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溫柔鄉
出了電梯, 棠鳶蹦跳起來努力去夠手機。
聽到裴頃的語音:【你誰啊?棠學姐呢?】
正巧費聞昭接電話,棠鳶趁機搶過來,趕緊回複:【剛剛我弟,他不懂事。】
棠鳶拿了包薯片, 随便點開綜藝, 在沙發上等費聞昭。
他在門外打了很久的電話, 遲遲沒有進來。
門開着, 棠鳶倚在門口,站在玄關的地毯上,噙着薯片看費聞昭的背影。
他撐着樓道間高窗下的欄杆,有些慵懶地垂下一邊肩膀, 那段被她扒拉下來的袖口下, 是随他無意用力時起伏的肌肉線條。
如果說大學時他清瘦挺拔,現在好像肩更寬了, 腰, 棠鳶目光下移, 更細了?
拿薯片的包裝袋發出“嘶啦”聲, 費聞昭回頭。
“先按我說的去辦, 我一會兒就到。”
他走過來,等他站定, 棠鳶伸手喂了他一片。
費聞昭從來不吃膨化食品, 但還是傾身低頭含住。
“要走嗎?”
“嗯, 公司有急事。”
他看到棠鳶嚼得香,薯片在唇齒間也化開濃濃的調料味,眼尾淺淺揚起。
她現在就是這種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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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 那你去吧。”
棠鳶只是說話,倚着門框的動作紋絲不動。
“棠姐姐不留我?”
“?”
“什麽啊, 剛剛騙小孩呢。”
棠鳶細白的手臂抱着薯片,将頭斜靠門框,低低斂着杏瞳輕笑,睫毛煽動,腰線處和門邊露出清晰的空隙。
正好容得下一雙手的距離。
費聞昭動了動喉結,克制着聲音。
“那你回去吧。”
“跟你一起等電梯。”
他突然覺得領口的扣子有些緊,高領毛衣都在束縛他,有些潮熱。
“你忙完早點休息。”
“嗯。”
再沒有其他的話,聲控燈變暗。
他突然就好想抛下一切事情,在自己的家門口,往前一步,就是溫柔鄉。
屋子裏傳出綜藝的嬉笑人聲,有人站在門口等你回家,生活真正鮮活起來。
他剛要伸手。
電梯到達的聲音響起。
喚醒他迷蒙的眼神。
“走了。”
“拜拜,路上小心。”
看到他消失在電梯間,棠鳶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在等什麽。
電梯閉上的時候,她轉身又回到空蕩蕩的家。
那晚之後,她很久沒有見到費聞昭。
棠鳶在公司才知道,那晚的急事,并不像費聞昭開口時的風輕雲淡。
頌風旗下唯一的高奢男裝品牌,所請代言是最近的頂流男星,叫季辭,人長得風度翩翩,皮相和骨相一絕,可以罵他人品不好,絕不能罵他醜。
連黑粉黑他的時候,都只是揪着黑歷史,說他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和頌風合作的三年裏,确實給頌風帶來不少流量。
前些天,他因為和粉絲談戀愛後又出軌,諸如此類不堪入目的事情,被曝光,粉絲混合着黑粉發了視頻、錄音一系列實錘,塌房塌到許多大粉跑路。
頌風當機立斷提出了解約。
吸引了不少網友的關注,跑去季辭微博下面諷刺他。
尤其是沒有頌風這條大腿可以抱,他的損失和違約金大概會一夜回到解放前。
不料。
挂了一夜熱搜後,第二天,季辭工作室白紙黑字,印了紅章,起訴“頌風在合約期間未付清代言費用”。
季辭本人還帶了話題,下場轉發,配文“絕不免費打工”,不嫌事大。
網友一時間炸開了鍋,風向大變。
免費打工,四個字是無數打工人最痛恨的字眼。
【明星也會被割韭菜?】
【本家真的沒有心,頌風好狗一公司】
【支持維權,頌風不懂勞務法吧!】
【查他!此處@文城檢察院 @文城警察】
……
沸沸揚揚地鬧了兩天。
頌風也很剛,直接官微回應了季辭:頌風集團已經接受全方位的賬務調查。
棠鳶上班的時候,全無心思,一遍又一遍刷手機。
很想給費聞昭打電話,又不敢。
她還是太低估他的位置和他要面臨的事情了。
此刻,她發現自己竟然沒有他身邊熟悉之人的聯系方式。
我是不是有點太不關心他了?
棠鳶想着,忍不住給蘇苡發消息:
【蘇蘇,問問你家祁公子,費聞昭那邊怎麽樣了啊?】
【好像真的在接受調查,別擔心小湯圓,相信他。】
【我當然相信他!…他是不是被人搞了啊kkk/難過 】
對方發來語音,點開竟是祁牧。
【我說這位小姐姐,費聞昭是不是在你面前很純情啊,只有他搞別人,還有別人搞他?】
?
棠鳶反複聽這段語音,愣住。
……
到第二天下午,知棠的新品銷量明顯受到影響。
大家開始抱怨。
從公司上升到費聞昭個人。
棠鳶在一席同事間極為窘迫,仿佛這些話都是說給她聽的,在她耳邊一句句炸開。
“靠,我們不會也被拖欠工資吧!!”
“別吧,不發工資我真的會哭死。”
“講一個鬼故事,明天還花呗。”
只有裴頃此時還如平常一般,和棠鳶聊布料的事。
“學姐你也在擔心啊?看你悶悶不樂,一天沒個笑臉。”
“打工人專屬的不安全感。”棠鳶眨眼。
“哈哈,”裴頃笑得時候露出整齊的牙齒,很有感染力,他支在棠鳶辦公桌上,“學姐,下班你想吃什麽?”
棠鳶沒胃口。
她盯着手機發呆。
“手機裏住了個男人啊?給你魂不守舍的。”
“我弟去外地了,有點子擔心。”
“上次發語音那個?”裴頃指尖點着桌面。
“嗯。”
“多大年紀了還讓你做姐姐的這麽操心,一點都不懂事。”
“27了。”
“好家夥,棠學姐,你不是剛24嗎??”
“哈哈,你知道啊。”棠鳶回過神來,被拆穿後笑着吐了吐舌頭。
“裴頃,”棠鳶向後靠着護腰墊子,頓了頓,還是問他,“你在頌風實習一個月裏見過那位,費總嗎?”
“見的不多,怎麽了?”裴頃幫她搬了一推布料板和資料過來,彎腰數着數量。
“他,真的像網上說的那樣,可怕嗎?”棠鳶壓低聲音,快要湊到裴頃耳邊。
她最近在評論區,看到很多費聞昭的另一面。
裴頃輕輕擡眼,對上棠鳶那雙清澈的眸,因為離得近,他甚至看到映出來的自己。
他站直身子,不去在意自己的不自然。
“可怕不至于,但你想啊,那麽年輕坐在那個位置上,不心狠不果斷,早被下面的董事玩死了。”
棠鳶點着頭,神色凝重了些。
自己好像沒了解過他這方面的事情。
費聞昭也從來不說。
他們在一起時,仿佛與外界拉起了屏障。
“但是別心疼和可憐人家,我們還自顧不暇呢。”
棠鳶沒想到會在公司見到費聞昭。
他來得猝不及防。
分公司經理江潮出去迎接,随之而來的還有一群調查人員,身後跟了幾個媒體。
知棠屬于頌風的一部分,理應會被查。
公司群裏發來消息:所有人歸崗,在工位上辦公。
棠鳶看到大家對着電腦屏幕打字,在他們的小群裏瘋狂刷屏。
【我靠,好想出去看看啊啊啊!】
【+10086】
【江經理你沒有心,讓我去見那個男人!】
棠鳶:【你們剛剛還在罵他。】
【我們是愛之深責之切!】
財務部在五層,江潮帶路,一群西裝革履的人路過設計部的工位,走向電梯間。
大家都沒能控制自己的眼神。
棠鳶的工位在靠近過道的一側,背對着來人。
她沒轉身。
在所有人努力探頭的時候,她只是靜坐,把放在桌子上的化妝鏡,指尖夾着輕輕一轉,對準門口的方向。
看向鏡子裏走近的人。
不加掩飾。
毫不顧忌。
費聞昭穿深灰色西裝,領帶一絲不茍,提着公文包的手青筋蔓延到袖口裏,微微側着頭向旁邊的人說話,走路的時候,手自然地去摸了摸袖扣。
他在鏡子裏無限放大。
嗯。
胡渣長了些,青澀,帶了些憔悴和陌生。
棠鳶還在肆無忌憚地打量。
下一秒。
他的眼神朝棠鳶的方向飄過來。
只是一秒。
在鏡子裏,對上棠鳶失措的眼睛。
她好像忘了,她能看到他的同時,他也能看到她。
“江經理。”
費聞昭在她身邊停下腳步,西裝下沿蹭到那摞布料板。
棠鳶在他身後,緊張地快要閉上眼睛。
心跳到嗓子眼。
剛剛幹嘛直勾勾地看過去啊。
被抓包了。
接着,費聞昭彎腰,撿起掉在棠鳶腳邊的一塊蕾絲輔料。
棠鳶趕緊把椅子向後滑,雙腿并攏,扶着把手,不知道該不該站起來。
“讓大家該幹嘛幹嘛吧,不用這麽拘束。”他對江潮說着。
修長的指尖泛白,将那塊輔料按在棠鳶桌子上,随即又變紅潤,收回。
江潮輕咳一聲,在不同尋常的安靜中,極為別扭,“大家正常工作。”
“費總很随性啊。”
同行的人開口。
“年輕的公司,要有年輕的樣子。請。”
費聞昭擡手起落間,一群人走進電梯,棠鳶遠遠地舒了口氣。
剛剛的畫面慢鏡頭回放了一遍又一遍。
這幾天,他應該很累吧。
棠鳶看到公司的小群裏還在不斷地刷屏,大家顯然沒有工作的心情。
【感覺費總很自信啊,應該沒事了吧。】
【作法自保!信女願單身換頌風沒事!】
【看檢察官的表情,大概只是例行公事,沒查出什麽。】
【唉,感覺費總好有魅力啊,我的慕強心又動了/星星眼】
棠鳶也沒了心思,做了很久的布料功課後,起身去茶水間泡花茶。
裴頃跟在她身後,一起等水開。
棠鳶抱着杯子斜斜靠大理石臺,低頭斂眸,思考晚上要不要給費聞昭打視頻。
“水開啦,你這一天都心不在焉的。”
水沸騰的咕嘟聲和裴頃的聲音同時響起。
回神後,棠鳶剛要轉頭,筋脈撕扯的疼直沖到大腦。
“快快快,裴頃,幫我捏捏肩膀這兒,我脖子扭了……”她疼得咬牙,閉上眼睛,抿緊了下唇。
“哪裏?這兒嗎?”
裴頃放下杯子,手搭在棠鳶肩膀上,幫她放松。
“再往上一點,這裏這裏。”
裴頃的手頓了下,不知道該不該去觸碰白皙的頸線。
棠鳶不知身後人的眼神,自己聳聳肩膀,前後活動下,“喔好了好了,太痛了!”
“明天你就會見到貼膏藥的我。”
她笑着說。把玫瑰花和茉莉花泡一起,看花瓣起伏,旋轉。
沒注意到身後路過的一群人。
回到工位上,卻發現費聞昭他們已經離開了。
接近下班的時刻,棠鳶按開手機,點進聊天頁面。
正想問問他情況。
費聞昭先她一步發消息:
【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