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家的夜晚沒有路燈,他那時候瘦瘦小小一個,和別人玩捉迷藏的時候藏在了農田的草垛裏,宋綿沾沾自喜地覺得自己躲得很好。
到了飯點,玩伴們全被父母喊走。
沒有人記得他,也沒有人他喊他出來吃飯。
宋綿在草垛裏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覺,後來渾身是草地爬出來時,已經變成漆黑的夜,耳邊只有凜凜風聲。
農田空曠無邊,沒有一個人。
宋綿不敢往前走,也不敢後退,尖叫一聲之後重新哭着鑽回了草垛裏。
從那天起。
宋綿怕黑,也怕鬼。
“如果不是他……那為什麽要這樣糾纏我?”
屏風之後,道長的聲音靜靜地傳出來,回答他:“冤魂并不是全分仇敵。”
宋綿将信将疑地繼續問道:“那他又為什麽現在才纏上我?”
“過往你身側之人有正陽之體,冤魂懼怕于他。現如今他雖亡,餘威尚留,昨日你離開家,冤魂才會在白日現影。”
宋綿聽着道長的話,開始出神回憶。
他被這不知名的野鬼纏上确實是從季辭川死後開始,在家裏的時候,
道長用着平靜的語調道:
“鬼魂會一直盯着你,鬼氣陰冷森寒地纏着你,在你不知道的每一個黑暗角落,他會盯着你做任何事情,盯着你因為恐懼顫抖的身體,像逗一個孩童一樣,在你害怕蜷縮在床角的時候觸碰着你的腳踝,又或者在你低下頭的那一刻,看到一張滲白流血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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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在染着檀香的道觀,宋綿的背脊一陣發涼,似是有人在身後用陰森森的目光緊緊盯着他,随時都準備把他拖入黑暗之中拆入腹中。
如影随形的恐懼感一直追着他,宋綿的腦袋沒法再繼續思考,身臨其境在假設當中。
“若他想把怨恨些在你身上……”
宋綿不敢再聽下去,盤在蒲扇上的腿一麻,往前撲去,伸手拽住屏風底下半露的袍角,不敢松手,指節用力得發白:
“道長……幫幫我……求你。”
道長沒理會他這不太禮貌的動作,也沒有拂開他的手,更加沒有握住他的手安撫,只淡淡地道:
“你真心求我幫你?”
宋綿通紅着眼,忙不疊地點頭。
“無論任何代價?”
宋綿不管不顧地再次點着頭,手指越來越用力,把最後那一塊布料扯得皺皺巴巴:“無論!”
道長低低沉沉地“嗯”了一聲,而後屏風發出道輕響聲,像兩側分開。這位道長神秘依舊,屏風之後還有兩扇扇布簾,擋着他的臉與身體。
一只手從布簾中央伸了出來,帶動布簾晃動起來,從縫隙之間露出更多的衣角。道長微微屈了屈手指,像喚一只不怎麽聽話的小狗:“過來。”
宋綿看到那只手的表情微微怔住,聽到他的呼喚聲,還是下意識地挪了挪膝蓋,半爬着把額頭湊了過去。
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額前驀地一涼,他還聞到了淡淡的血腥味道。
道長冰涼的指腹點在了他的額間,宋綿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了一下,而後眼前忽然突然出現一片通紅,深紅色的雲霧纏繞在眼前,像撥不開的雲霧。
看不懂的字體在眼前一個個地浮現着,吟誦聲萦繞在耳邊,是古怪聽不懂的言語,像是在念咒。
“宋綿,你答應嗎?”
有人在低低地喚他,宋綿張開嘴,半夢半醒地:“嗯……”
指尖傳來針尖銳的刺痛感,疼得宋綿瞬間清醒過來。
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家裏熟悉的天花板。一切都像是做了一場夢,唯獨宋綿低下頭的時候,發現指腹還冒着血珠。
那不是夢。
是現實。
回到家的第一晚,宋綿的神經依舊沒有松弛下來。他抱着懷中的枕頭,把房間的燈光開到不能再亮,直到困到不能再困才沉沉睡去。
那個看起來神神鬼鬼的道長似乎真的很靈驗,他成功擺脫了野鬼,回歸到了過往無憂無慮的舒适生活。
大概是那段經歷讓宋綿從骨子裏恐懼害怕,他開始學會遺忘,遺忘的同時也遺忘掉了季辭川。
宋綿花着季辭川的錢,卻做了季辭川以前不讓他做的事情。
他在家裏的時間很少很少,像被家長管束的小孩忽然之間來到叛逆期,整日整夜地在外面瘋玩。
宋綿買了好幾輛車,改裝成自己喜歡的模樣。他又交了許多朋友,男男女女。宋綿有錢又不吝啬,長得還好看,有的是人原因和他做酒肉朋友,厮混在一塊。
他又一晚喝得半醉,意識清醒,身上帶着濃烈的酒氣。
宋綿從電梯出來,卻發現一個人影倚靠在背後的牆壁上,高高大大,身上套着件寬松的衛衣。
是陳骜。
陳骜煩躁地抽着煙,在看到他的時候把煙丢在地板上,腳在上面用力地一撚,沖着宋綿嗤笑一聲:“怎麽,季辭川那麽好,好得讓你忘不了他?”
宋綿點了下頭道:“他當然很好。”
陳骜忍無可忍,一把扯住了宋綿的手臂:“他那麽好你出什麽軌啊?!”
“大概是因為……刺激?”宋綿有些吃驚地說,“我只是和你做了幾次愛,你不會真以為我喜歡你吧?”
他和宋綿同是道德低下的人。
陳骜小時候經常被拿來和季辭川對比,他不屑于成為季辭川這樣的人,卻總被拿來當成榜樣。
他最開始接近宋綿,只是抱着想搶季辭川的人的想法。
到現在為止,他卻有些分不清自己想幹什麽,只扯住宋綿的手臂越來越用力:“如果季辭川沒死,你會不會和他離婚?”
宋綿斬釘截鐵地回答道:“不會。”
他疼得轉了轉手腕,擡起臉問道:“照片是你發給季辭川的?”
“是我。”陳骜嗤笑了一聲,“他看到照片應該就氣得跑回來了吧?”
他不僅當小三,當的還是很嚣張的小三。
發給季辭川的不只是有照片,還有條惡劣到極致的短信——“辭川哥,你老婆在床上還挺好操的,疼了爽了就嗚嗚地哭,哭得真可愛,還一邊哭一邊喊我老公,真是人盡可夫啊,早知道我問問他覺得誰更厲害了。”
陳骜一言不發地垂着眸,冷冷地盯着宋綿看,然後忽然之間伸出手一把掐住他的下巴,然後猛地把人往門上一推。
親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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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嚣張的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