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廣流傳
司徒天幹死亡那日, 被殷九霄虐殺而亡的消息甚嚣塵上。就此,自不久前上官弈明直言與殷九霄勢不兩立之後,司徒家也揚言絕不會放過殷九霄。
江湖許多人都在笑言, 能做到殷九霄這般一下子得罪武林兩家名門, 也是絕無僅有。
然而,不久之後有些人就笑不出來了。
有自稱見到司徒天幹死狀的人形容司徒大公子死狀極其慘烈,叫人不忍直視,紛紛口誅筆伐殷九霄手段之殘忍可比肩過去好幾個大魔頭。
至于殷九霄在信上道出自己是輪迴谷掌門一事, 司徒賢并沒有對外透露, 這倒是讓殷九霄有些意外,也有些不滿。
殷九霄坐在客棧的窗邊, 望着樓下的街景,搖晃着酒囊。其中裝了悅鳳樓的美酒二兩,又放入了薛筎給的千葉鸠霖。
這名字乍聽起來, 有幾分雅致, 實則是一種無色無味與酒相融的毒藥。
少量飲之将會頭疼欲裂,之後但凡飲酒,頭疼便會加重, 直至數日後腦裂死亡。而如果一次性服用過量,不出兩個時辰便會直接腦裂而亡。
薛筎說,這毒藥的名字便是印白梅想的,而司徒賢大概會在訃聞上詳細告知林韞發生的一切, 一旦林韞知曉, 離印白梅知道也不遠了。
但殷九霄想要的不僅僅是這樣。
自司徒天幹死亡過去三日,到了下葬的日子。
這幾日, 安襄城內多了不少外地人,其中大部分人都是來參加今日司徒天幹喪事的。
龍柏郡離安襄城何止千裏, 三日就算是快馬加鞭也趕不及。
有些可惜,不能在這裏一并将林韞殺了了之。
殷九霄看到漫天白紙飛灑,司徒家出殡的隊伍出現在街頭,許多的安襄城百姓也跟在了隊伍中,有些人臉上很是傷感,許是在感慨一位天驕的隕落。
殷九霄無聲地朝嵇遠寒點頭示意,待嵇遠寒先行離開,他将酒囊綁在自己腰上,也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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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上次和上官奕明決裂時,雖有人關注了他易容後的模樣,卻毫無動靜,而且自從顯露真容後,所有人也将注意力放在了原本的臉上。易容後平凡的樣貌,依舊能讓殷九霄自由行動。
他以易容之後平平無奇的面貌混在人群當中,收起先前一直挂在臉上的淺淡笑意,混在三三兩兩的城中百姓中,跟随着司徒家的人一起出了城。
一個時辰後,來到司徒家的祖墳。
屬于司徒天幹的位置已經挖好,當仆人們将棺木放到地下之時,忽然從天飄下無數白麻紙,驚呼之聲響起,好幾張紙已經落到了人的手裏。
司徒賢一眼看到了紙上字跡,登時目眦盡裂,當他大喊“誰都不許動”時,有一人低沉的聲音霎時響起:“人,我殺了。仇,我未了。令子所中千葉鸠霖,龍柏林府繼室知一二。”
“煩請司徒老爺幫忙帶兩句話,不知可以否?”
“二十三載過,猶記白梅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輪迴谷掌門殷九霄親筆。”
當落款之人道出時,在場一些人武林人士暗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口冷氣不為這殷九霄之名,是為那“輪迴谷”三字。
殷九霄看着混亂且議論紛紛的人群,随手扔下手中白麻紙,清了清适才變聲後不太舒服的嗓子,轉身潇灑地離去。
這個時候,誰又會管他這個乍看之下無比普通的百姓呢。
行至半路,殷九霄察覺到熟悉的氣息,不禁彎起嘴角,回頭望向從樹幹上一躍而下的身影,心情頗好:“此事已了,我們去龍柏郡。不坐馬車了,騎馬過去。”
嵇遠寒應了聲“好”,将殷九霄臉上笑容看在眼裏,卻有些擔心殷九霄洩露身份之後會給主人帶來的麻煩。
不日,殷九霄身為重新現身江湖的輪迴谷掌門的消息不胫而走,而憑證僅僅是飄落在司徒家祖墳上方的無數白麻紙。
很多人相信的是殷九霄用名為“千葉鸠霖”的毒毒殺司徒天幹,并不相信之上所言的落款身份。
但也不乏一些相信的人。
原先不少觊觎輪迴谷的江湖人得到這個消息後,大部分也都按兵不動,他們如豺狼虎豹般時刻注意着武林上的風吹草動,只待伺機而動。
對于這些殷九霄或多或少能猜到,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不久之後,江湖流傳最多的除了說他是個殺人如麻的魔頭,竟然還開始流傳開他的各種畫像。
正如此時,他和嵇遠寒坐在一家茶鋪內休息,聽到有行腳商說起最近銷路最好的東西。
“正是這武林名人殷九霄的畫像。”
行腳商拿出一幅卷軸,一點點拉開展示。
“大家瞧一瞧,看一看,這可是今世名師畫家在安襄城城牆旁的酒樓見到殷九霄後,直接拿出畫筆作畫的拓本,可謂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只見畫上是一位穿着白衣長衫,頭戴白玉簪的青年。
殷九霄喝茶的途中看到這幅畫,差點一口茶噴出來,他嘴角抽了抽,對嵇遠寒耳語:“我是長這樣嗎?”
嵇遠寒定睛看了看,連忙搖頭:“全然不像。”
要說這畫上之人風姿卓絕也沒錯,可這所畫容貌無絲毫男子氣概不說,臉上的笑意只顯得矯揉造作。殷九霄一雙明亮璀璨的狐貍眼更是被畫成了妩媚多情的桃花眼,與其說是青年,不如說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子,與殷九霄真正的容貌毫無相似之處。
嵇遠寒看了這幅畫,眉頭微微皺起來,忽然眉間被輕輕一抹。
殷九霄若無其事地收起手指,一口飲下碗中茶:“皺眉作甚,不就是一幅畫嘛。”
他原本想拉了嵇遠寒離開茶鋪,卻聽到一名男子說出放浪形骸的調戲之言:“以前我還嘲笑過這殷九霄名不見經傳的,怎麽稱得上‘千兩白銀’,現在讓我叫他‘千兩黃金’我都願意。我買!”
“我也要買!”
三三兩兩的人開始哄搶行腳商手裏的畫卷。
“我見過殷九霄本人,哪有這般不男不女。”殷九霄微微昂頭,一臉嫌棄。
登時,原本要買畫的幾人停了手,幾道陰鸷的目光投向殷九霄。
他一只手摩挲着腰上的佩劍,一只手慢悠悠地往杯中倒入茶水,然後單手拿起茶碗,站起身,對着周遭一群茶客敬了一杯茶:“實不相瞞,在下自認有幾分畫工,不久前是真見着了千兩白銀在城牆上的風采,若是不嫌棄,在下現在可以作畫一幅,讓各位瞧一瞧真正的殷九霄是如何模樣。”
有不嫌事大的江湖茶客連忙高喊:“小子,可別口出狂言,要畫就畫。”
嵇遠寒的眼睛都瞪大了,訝異地看向他。
殷九霄對嵇遠寒眨了眨右眼,然後走到行腳商那裏,問可有紙筆。
行腳商的生意被殷九霄攪黃了又怎麽可能會給他紙筆,但聽了殷九霄聚音成線的密語,眼睛咕嚕嚕一轉,接着大方地拿出了箱子裏的筆墨紙硯。
茶樓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一身白衣青衫的劍客身上。
一開始作畫時,一兩個人在旁邊發出嗤笑,認為劍客只是信口開河,原本想着嘲笑一頓。然而畫到一半,當宣紙上開始展現一位衣衫蹁跹,手持酒盞而立的青年時,紛紛開始屏息以待。
雖只有一杆羊毫筆,卻在劍客的揮灑下,一個容貌無雙,眼帶刺目寒芒,薄唇帶着輕蔑笑意,鋒芒逼人的黑衣青年躍然紙上。
兩炷香過去,殷九霄完成最後一筆,潇灑地收筆,拿下鎮紙,轉頭看向一直坐在旁邊的嵇遠寒,笑着問道:“像嗎?”
嵇遠寒的目光從殷九霄的臉上移到畫上,好似穿透了面具看到了殷九霄本來面貌,然後點了點頭。此般認真的神态配上冷峻的氣質,确實讓人信服。
殷九霄将宣紙放在桌上,看向一直湊在一旁行腳商:“說好借我筆墨紙硯的謝禮。”
行腳商欣喜若狂地雙手接過,旁邊有江湖俠客湊到行腳商身邊,咬耳朵說着給多少銀錢才能賣給他。行腳商當然不賣,這可是他今後大買賣的基石。
殷九霄自然看出行腳商在想什麽:“要是拓畫下來,記得不要漏了任何一個字。”
行腳商連連點頭。
“這位少俠,不知尊姓大名?”行腳商在他們身後大喊。
殷九霄拉了嵇遠寒走出茶鋪,背對這裏面的人揮了揮手:“區區一個江湖小輩,姓名嘛,不足挂齒。”
幾個江湖茶客之前看到那副妩媚多情的畫卷只覺得買回去作觀賞用,心裏一點不認為畫上之人會是什麽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殷九霄,可當在劍客畫出所謂真正的殷九霄後,他們忽然有些信了。
這是一個嘴角明明帶着明媚笑意,又讓覺得冰冷的人物。
畫中人正視前方,仿佛正凝視着觀畫之人,手上拿一只酒盞,微微傾倒在地的姿态,氣質滿是潇灑肆意。
只是一幅畫,卻讓他們不禁開始正視起這個靠着“千兩白銀”之名聞名遐迩的武林新人。
行腳商的視線這時才從畫上人的身姿移開,想到劍客離開前留下的話,一眼便看到寫在左下角的字,然後一字一字吟誦道:“二十三載過,猶記白梅雪。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這兩句,正是随着殷九霄的名頭一起流傳開來的言語。
半個月後,一些城郡的街頭有乞丐小兒一人吃着一串糖葫蘆一邊唱起了一首打油詩,這首詩翻來覆去也就只有二十個字。
不知其意的人只覺這打油詩的曲調朗朗上口,不知不覺也跟着唱上了。
知道其意的人,比如龍柏郡林府別院,坐在涼亭裏賞花的豐腴婦人,她拿着街上拿着一幅畫,默讀着畫上二十字,一張美目桃腮的妩媚容顏看似一如既往的雍容,實則暗藏洶湧陰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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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Jessica小天使扔了1個地雷,灌溉營養液+11,麽麽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