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秘密

副駕駛座椅放了一塊千層蛋糕, 開車門後棠鳶眨巴着眼神亮起,提起包裝手柄咽口水,“哇,給我的?”

“嗯, 先墊墊肚子, 一會兒他們肯定要喝酒, 我怕你吃不好。”

棠鳶拉長喔音, 滿是驚喜,“诶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抹茶的?”

“我倒還不至于這麽粗心,家裏全是抹茶曲奇,抹茶麻薯, 就差我不是你喜歡的抹茶味了。”

“嘿嘿嘿嘿, 謝謝。”棠鳶嘗了一口,奶油在舌尖融化, 趁費聞昭還沒啓動車子, 在看導航, 她扭過去伸手把他頭掰向自己。

靠近。

淺啄。

她笑的得意, 挑着眉逗他。

“現在你是我喜歡的抹茶味了。”

蘇苡和祁牧的百天戀愛紀念, 選在了一家叫“山茶花”的私人會所,日常不對外開放, 倒是文城夜景的最佳觀賞地。

“你的禮物就是蛋糕啊?”

費聞昭一手牽着她, 一手提着後座的蛋糕, 棠鳶好奇地一直側頭看去。

“祈牧缺心眼,就喜歡最簡單的。”

“哈哈,”棠鴛想到自己空空而來, 扁扁嘴,“唉可惜了, 我的百家被還沒來得及做好,被告知的太突然。”

電梯門前,她故意背倚着費聞昭手臂站。

藕粉色旋裙勾勒窈窕,透明小衫輕盈靈動,露出少女纖細的脖頸和肢臂,身後潔白襯衫做陪襯,路過的服務員頻頻用餘光側目。

只有當事人兩人黏得緊,自顧自地聊天。

“你給他們的寶寶做百家被啊,是不是有點太早了。”

“不!我看蘇蘇的狀态,結婚近在眼前哈哈。”

費聞昭若有所思點頭。

“诶你剛剛說我給誰做被子?他們的什麽?”

費聞昭回想後剛要說話。

還未開口,便看她杏眸閃起透着狡黠,突然明白了她小孩子的心思,輕輕低頭在她耳邊壓着聲音。

吐字輕佻。

“寶寶。”

棠鳶嗯聲,又得逞地笑起,仰着頭一臉明媚。

好玩。

她和費聞昭都太需要這種輕松的氛圍了,他們兩個心照不宣地讓自己放松在這樣偶然、不可多得的時刻。

另一側電梯門開,棠鳶随意看去,裏面走出來幾位西裝革履的中青年男人。

對方鏡片閃着光,也朝這邊看過來。

“哎呀,是小費總。王局,張主任,你們又有新客人了!”

說話的人帶着眼鏡盈了笑,向兩邊人看。

“王局,您好。”

費聞昭牽着她迎上去,又向身旁兩位打招呼。

她迅速從費聞昭右手接過蛋糕。

左手被他握着,棠鳶要掙開,胳膊被他按至身後,不容置疑地捏緊,她腳下不穩貼得更近了,尴尬地朝對面點頭笑笑。

費聞昭倒是自然上前,傾身握手。

“聞昭,巧啊,我和張主任他們在一起,你來,正好還能聊聊前兩天你提的那個活動。”

那人邀請他,一副對後輩關照的笑容。

棠鳶聽費聞昭左右逢源地寒暄幾句,接着彎腰提過她另一只手裏的包和蛋糕。

“那,容我先安置一下她,随後就到。”

“哈哈,佳人重要,去吧我們等你。”

費聞昭送她到包廂門口,沒有進去。

棠鳶賴着,被他輕輕扶着腰在後面推着走。一直仰臉望他,皺張小臉。

費聞昭沒辦法地笑笑,語氣柔下來哄她,“你好好玩,我自己和祁牧解釋,別擔心。”

“都是文城的領導,我得去。”

“也是難得的機會。”

“關系你男朋友經濟命脈呢,最近好多事都要求他們辦。”

“我有分寸。”

資本的盡頭是……

棠鳶明白,她不自覺怄着眉頭,揪他襯衫領子,又趕緊給他把白襯衫整理平整,“你少喝點,快回來啊,我等你。”

走廊安靜,隐約有手風琴版意大利小調流出,地毯綿軟。

她聽到費聞昭嗓音淺淺嗯了一聲。

在轉身推門前,被他摁住肩膀,眼尾得意,在棠鳶視野裏放大。

“知道了——寶寶。”

“小湯圓!!!”

蘇蘇進門就叫她,從軟皮沙發上赤着腳一步一陷地跑過來,棠鳶笑着接她,“給你幼稚的,也不怕摔了讓祈公子心疼。”

“咦咦咦,費聞昭呢?”

“半路碰見領導,大概率去陪酒了。”

“那咱們先玩,快來給你介紹。”蘇苡跳着把小皮鞋倒騰上,棠鳶才大膽地環顧了一下包廂。

暖棕色調的意式風格,牆壁是肌理顆粒感,綠植和大幅水墨畫又有中式的味道,混搭風的高級靜谧下,環形沙發上坐着三個人。

除了祁牧,還有一男一女。

男的寸頭精幹,臉型削瘦,穿簡單的格子衫,搭着腿和祁牧玩牌。

女孩更惹眼,卷發,減淡的煙熏妝,眼線還是撞到視線裏,她隔空看向這邊,起身,牛仔做舊短褲,黑色緊身短T,腿部顯眼的紋身露了半截。

她走進,棠鳶才看清她五官小巧,格外精致,碎鑽高光和頸部的皮質choker很閃,像一朵——黑玫瑰。

擡眸間,她的語氣和氣質一樣冷。

“趙堇。”

互做介紹,棠鳶才知道他們和費聞昭都是高中同學,蘇苡去忙了,棠鳶和他們挨着坐下,預料之中被來回打量了好多遍。

“你就是費聞昭對象啊?”趙堇徑自碰了碰她握着的酒杯。

棠鳶點頭,坐的拘束。

“果然還是喜歡乖乖女,我以為他那麽悶騷一個人……”說到這裏,她拍了旁邊人一下,銀素圈耳環蕩在耳下,“喂,路光頭,我旁邊坐的竟然是費聞昭那家夥的對象。”

悶騷。

這個形容很對。

“很不錯啊,這麽漂亮,”路雲齊朝棠鳶看了看,手裏牌洗得熟練,“咋了,你還以為人家會喜歡你?誰給你的自信?拒絕你幾百回了你還不死心。”

信息量有點大。

棠鳶偷偷挑着眉頭,想喝面前的紅酒,又怕一會兒沒人開車,拿起放下,耳朵沒錯過任何一句八卦。

“怎麽,不允許姐姐有初戀?現在都流行講crush,這麽說吧,我當時那只是短暫地crush了一下他。”趙堇說得坦然,全不避諱棠鳶。

“得了吧,鬼信,能crush三年,誰他媽畢業哭得跟狗一樣和我說沒和費聞昭考到同一所大學?”

趙堇白他一眼,往後靠着軟墊,與棠鳶位置平齊,繼續拌嘴,“你倒是記得比我還清。”

“放心吧,小湯圓?我聽蘇苡這麽叫你,我們那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青春了。”

精彩。精彩。

她表面淡淡笑起,實際上聽得來了興趣。

“嗯,可以這麽叫,其實我叫棠鳶,海棠的棠,紙鳶的鳶。”

“哦,海棠小風筝,記住了。”

趙堇點頭,推路雲齊一把,讓他拿水果和骰子。

“棠學妹來啦!”祁牧點完餐,服務員退下,他拿瓶酒悠游地走來,“把你老公忙死算了。這些都是我們老同學,你別介意,放開了玩一玩就熟了。”

酒瓶重重地在大理石桌面上磕響。

路雲齊回來,迅速将威士忌劃拉到趙堇面前,擡手請她,“來來來,趙堇,讀秒高手,表演一下。”

“你賤不賤。”趙堇勾着唇打掉他的手。

“你剛剛可跟我打賭,費聞昭要是真來了你就吹一瓶!”

“他來了嗎?”

“他對象都來了,他遲早得來,你快點,我手機都準備好了!”路雲齊鐵了心,舉着手機要錄視頻。

“哦,他那個,有點事情,一會兒就來。”

趙堇撇了她一眼,棠鳶意識到自己的解釋讓她雪上加霜,她趕緊補充,“也可能不來了。”

“那就等等,路雲齊,我跟你賭。”她回答地潇灑,起身去拿游戲牌。

因為和兩人不熟,沒了話題,棠鳶只好低頭刷手機,猶豫再三還是給費聞昭發消息。雖然知道,那種場合他看手機不禮貌。

棠鳶:【怎麽樣了?】

接着又想逗他,【這裏有你的舊情人,很酷一女孩。】

費聞昭竟然是秒回,【給我打電話。】

酒過三巡,費聞昭才姍姍而到。

蘇苡一直陪棠鳶聊天,不知不覺祁牧他們喝了不少,大家興致起來,都沒忘了等費聞昭。

“不好意思公務纏身。”他領口解開,挽着袖子,額前的發還有水珠,像是用冷水洗過,眉毛也帶着濕氣,白淨的膚色在燈光下肉眼可見的紅了些。

“不用道歉,罰酒就成!”

“來來來,罰酒罰酒。”

他倒是體面,仰頭幹了一杯才有空在棠鳶身邊坐下。

棠鳶在觀察他。

她不想表現的太明顯,從他進門,她就在觀察他走路,眼睛,臉色,狀态。

沒有起身,卻沒落下一秒。

她看費聞昭垂着肩和胳膊,又将袖子重新挽了挽,還能對她笑出來。

他坐得慵懶,肩靠得沙發很緊,将整個人都攤開了一樣,不顧襯衫皺成什麽樣子,不動聲色地用餘光去找她的手,緩緩覆上。

緊扣。

棠鳶的手被溫涼包裹,在嘈雜聲和酒瓶碰撞裏,她還是感受到自己心揪在一起。

娛樂的時候被叫去工作,最開心的時候要賠笑。

去洗漱間用冷水沖洗,掩飾疲憊,她猜到了,她都看到他眼睛裏的紅血絲了。

費聞昭沒說話,只是拉了拉她,讓她靠得近一點。

他能看到棠鳶眼裏的擔心和心疼,她也不開口,只是一張小臉皺着瞧他眼睛,那雙總是盈滿笑的杏眸暗下,越皺眼眶越紅。

怎麽是他去應酬,她卻要哭了。

那一瞬他突然覺得,剛剛酒場的硬撐,被那群領導的調侃和刁難,那群人明明看到他身邊的女孩,還硬要給他塞介紹對象。他拒絕,就要多喝一杯。

似乎……

他深吸一口氣。

也沒有那麽令人厭惡。

因為有人會懂,因為有人可憐。

人是不是賤,竟然在慘兮兮被垂憐時,會覺得苦難不是苦難,是幸福。

他伸手捏捏棠鳶的臉,看她怎麽眨眼間淚都蓄滿了,又有了安慰她的力氣。

“男朋友沒事哈,我好着呢。”

“你前兩天沒回來是不是也……”棠鳶只是挨近他肩膀,眼睛注視着面前玩鬧的人,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他的頭快要靠在她肩膀上,在她耳後解釋。

“嗯,不想讓你看見,頌風要承辦全國的漢服展,我自己要辦的,自然要和當地領導牽線搭橋,不過還好。”

他看着她的小辮子,想把玩。

“要知道,你男朋友酒量不錯。”

“争氣的很。”

“放心。”

他語氣淡淡,竭力給她安全感,緊了緊握着她的手,又用另一只覆上,像握着什麽禮物,“和他們玩一會兒,開心開心。別因為我影響心情。”

最後還是玩了轉酒瓶子的真心話大冒險。

趙堇一看就是酒量很好的女生,路雲齊喝高了開始搗亂,她還面不改色地繼續陪他鬧。

祁牧和蘇蘇在一旁湊熱鬧的笑開,仿佛今天的主角不是他們。

“開始轉了啊!都不要玩不起!”

路雲齊把酒瓶嘩啦轉起,瓶口朝了趙堇。

“路光頭你真狗!”趙堇點了煙,選了真心話,霧氣缭繞裏抽卡,煙熏妝又濃了幾分,側臉鼻子挺俏,朦胧美感讓棠鳶呆了幾秒。

她推推費聞昭。

“她好漂亮啊。”

“我們高中校花人物,那時候去參加選秀當了練習生,太辛苦沒堅持。”費聞昭看棠鳶眼睛都亮起來了,覺得有趣,“你也看看我呢。”

“哎喲!!趙堇你栽我手裏了,這張牌的問題是:你高中時喜歡的那個人現在怎麽樣了?”路雲齊邊念邊把牌舉高。

“卧槽,什麽矯情問題,”趙堇去搶牌,沒成功,又不想喝酒,她俯身彈一下煙灰,朝費聞昭的方向擡了擡下巴,“我高中喜歡的人,在那兒坐着呢。”

“喂喂喂,Cue你呢費聞昭。”

棠鳶不嫌事大,小小地推搡他胳膊。

“正好,當事人就在場,你說說自己怎麽樣了?”趙堇朝他看過來,笑起來時更顯得媚。

費聞昭只是淡淡擡眼,沉默地讓人尴尬,棠鳶眼神着急讓他說話,他故意朝她挑眉不開口。

牽她的手用力捏了下。

“哈哈,放過他,放過這位出家人,他好不容易還俗,讓他嘗嘗愛情的苦就知道了。”祁牧吃瓜打圓場。

“笑死,費聞昭的外號為什麽這麽搞笑??”蘇苡吃着水果問到,兩人完全不在眼前的修羅場,只當吃瓜。

“咳咳,”祁牧咳嗽一下,“這涉及到費聞昭隐私,一會兒告你。”

“再來再來!”

這次轉到了祁牧,他抽的卡是:說出在場一個人的糗事。

“那太簡單了,”他瞅瞅蘇蘇,被狠狠一瞪,接着他舉手勇氣十足,“我要說費聞昭的!”

“你說這個我可就來勁了。”路雲齊嗑着瓜子湊過來。

祁牧忍不住要笑,“留學的時候,費聞昭,他在我們租的房子裏養了一只英國短毛垂耳兔,老在他床上拉尿,他賊縱容這只兔子,有一次他喝多了我送他躺下,房間太黑了他直接躺在上面,一覺睡到第二天,我看他第二天醒來都要氣死了,潔癖都要被治好了哈哈哈!”

蘇苡嫌棄地噫了一聲。

棠鳶覺得又好笑又渾身難受,抖了抖身子。

只聽費聞昭也笑起,只是淡淡回,“自己養的,不嫌棄。”

“你可是有愛心,你的兔兔叫什麽名字?”棠鳶好奇。

費聞昭讓她靠近點,棠鳶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湯圓???幹嘛和我撞名字啊!?”

“對啊,又軟又小,白白的一只,就像一只小湯圓卧在那兒,所以就叫這個名字了。”

“靠,這麽巧,你暗戀我吧?”

棠鳶不信,但又覺得這個名字一直是蘇苡專屬的,他應該是後來才知道呀。

“嗯,我大學就暗戀你。”

“喝多了你費聞昭。”

棠鳶心跳有點快,他喝了酒就像只粘人小狗,手也不松,棠鳶都被他握出了汗,她不舒服要掙脫,費聞昭就松開幫她擦擦,再握住。又直勾勾地盯她看,往日淡漠的眼睛沒了冷冽的味道,只剩下濕漉漉的愛意。

就那樣朝她湧來。

好奇怪。

棠鳶總是不能将費聞昭當成一個上位者,總覺得他是需要她愛護的。

思維被打斷,費聞昭也沒再繼續,由于大家都喝酒了,最後一次,瓶口對準了費聞昭。

卡面的問題很簡單:說出一個你的秘密。

“秘密也能說?”

費聞昭挑眉問。

“害,你別玩不起啊,還俗也不帶你這樣的,這樣吧,簡化一下,你說一個你對你女朋友的秘密。”

“小湯圓,你可認真聽着,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棠鳶等他開口。

費聞昭又抿了一口酒。

欲言又止。

大家都在等。

氣氛凝住,空氣稀薄。

他又帶着醉意灼熱得對上她的眼睛——

“棠鳶。”

“我對你沒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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