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人物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可如果欠下的，是別的東西呢？
——楔子
尤良木來前吃了碗素面，老板說加蛋要多兩塊錢，他就省了。
吃得還挺飽，肚子有東西，就能假裝心裏也有底氣。
二十分鐘後，他一個人孤零零，不作聲，站在這間辦公室門外。
男人垂着腦袋，愣愣往下瞧，黝黑的眼睛被額發遮去了小半，視野只局限在腳下。
站了快十分鐘，他才覺得自己又髒又破的帆布鞋跟這漂亮反光的大理石地磚真是格格不入。
他非常猶豫，隔着一扇門板而已，進去就是那個人的辦公室，雖然以前也來過很多次，但沒有一次是現在這般亂糟糟的心情。
尤良木思忖少頃，理了理樸素的衣襟，又随手把頭發理了理，還是壯起膽子上前一步，擡手敲了敲門。
“咚咚”。
幾乎沒有間歇，辦公室裏傳出一個頗為寡淡的聲音，“進來。”
這種疏離感，令他很熟悉。
門關得不緊，只是虛掩着，難免讓人誤會裏面的人其實早就在等着他的到來。他也不多想，趕緊推開門，蹑手蹑腳地進去，“哎，來了來了......”
聲音細小甚微，推門時也是用雙手，多少象征一點儀式感，是小人物對大人物該有的尊重。
即便對方看不見，大概也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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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拜托馮助理傳達一下的時候，尤良木想過要不然還是走吧，畢竟，那個人應該不太想看見他。
誰對于來借錢的人都是不待見的。
這是很基本的人情世故，可惜這個道理他明白得太晚，否則過去就不用耗費那些無意義的時間，足足兩年有餘，去企圖讨得債主的歡心。
那七百多個日子裏，尤良木确實努力過，以各種方式、面目去讨好那個男人，然而事實證明，即使他和對方牽過手、接過吻、同過床、做過愛……
這些，也不等于他們彼此相愛。
最多，只能算是欠債人用屁股來抵一下債，當作代金券那樣使一使，用完了就沒有了。
由此可知，他們之間的關系從來只建立在金錢之上，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虛的。
對于掌握生殺大權的債主來說，情感由始至終沒存在過。一直存在的，就只有那張白紙黑字的欠債合同，還有欠債人不堪一用的......
屁股。
尤良木硬着頭皮進了辦公室，未見其人，就先畢恭畢敬地喊了聲，“乾哥好。”
他腦袋低到要貼近胸膛，半晌，聽見一聲淡淡的“嗯”。
于是，他才敢擡起頭來，用那雙畏畏縮縮的眼睛去看那個男人。
大半年不見，唐雲乾的皮相依舊無可挑剔，只是比從前瘦了些，臉上的皮肉薄了些，反倒令下颚的線條更淩厲了。
尤良木想起當年，自己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就覺得對方長得很不像話，是指出挑得不像話，五官非常很拔萃。
明明是個讨債的債主，他卻讨厭不起來。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尤良木自認沒什麽優點長處，就是眼光不差，能夠一眼相中唐雲乾。
他挺為自己驕傲的，能透過現象看本質，不被那層高冷的外皮吓退，反而精準地捕捉到對方天賦異禀的相貌，也算不愧對自己作為一名男同的素養。
唐雲乾确實很有魅力。
不然尤良木也不會癡癡戀慕這個男人如此之久，久到不問過程，卻落得如斯下場。
是啦，只有傻子才會癞蛤蟆想吃天鵝肉，垂涎不屬于自己的東西，還樂此不疲。
并且到了現在，這只癞蛤蟆仍很沒出息地餘情未了，連開口打聲招呼而已，都心髒亂蹦。
對方不說話，尤良木也局促難耐，只好硬邦邦地擠出一句很老土的話，“好久不見……”
簡簡單單四個字，說得跟鋸木頭似的，音節一個比一個怪異。
唐雲乾還是沒說話，似乎沒有和他敘舊的意思，更沒有回一句“好久不見”。
這種話一般只對有意義的人說。
尤良木只好繼續找點話題，以打破尴尬，“您應該挺忙的吧，我之前……也跟馮助理約了您兩三次，您才終于有空見我。”
“想見我，為什麽不直接打我電話？”唐雲乾這才終于開口，但聲音平淡到了讓人聽不出情緒的地步。
尤良木不敢作聲。
唐雲乾：“你連馮助的手機號都留着，我的呢？是被你删了？”
“……”
“你沒有我的手機號？”
尤良木這慫包，招架不住大人物這輕描淡寫的三連問，手略微抖動，跟帕金森症狀類似。
他啞了半晌，“有的，有的。但我這不是怕打擾您嘛……”
“怕打擾我？”對于這個爛到一定地步的藉口，唐雲乾懶得戳穿。
尤良木抿住嘴唇，“我想着......您貴人事忙，該是沒空理我這種閑雜人等的，總不好為了一點小事就随便麻煩您。怕您忙。”
“忙到連接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唐雲乾笑了笑，卻并非很友善的笑意，“看來在你眼中，我是真的忙。”
窗外湧進來的昏黃斜陽把唐雲乾的臉色照得不太好看，他不語，沉沉地朝尤良木看過來。
過往那兩年，尤良木很怕對方出現這種神色，每每如此，他總猜不透對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态度。
“你找我有什麽事？”男人一聲低冷的話語，将尤良木從複雜的心思中抽離出來。
尤良木很難開口：“哎，我、我嘛……”
他結結巴巴，看着唐雲乾靠在椅上，淡漠的面容上沒什麽表情，眼神依舊那般深，深不見底，身上那股讓人揣摩不透的氣質，也一點沒變。
尤良木更說不利索話了，緊張得口吃，即将講出來的每一個字都會令他感到丢臉，“乾哥，我這次來找您，是想……”
“想什麽？”
“呃，我想……”
來前存好的勇氣已經耗光了，而他僅僅只是說了三句話而已。
“想找我借錢？”唐雲乾如此通人心，或說是通尤良木的心，早就猜到了。
尤良木非常感激對方替他說出來，縱然那語氣裏帶着輕夷。
他連連颔首，“是，是的。”
唐雲乾心中早有答案，“也是，你主動來找我，不是為這個，還能是為什麽。”
男人身後是一扇落地窗，照進的光并不猛烈，倒有幾分柔和，将他渾身鍍出光暈。
若是忽略男人臉上的淡漠，那此時的他，确實很符合某種時候在尤良木心中的形象——
救星。
所謂“某種時候”，是指他每次掏錢接濟尤良木的時候。
尤良木豎起大拇指，恭維道，“乾哥厲害，這都能猜到……”
男人看着他，“又缺錢了？”
“嗯，”尤良木的腦袋快要埋到地上：“乾哥，我、我想問你借點錢。”
“錢”這個字，發出音來需要鼓起勇氣。
他聽見唐雲乾一聲複雜的笑。
過分難堪了，尤良木想逃，可在對方如鐵釘般的目光之下，他雙腿乏力，根本走不動路。
而且，要是現在逃了，可一分錢都讨不到。
緊接着，他又聽見唐雲乾附贈了一句頗有深意的話，“果然，又是因為缺錢。”
淡嗤中帶着某種早有預料的口吻。
尤良木一愣，沒想到對方這麽了解自己，撓撓頭：“哎，是的呢。”
唐雲乾久久看着他，“快一年了，尤良木。”
“……啊？”尤良木想了想，對方說的大概是他們分開的時日。
他很意外，唐雲乾這樣日理萬機的大人物，竟也能記得和他一個小人物分開的日子數。
尤良木受寵若驚，忙不疊地點點頭，還扯起嘴角，向對方賠了賠笑。
“是啊，一年了……乾哥真是好記性，哎，比我強多了，我忘性大，都記不清了呢……”
将一個小人物涎皮涎臉的本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人的貧富分階級，而階級是流動的，但尤良木一向只認同前半句，至于後半句……他親身經歷表示，層級大多是固化的。
以前唐雲乾位于上層，他位于下層。現在呢，唐雲乾還是位于上層，而他還是位于下層。
并且是最底層。
看來“風水輪流轉”這句話發生的概率很小，尤其對于他們這種有着巨大差距的人來說，更是不怎麽可能。
所以，早從一開始，尤良木就罷了那一份想要與唐雲乾平等相愛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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債主和欠債人的故事，欠債人賣身償債，最後債主把自己賠了進去……
狗血文，很老土，我是土狗我先說orz…
wb：賣報紙的小修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