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錢鈴珑是真的躲在被子裏狠狠哭了一通,把宿舍裏的姐妹們吓壞了,當聽到她們勸她說:“你怎麽了?失戀了還是被人搶了男朋友?”
她悶着頭哭着說:“都沒有!”
那到底是怎麽了嘛?要說你想人家了,可當初不是你再三強調不要別人來找你的嗎?你又不是她什麽人,她犯不着擱你這賠笑臉貼冷屁股的。
好吧,就當我賤好了,當我發神經了!
想通了的錢鈴珑在床上睡了三天,覺得姐妹們說的挺有道理的,庸人才自擾,為了別人把自己這山上自由的野猴變成了走街串巷的賣藝猴,這不是自貶身價嗎?
麻溜地下床定車票回家過了個開心年。再回來,那又是一條好女了!
社團她退得只剩兩個了,手繪社和油畫社,一方面這是與她專業相關的社團,對提高水平有幫助,另一方面是……
她從社員的聊天中知道了周嫚婷今年大三,家裏特有錢,還是獨生子女,男友又高又帥有錢也愛她,而她本人外貌出衆,品學兼優,很有希望保送研究生,簡直是人生贏家。
這一日,錢鈴珑沒有做任何事,她只是呆在她們第一次撞上的地方,找了個湖邊的凳子坐着,想了很多。
想到了別人的優秀,想到了自己的過往,想到了将來。
看着袅袅湖水,水波粼粼,一個接一個細微的波浪,一層打在另一層上面,蔓延到湖邊,連巨石都會被震上一震。
人是如此渺小,自以為的優秀,卻不知道人外有人,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拍在沙灘上,如何避免?
奮力掙紮,哪怕是拍在沙灘上,我也要帶走一層沙;亦或是把自己變成那驚天波濤,任誰都撼動不了!
猶如醍醐灌頂,她心裏湧動起別樣的激情,這是比開學初期的興奮還要強烈很多的一種情感。
給老師發了個信息,說是要寫生。
背着行囊去了沙漠,曬得皮焦肉綻,花了一個月時間,完成了一副作品,取名為《生》。
當她把這副作品交到老師手上時,年越半百的女教授哭了,一是為這副驚豔的作品而哭,也是為她的學生而哭。
畫家一途,要麽平庸,要麽變瘋。如梵高,精神世界的繁雜和糾纏,化作筆下的警世之作。思行者,永遠不會停下腳步,因為思想随行。他們是幸福的,同時也是可悲的。他們的世界一邊是無盡的贊美,一邊是萬丈深淵。
黑黑瘦瘦的錢鈴珑面對老師的眼淚什麽反應都沒有,只說要繼續請假,把老師吓了一跳,最後知道她在宿舍睡了幾天,這才放下心來。
複課的錢鈴珑除了面容黑了點,人仿佛回到了初入學時的狀态,無憂無慮、沒心沒肺。
再見面,是在最初那家聚餐的店。錢鈴珑請客,請了兩個社團二十幾個人,原因是她的那副畫獲得了全國希望杯金獎,光獎金都有二十萬,學校也獎了五萬,這在學生眼裏還算是一筆巨款。
周嫚婷自然是跟學生會的人一起來聚餐,轉眼要大四了,學生會幹部也面臨新舊交替,今天聚餐就是新的領導班子請他們這些元老,恭喜他們功成身退的。
對于卸下學生會的工作,周嫚婷并沒有什麽太大感觸,畢竟和她将來要繼承的事業相比,簡直不值一提。她之所以還是花了這許多時間和精力在學生會的工作上,主要還是想靠自己去證明自己。
在家族事業面前,她是渺小的,可她別無選擇,欲戴皇冠,先承其重,只有面對、接受、迎面而上。通過每一件小事,一點點證明自己,一點點獲得面對未來的自信和勇氣。
進門後,她下意識地往之前某人醉過的地方望去,失望過很多次,卻還是會這樣做,欣喜的是這一次不再失望。
某人依然端着個杯子單腳踩在凳子上,瘋瘋癫癫地跟旁人猜拳劃梅,像個孩子樂的手舞足蹈。
依然是劉姐推了玩得起勁的錢鈴珑一把,等她回頭看去時,只見到一個熟悉的側影正緩緩拾階而上。
就算是這樣,她還是憂郁了一把,酒感覺也沒那麽好喝了。跟劉姐去廁所上完,見劉姐掏出煙抽,她也要了一枝。
“抽過嗎?”
“第一次。”
“沒抽過就別抽了,牙黃嘴臭的,不配你這個美女畫家稱號。”
錢鈴珑笑了笑,自己在她煙盒裏摸出一根,湊到她煙頭上吸一口點燃,卻被一陣猛嗆。
劉姐笑她:“學人家做什麽?”
“人要勇于嘗試,沒有一,怎麽會有二?”漲紅個臉,嘴上硬噴,嘴下卻再沒下第二口。
劉姐吸完先回座位了,留她自己靠着牆看着自行燃着的煙頭發呆。
不一會,一個女人進來去了廁所,錢鈴珑擡頭看了一眼,又收回來繼續看着煙頭,直到煙頭快燃盡。
上完廁所的女人出來了,專心的背着身洗着手。
“Hi!”手上依然夾着已燃盡的煙頭,錢鈴珑随意得像跟老朋友打招呼一樣開了口。
洗完手的女人還左右望了一下,确認沒有其他人,這才轉過身來,沒有開口,卻是靜靜的笑着看向錢鈴珑。
“我好久沒吃哈根達斯了,什麽時候有空買給我啊?”
周嫚婷看了看她手上的煙頭,笑着說:“煙草味和哈根達斯味道相沖,估計你現在吃,口感可能不會有以前那麽美味了。”
“那正好,只要你有空,我不介意吃個怪味哈根達斯。”
周嫚婷跟她對視了一會,說:“想吃的話,樓下等我。”
“想!”
她這個字一出,周嫚婷就走回了包間,錢鈴珑自然是煙頭一丢,樓下跑起,拿出銀行卡往劉姐一交,乖乖地門外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