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撩人意

話說回昨日, 殷九霄從司徒家回到客棧,翻窗進入房間後,就抱着輕薄的被褥到了隔壁房門口, 敲了敲門。

門很快就打開了, 嵇遠寒穿着一身亵衣亵褲,看上去似乎剛從床上爬起來。

殷九霄反手關上門,掃了眼角桌上點燃的燭臺,一面走向床尾邊上的木施, 一面感慨道:“阿寒, 我怎麽沒想過你有這種病症。”

嵇遠寒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

“還是熱乎的。”殷九霄把手放到衣服上,指尖感受到殘留的溫度, 看好戲似的看向嵇遠寒有些游移的目光,露齒一笑,“夜游症呀。”

嵇遠寒的耳朵肉眼可見的紅起來, 神情倒是一如既往。

殷九霄不再逗對方, 把被褥放在塌上,坐了上去,他手肘撐在翹起的大腿上, 掌心撐着下巴,笑意冉冉:“我知你是擔心我。”就算他現在已經不是過去弱小的殷翊,可嵇遠寒還是将他視作需要保護的人,明明該是有些不滿的, 可他卻歡喜極了。

不論過去現在, 嵇遠寒除了無法滿足他曾想過的那份感情之外,其餘做得夠好了。

他兩腳踹了自己腳上的鞋子, 随手脫了身上外衣,在嵇遠寒面前, 直接拖了的帶來的被褥躺到了裏邊:“今夜又注定是一個難眠的夜晚,我要睡你這裏了。”

猶豫再三,嵇遠寒還是在床榻的另一半躺下。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面龐,即便易了容,在他看來,不論怎麽樣的殷九霄都依舊是殷九霄。

猝不及防間,一絲笑意從垂眉斂目之人睜眼的剎那在其眼中綻放。

四目相對間,殷九霄喚道:“阿寒啊。”

一聲輕喚裏,夾雜着嘆息。

手掌覆在了嵇遠寒的眉目上,肌膚接觸之際,嵇遠寒瞬間回過神,差點以為自己的目光洩露了什麽,吓得整個身體動彈不得。

“我以後要是離不開你可如何是好?”帶着戲谑的語調問道,殷九霄用手蓋住了嵇遠寒的眼睛,只因他不想讓嵇遠寒發現此時自己眼裏的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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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不自禁的一問,出了口他才意識到太過讓情緒放任自流了。

手下的睫毛顫動,不知是嵇遠寒被他突然的行為吓到了,還是排斥這般的接觸。

殷九霄的目光從自己的手背一點點的向下移,最後移到了近在眼前微微顫動,似乎想要說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的雙唇。

“不必說。”

不論是好友的身份,還是影衛的身份,他都不想聽了。

殷九霄一彈指,用真氣熄滅了燭燈,控制不住升起煩躁的情緒,不禁用了命令的口吻:“我替你答,你嵇遠寒此生,只有我對你棄若敝屣,否則不論生死,只能待在我身邊。”

只要嵇遠寒不離開他,又談何自己離不開對方。

然後,當手掌下的睫毛緩緩垂下,對方的眼睑合上,他聽到一聲輕輕地“好”,并非是一貫的聽令的“是”。

一瞬間,心尖上仿若生出一棵顫巍巍的小嫩芽。

殷九霄鬼使神差地朝嵇遠寒湊了過去,而後卻是在自己的手背上落下了一吻。恍惚間,似是意圖親在對方的眼睑上。

等回過神後,殷九霄的手像被針紮了一下縮了回去,立即翻了個身,一把将被褥拉到脖子,背對着嵇遠寒。

他思緒混亂,狠狠捏了手背一把,等捏得通紅了也沒從适才魔怔般的行為抽離出來,接着,忽聽嵇遠寒喚他:“九霄。”

心上的小嫩芽似乎因為這一聲輕喚輕輕抖動了一下。

“怎麽?”聲音出口,才發現有些幹啞。

“過去你也曾嫌棄過我的頑固不化,但我也不曾想過離開你。”嵇遠寒道,“從始至終,我都未想過離開你身邊。”

……這人知不知道這話聽起來和情話無異?

怕是不知的。

殷九霄埋頭在被褥裏,悶聲悶氣,努力維持一貫的性格:“很好。”

就算嵇遠寒是不知的,煩躁的心情奇妙的消散了大半,板起的臉也放松了下來,思及自己剛才的回應,只覺得太過冷硬,不是好友該有的态度,有些着急又要裝作鎮定地補了句:“你以後別偷偷跟在後面,直接對我說我又怎會不答應。”

嵇遠寒“嗯”了一聲。

房間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偶爾翻動被子的聲音。

殷九霄在熟睡中翻了個身,正面對着嵇遠寒,近在咫尺的呼吸輕輕地噴薄在嵇遠寒的臉上。

嵇遠寒的手放在被褥裏的左胸膛,感受着與主人呼吸聲交織的,還有他至今沒有靜下來的心跳聲。

只有他自己知道,剛才用嵇遠寒的态度說出那話,用了他多大的勇氣。

一如當年,主人問起自己是如何被帶入地下輪迴谷的,他只答了是蔚前輩點了他的膻中穴,半盞茶的閉息時間恰好是極限。

然而他沒說的,主人到達地下輪迴谷時,解開膻中穴卻沒了生息,他驚慌失措到六神無主,等回過神之後,才意識到自己正給主人以口渡氣,主人也就此恢複了氣息。

這是他自深藏感情之後的第二次對主人欺瞞,他以為今後再也不會有比那一刻的隐瞞更需要勇氣了,沒想到這麽快又來臨了。

只不過,這次是他的肺腑之言。

嵇遠寒的目光久久無法離開殷九霄熟睡的臉龐,心裏頭像是生出一個小人,拿着一支筆,一筆一劃的将眼前之人的五官仔細地描摹記在心頭。

片刻後,殷九霄一把将他摟進了懷裏。

嵇遠寒四肢瑟縮了一下,趕緊閉上眼,在心間一遍又一遍地描繪起各種表情的殷九霄。

****

第二日,殷九霄和嵇遠寒用過午食,離開客棧到了安襄城東邊的一條城河。

城河之上一艘飛檐翹角、精致玲珑的龐大畫舫船悠悠駛動。

不久之後,此艘畫舫船正好停靠在岸邊。殷九霄走上船,對迎面而來的黑衣人影拿出一塊刻有“念真”二字的玉佩。

一些人的目光紛紛注視着這艘畫舫船,同時也注意着殷嵇二人的身影。

黑衣人影對殷嵇二人道:“這邊請。”

跟着對方走入船艙,被帶到一間房間門前,殷九霄在門上有節奏地敲了三下,又敲了三下。

門很快就打開了,一個精神矍铄的矮個老人站在門口。

殷九霄介紹了自己的名姓,老人對他颔首,領着兩人進入房內。

一路無人,又走過兩塊精致的門簾布,大概走到了船中央的位置後,飄來一陣熟悉且悠揚的旋律。

簾子之後,寬敞且雅致的房間內,一個留着胡子,棱角分明的中年人坐在中央的木桌前,手邊擺着兩盒黑白棋子,正拿着白子,面對着桌上的棋盤,似乎正在思考該如何下子。

一抹窈窕的身影坐在中年人對面,手裏拿着玉笛,正悠悠吹奏。

兩人一來到房內,女子便停下了笛聲,朝殷九霄看過來,是一張熟悉的容顏,不是花念真又是誰。

今日的花念真沒有戴着面紗,露出了絕美姿容。這是她第二次見易了容的殷九霄,将玉笛收起來,淡淡地點了點頭:“殷公子。”

矮個老人站到中年人身後,低聲道:“閣主,這一子下在這裏如何?”

被稱為閣主的便是上官弈明,他像是格外專注于棋盤,看也不看殷九霄二人,沒有邀請兩人在窗下的獨座坐下,對于老人的建議,他充耳不聞,執意下在了自己想下的地方。

花念真蓮步輕移,扯了扯上官弈明的手臂:“爹,殷公子他們到了。”

“人家都不急,你急什麽。”上官弈明一對上女兒如水做的眼睛就敗下陣來,嘆息一聲,“女大不中留。”

上官弈明看向臉上帶笑的青年,越看越不滿,沒有邀請對方坐下,沒好氣道:“會下棋嗎?”

只見這個叫殷九霄的小兒竟然一臉坦然地搖搖頭:“晚輩不會。”

一看就是睜眼說瞎話。

“念真你看看這個姓殷的小子……”上官弈明在女兒含笑的眼中再次軟化下來,對殷九霄道:“我知你這段時日,花了大量銀錢在月窺閣買了不少消息,這些消息原本是千金難買,要不是看在念真的面子上,你以為我會讓下面的人賣給你?”

殷九霄恭恭敬敬:“上官前輩說的是。”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但上官弈明怎麽看殷九霄怎麽不爽,要不是花念真在身旁,可能真就要出手揍對方幾拳了,他不再看讓人來氣的小子,繼續自己跟自己下棋,一心二用,道:“聽說明日你要和司徒天幹在城門上一絕生死。”

殷九霄語氣平穩,糾正道:“晚輩的戰帖中寫的是一決高下。”

“年紀輕輕這麽惜命,幹不成大事。”上官弈明言冷嘲熱諷,“今日上午整個安襄城都在傳你倆要一絕生死,都在翹首以盼,等下離開可別逃之夭夭了。”

殷九霄莞爾一笑:“晚輩定不會辜負城中百姓的期盼。”

“知道我這次找你來是何事嗎?”

“晚輩不知。”

“你叫殷翊的時候,一文不名。後來化名殷九霄,找到月窺閣時,又讓我們散布那般情報,更是買斷了關于‘輪迴谷’的消息,之後仍舊籍籍無名,後來也不過是因酒侯的千兩白銀聞名武林,這次你對司徒天幹下戰書,便是一次将自身昭告江湖的機會。”

“等這次比武結束,若你贏了,我上官弈明便拿出黃金萬兩和月窺閣,作為你迎娶念真的嫁妝。”

上官弈明言之鑿鑿,殷九霄愣了一下,看向同樣愣怔的花念真。

花念真花容失色:“爹,您在說什麽?”

上官弈明的手覆在花念真抓住他肩膀的手背上,溫柔地輕拍,慈愛地看向面色驚慌的花念真:“有爹做主,難不成還能讓你委屈了?”

一句話像是什麽都沒說,卻又什麽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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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都說阿寒慫,小谷主現在還沒徹底認清自己的心思,或者是故意不去看清,因為怕再次受傷害,所以現在也很慫,當擺脫慫那就是開始進攻的時刻了!

殷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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