勁羨慕祁瑤,“祁瑤姐真的好厲害,名氣這麽大,我什麽時候能和她一樣。”

“努力和天賦缺一不可。”

“那你覺得我有天賦嗎?”

“努力也是天賦的一種。記不清是不是餘華說的,他說,你不去做怎麽知道自己有沒有天賦。”

費聞昭對待這樣的話題很正經,他把手放在她的頭上,“你的路還很長。”

“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那麽辛苦的方法。”

“什麽方法?”

“比如拿下我。”

“哈哈哈,你從早上到現在都好好笑。”棠鳶推他一把,明眸一閃,“我不是早把你拿下了。”

“也是。”

費聞昭擡頭看天,眸中晦暗。

昨晚他看到未來一周有雨的時候,兩眼發黑。

“什麽時候雨停啊。”

棠鳶又開始笑,突然覺得他有些笨拙。

怎麽她的一句玩笑話,讓他能一直期盼着不要下雨,既然他還在等,那她就陪他等雨停。

“費聞昭,你高冷的形象沒有了。”

“誰還對喜歡的人高冷。”

棠鳶被一記直球打得心顫。

又覺得費聞昭傻傻等天晴的樣子可愛,抑制了心裏告訴那是逗他,想馬上在一起的悸動。

她很喜歡現在的感覺。

輕松,恣意。她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毫無顧忌地笑,還有接受新的人。

似乎是旅行給了她勇氣。

又或許是費聞昭對她溫柔得不像樣子。

她太想讓這種生活繼續這樣下去了。

她看到費聞昭并肩走在身旁,有一瞬間希望他能一直出現在身邊,陪她,陪她走下去。

與此同時,她又清醒地克制着那份期待。

現在,只要享受就好。

“我們接下來去哪裏?”

“尼斯。”

預料之中,尼斯的天氣同樣霧蒙蒙,空氣濕潤。

這趟旅行最終以棠鳶在海邊穿着費聞昭的白襯衫踩沙灘,玩水時肚子痛,接着發現自己來了例假,而結束。

【那個,你帶了嗎?】

【沒有。】

【能不能幫我買一下。】

棠鳶從酒店的衛生間出來時羞着臉,不好意思看過去。

好家夥,這個星球可能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了。

“多喝熱水。”直男通用語言。

棠鳶從他的語氣裏聽出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但似乎不是因為下雨,而是另有其他事情。

費聞昭背對着她解領帶,一步步卸下袖箍,抽出防滑帶,放下領夾。

明明是普通的動作,她卻在空寂的房間裏感受到落寞。

“發生什麽事了嗎?感覺你不太開心。”

她走過去,幫他把衣服疊好。

“公司的事,”他淡淡道,“棠鳶,回去就去頌風上班,可以嗎?”

“你怎麽啦,不是說好了。”

“嗯,确定一下。”他頓了一下,揪住棠鳶的手臂,“我們早點回家吧。”

費聞昭去買東西的時候接到陳慕遠的電話。

“費總,打擾你了,查到證據了,我從棠鳶舅舅的線索查到了,她确實是棠以信的女兒,她母親早些年跟着導演跑到美國,她舅舅也是各地游玩,神出鬼沒。”

“費總,棠鳶入職的事,還辦嗎?”

“為何不辦?”

“可是董事長要是知道了……”

陳慕遠自以為善意的提醒,沒想到換來費聞昭更冷的回應,一字一頓冒出來。

“他會知道嗎?”

“不會不會。”

陳慕遠在電話那頭閉上嘴。

耳邊的聲音快要結冰。

“陳助理,管好自己,自求多福,手別伸得太長。”

“不然我不确定,你和那一位,哪個會更慘。”

挂了電話,費聞昭拿着那包柔軟的東西,眼裏染上濃重色彩,不自知暗深了幾分。

他明白棠鳶這些日子對他越來越放松,這正是讓他情緒複雜的點。

證明自己值得,值得她的靠近。

不難吧?

費聞昭又看了看棠鳶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的樣子,坐在床邊,用掌心給她溫肚子。

反正他不會先松手的。

勉強撐到機場,棠鳶被疼出冷汗,臉色蒼白,額頭的細汗洇濕了發絲,貼在額頭。她下意識地弓身子捂着小腹。

“怎麽樣了?”

費聞昭向乘務要來止疼藥,棠鳶才緩解了一些。

“這樣很久了嗎?”

“女生都這樣。”棠鳶躺着,一張小臉憔悴許多,有氣無力,連帶着嘴唇都發白,更顯得易碎。

“你會覺得掃興嗎?費聞昭。”她扭頭看他。

“盡興而歸。”

他上揚的眼尾很好看,棠鳶笑着,這句話屬實安慰了她。

飛機從夢幻又飛向現實。

她想起起訴前的決定。

看了看費聞昭,猶豫了一會兒,又收回眼神。費聞昭的餘光掃到她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說什麽?”

“呃沒……”棠鳶眼神躲閃,良久又重新開口。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她的嘴唇發幹,舔了舔下唇,她慢慢道,“我想,讓你幫我查查我的親生父母,行嗎?”

突如其來的,費聞昭覺得難以呼吸。

“我現在甚至覺得自己的生日都是假的。”

“我也是人,我有權利知道的吧?”

“你說呢?”

“我實在不知道可以找誰了。”

“費聞昭,你能幫我的對吧。”

棠鳶滔滔不絕,她其實憋了很久,選在這個時候求他,看在她難受的份上,不會拒絕她的吧。

她不是有意利用他,只是勢單力薄想抓住一根浮木。

接着,費聞昭看過來,眼裏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超出我的能力範圍了。”

他緩緩回應,棠鳶眸光淡下來的那刻,他心像被紮了一下,又補充道——“我盡力。”

“謝謝。”

不知道為什麽,她和費聞昭又回到了原來的狀态。

文城像是有什麽壓抑人性的魔力。

旅游回來,費聞昭又投入到了工作和加班。他的東西沒有搬出去,還放在家裏,但已經有幾天沒有回來。

激情褪去的時候,她突然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今晚回來嗎?阿姨做了你喜歡吃的海鮮粥。】

【你先吃吧。】

【知道了。】

【中藥喝了嗎?】

【嗯。】

棠鳶把手機扔在沙發一邊,不去看它的明暗。費聞昭讓阿姨給她熬了補氣血調理痛經的中藥,像這幾天等他回家的日子一樣苦。

入職頌風很順利,同事們暫時還沒有太過分的,只有林清彤知道她和費聞昭的關系。

“小棠鳶,你和費總,是真的?”

“沒有啦,因為是學長,所以之前我托他照顧我一下。”

“可以理解。”林清彤若有所思地點頭。

知棠分公司和頌風不在一起,離得不遠。有幾次去頌風蓋章和交接工作,棠鳶都主動請纓,但沒有一次偶遇到費聞昭。

她已經有,四天吧,沒有見過他。

巴黎夜晚的那句話,也留在了巴黎。

哪怕文城的天再晴朗,費聞昭也沒有再問過那句“和我交往,好不好?”

【天晴了,費聞昭。】

她在對話框裏輸入,删去,輸入,删去。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自從回程時,他就明顯的有心事。她沒敢問。

【我今天去頌風送資料了。】

【嗯。】

【兩次都沒有碰到你/難過】

【在開會吧。你早點休息。】

只有巴黎的費聞昭才像大學時那個溫潤的學長,現在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上位者。

隔着屏幕,她看不到他發消息的表情。

自動帶入他那淡漠幽暗的神色。

【你什麽時候回來?】

【和祁牧約好去他的公館,不回去了。】

【知道了。】

費聞昭在躲着她。

這個聲音響起的時候,棠鳶才意識到這些無效對話背後的信息。

【費聞昭,你別躲着我。】

【沒有,別胡思亂想,只是提前約好了。】

這樣的态度讓她更生氣了。

棠鳶直接打過去視頻通話。

被挂斷。

再撥。

再次被挂斷。

她氣得要摔手機。

【費聞昭,你是不是玩不起?】

接着她收到消息。

【明天回。】

她不知道,這三個字并不是費聞昭打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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