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宮主如何了?”尉遲恭問。

“是我沒看好他,對不起。我不該胡來的,也不該在那種危急的關頭讓他一個人應對神機。”柳飛莺遲遲才開口。

“柳峰主。”他沒想到柳飛莺開口的第一句話是向自己道歉,心中萬分震驚的同時又十分的惶恐。“尉某雖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我家宮主的,但是這一次在水牢,你能不顧一切帶他出來,我們蒼南山一定會謹記柳峰主的恩情。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如願以償,就算是他,提前安排好了,為你考慮了即将到來的危險,即使這樣,難免也會失誤一次,正因為如此,他不是完美的人,也是有弱點的。所以,這事不能怪在柳峰主身上。只是,那毒…”

他停頓了一下:“十分難解,怕是解不了了。”

柳飛莺一聽,猶如晴天霹靂,曠野上空忽然迎來一片烏雲。他緊張地扣緊手心,問:“什麽叫那毒解不了了?”

尉遲恭道:“你們中的毒乃是無解蝴蝶骨,噬骨的疼痛會随着時間越來越厲害,到那時人便萬般不能忍耐,直至死去。你跟他,都中了此毒。”

那這就意味着,他跟晏江瀾都會因中毒提前大結局嗎?怎麽可能,就算後面的劇情他沒看過,但晏江瀾原本就是主角,輕易就死了,這也太說不過去了。

對啊,我吸了他手上的毒,為什麽我只是除了惡心頭暈以外都沒其他的感覺呢?

柳飛莺轉頭看向尉遲恭,問道:“請問,你會把脈嗎?”跟着,伸出自己的手腕,“你替我號脈看看,我與他一同中毒,可我并無其他感覺,身體上也沒什麽不适的地方。”

聞言,尉遲恭也有些詫異,伸手替他把了脈。沉寂片刻,他忽然收回手愕然盯着柳飛莺,道:“柳峰主!你...你這脈象怎麽會如此奇怪。确實是沒有任何中毒後的跡象,可是...”

可是他明明也碰了那毒。

柳飛莺懵了,難道自己有什麽特殊的解毒功能嗎?還是說,之前吃了絕情花的花蕊,還能解這個什麽蝴蝶的毒?

“我問你,這毒有什麽法子緩解?他是為了我才中的毒,我既然都能沒事,那肯定是有辦法解毒的。”

“這...”他嘆口氣,有些為難。“恐怕只能先試試那個辦法了。”

柳飛莺急道:“你直接說,什麽辦法我都願意一試,只要他沒事就行!”

歐陽睢從身上掏出匕首遞給他,道:“既然你中了蝴蝶骨并無大礙,那麽可以試試用你的血,當做藥引子,給他喂下,若是他有所好轉,說明是有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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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血?

“好!”柳飛莺奪過匕首,又沖進馬車內,想起來什麽立即又道:“加快路程,必須馬上找到杜嬌娘!”

不就是血嗎,這不是什麽難事,男子漢就忍一忍。他這樣想着,掀開自己的袖口,看着白花花的手臂,一刀劃了下去。

很快,血流了出來。柳飛莺低眉咬牙悶哼了聲,對自己倒是下得狠手,疼得他直冒冷汗。

二話不說,将晏江瀾摟到自己身上,伸出胳膊喂他喝血。只是這人昏迷不醒,根本無法張口。

他按住自己的手,在血滴到晏江瀾臉上時,他張口吮吸,将血口對口渡給了他。

這屬實不是什麽很浪漫的事情,簡直可以用一塌糊塗惡心至極來形容。惡心的不是與晏江瀾親吻,是他要強忍着口中鐵鏽的血腥味。而這個人的嘴死活撬不開,只好用手指掰着。

喂了幾口,他想着也差不多了。正準備離開晏江瀾的唇角時,尉遲恭正好走了進來。

“柳峰主,我想起來我這裏正好有...瓶止血的藥。”他忽然停住腳步,急忙轉身大聲道:“我什麽都沒看見!”

柳飛莺瞪大眼睛,從晏江瀾身上起來,道:“不是!他沒法自己喝,我...我..”

算了,解釋什麽呢,先救人要緊。

他轉身替自己包紮好傷口,才道:“罷了,我們還有多久到?”

尉遲恭道:“謝鸾臺帶着謝天地去了赤魚峰,我們還得半柱香的時間。”

“好,我知道了。”

柳飛莺擦去晏江瀾臉上的血跡,又推入內力探查他體內的氣息。隐約覺得那股沸水冷卻了下去,他欣喜的擡起晏江瀾,伸手探去。眉間皺起的痕跡被他的手指緩緩推開,順着眉骨往下,拭去他眼角的濕氣。柳飛莺這才又将他放在自己腿上,馬車颠簸,窗外景色不再宜人,他再也裝不下任何風景,滿眼都是受傷的晏江瀾。

“晏江瀾。”他輕聲呼喚。

“如果你醒來,我一定回答你,告訴你我說的那些話都是真的!雖然我,有私心,為了心動值。可是,如果你問我的話,我想回答你的是,我說的話是真的。只要你現在快一點醒過來,要我怎麽樣都可以,我不能讓你就這麽死了。”

骸骨上閃着銀色光亮的蝴蝶突然不飛了,晏江瀾看着光線離他越來越遠。朦胧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體內的氣息逐漸平穩,他感覺自己能動了。

晏江瀾半斂眼眸,眼皮微動,緩緩睜開。睜開的第一眼便看見柳飛莺蹬着那雙秋水般的紅瞳盯着自己,仿佛不敢相信的模樣。

他微合下唇,連呼吸都謹慎了起來,只聽他心急的抱着自己的喊道:“晏江瀾!你醒了?你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還認得我嗎?我是誰?”

他忽地吐了口氣,血腥味從齒間傳來,晏江瀾又皺了眉頭。

柳飛莺見狀立即将水壺遞到他嘴邊道:“很不舒服對吧?沒事的,你先漱漱口,我們現在很安全,你別擔心。”

他,好像很緊張我。

晏江瀾張嘴喝了口,沖淡了口中血腥味,心中動容,道:“你從方才到現在一直守着我?”

柳飛莺道:“廢話,你差點兒就見閻王了,要不是我拉着你,你這一代大俠被人下毒死的事情就要流傳千古了。”他嘴上說着嘴尖酸刻薄的話,手上卻做着最溫柔的事情。

晏江瀾兩眼彎彎,伸手銜着柳飛莺的銀絲纏纏繞繞,最後将臉埋進他的身上,在他看不見的暗處,在衣袍褶皺裏呼吸,蕩起漣漣笑意。

柳飛莺感覺腹部一陣溫熱,急忙推開他:“你做甚?”

“值了。”晏江瀾笑。

他在說什麽啊,什麽值了?

他繼續道:“柳飛莺,我很開心。”

開心?命都要沒了開心個毛啊!

可是,看着晏江瀾的露出的側臉,他恍然又覺得這個人比自己想象中還要脆弱。他怎麽會跟個小孩兒一樣,抱着自己撒嬌。

柳飛莺擡手,覆上他的額頭,低眸盯着晏江瀾,問:“你明明知道那銀針有毒還過來幫我擋,為什麽?”

我只是,想聽他說,就算我大概是知道原因的。

晏江瀾偏過腦袋眨眨眼,嘴角的笑意一直沒下去,道:“本能反應。”

柳飛莺嗫嚅道:“你這行俠仗義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改?下回還是碰上別人了,你也這麽不顧一切後果就伸手相助嗎?”

不是的,他晏江瀾才不是為了行俠仗義。

“你啊…”晏江瀾停頓一下,“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故意裝傻充愣,我為何要救你,你不知道?”

柳飛莺一下子噎住了,要他自己說出口是為什麽…他真的會當場羞死的。他又不傻,他當然明白為什麽晏江瀾為什麽這樣做了。

“我…我出去看看,馬上就到赤魚峰了。”他着急忙慌要起來。不料,身下的人猛烈咳嗽一聲。“诶!你——!”

晏江瀾再次埋進他的衣袍中,抱住他的腰身悶悶道:“我想,我現在很需要你。就讓我這樣抱一會兒,好嗎?”

柳飛莺坐了下來,聽着系統滴滴地響着,他的心動值正源源不斷地掉落,那是他自己的心跳聲,他聽見了內心深處的聲音,猛烈又短暫。

“……好。”

——

赤魚峰山底,謝鸾臺拖着謝天地行走在溪石間,身後的李霂白一直窮追不舍,此刻已經耗去了許多力氣。最終,他将人提起來,朝着身後喊道:“戒心道長!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何故要幫着他們追我?我所行之事,根本與你無關,請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說罷,李霂白站在碎石邊上,側身轉過來,看向他身後的謝天地。接着,身後的樹上又落下四個人,正是善水他們。

恰好不遠處的歐陽睢也趕到了,臨淵背着竹已深躍上巨石,将他放在上面,朝着謝鸾臺道:“解藥拿來!”

謝鸾臺皺眉:“就為了這?才一直追着我不放?”什麽解藥,想拿解藥簡直是天方夜譚。“還是說,為了這個人?”他怒道,終于把身後那個人拽了上前。

只見謝天地衣不蔽體,手腳甚至連脖頸上都套着鎖鏈。他就以這樣的姿态,被關在水牢的籠子裏。謝鸾臺一有不順心,便會來到水牢,辱罵他,動手打他。

謝天地因常年關在地下水牢,唯一依靠的只有頭頂上的那一束光亮。如今再次出來,那眼睛不中用了,看什麽都是一團白影。

他瞧不清楚四周都是什麽人,只聽着聲音去分辨。

歐陽睢瞧着那跪在小溪流石子上的謝天地,野草擋住了他的下半身,眼前這個人瘦骨嶙峋,兩眼凹陷,已經看不出來時當年的模樣。只心想,那謝鸾臺可真不是個人,怎麽會如此待自己的手足親哥哥,不由心中升起一陣惡心。

臨淵怒道:“快把解藥給我!”

謝鸾臺輕笑一聲:“看來哪水牢還是困不住你們啊,居然能跟到這裏來,不愧是蓬萊山掌門,身手着實不凡。”他拽了一下鎖鏈,謝天地跟着倒在地上。他一腳踩到他背上,将謝天地的頭抓起來,俯身在他耳邊輕輕說了句話。

原本安靜的謝天地忽然大喊大叫,發出撕心裂肺的吼聲。

謝鸾臺看着他發瘋的樣子,咧開嘴笑道:“怎麽,你現在知道急了?我再告訴你一件事,你知道他在為誰要解藥嗎?是謝駒,他中了我的星雲镖,就要死啦,哈哈哈哈哈哈!”

謝天地蠕動身體,沉重的鐵鏈摩擦這石頭,發出“哐哐”的響聲。

“啊啊啊啊啊!唔…啊啊啊!”他驚聲嘶喊,“謝…鸾臺!求求…求呃…你,解藥…藥。”常年沒說過話的人忽然開口,一句話斷斷續續,那聲音比哭還難聽。

竹已深在昏迷中,聽見了熟悉的聲音,猛然驚醒。他喘着粗氣,翻身便看見了站在身前的臨淵,還有在不遠處溪石上的謝鸾臺。

他腳邊還跪着一個人,正哭喊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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