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不過現在看來漢軍對這個沒什麽興趣。

首先的實質性攻擊是由魏軍挑起來的,地點是在麥積崖坡度比較平緩的北麓。張郃想憑借這一次進攻,試探一下漢軍的防守程度到底如何。

※※※

投入進攻的魏軍有兩千名,他們依山勢向上爬去。開始的階段很順利,魏軍一口氣就向上推進了六七十尺,上面保持着沉默。但當他們爬到接近漢軍營寨幾十步的時候,忽然一聲號響,栅欄後同時出現三百名蜀軍的弩手,手裏舉着漆成黑色的弩。只聽“啪啪”的一陣弦響,三百支鋒利的箭破空而出,依着高勢直射下去;一瞬間魏軍爬得最前的幾十名士兵發出悲慘的呻吟,紛紛中箭從山坡上滾落下去。

等這陣齊射結束,魏軍又再度爬起身來,半貓着腰加快速度向漢軍營寨沖鋒。但是蜀軍的弩手輪換比他們速度更快。前一輪射擊過的弩手把弩機擡起,向後退一步,後面另外一排弩手立即跟進填補空白,随即又是一輪單發齊射,這一次因為距離更近的關系,對魏軍造成的殺傷力更大。個別僥幸躲過射擊的魏軍靠近栅欄,卻被栅欄裏忽然伸出的長矛刺中,哀嚎着躺倒在地。

進攻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結果是魏軍損失了近二百多人,其他人狼狽地退了下來。蜀軍傷亡卻不到十人。

這個結果張郃早就預料到了,攻堅戰從來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吩咐退下來的魏軍去街亭城休整,同時嚴令各軍嚴守崗位不得妄動。漢軍并沒有使用連射,說明他們也知道魏軍這次只不過試探性攻擊而已。蜀軍在弩箭方面的優勢是有傳統的,如果說蜀漢軍中有什麽真正讓張郃感到恐懼的,那就是這些閃着危險光芒的東西了。

“張将軍!”

張郃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他轉過頭去,看到兩名都尉騎馬趕了過來。

“禀将軍,兩條水道都已經被我軍切斷了。”其中一名校尉将興奮地說道。

張郃沒有對這個勝利做什麽表示,他皺着眉頭想了想,又問道:“你們去的時候,那裏可有蜀軍把守?”

“有,不過不多,看到我們去,立刻就逃散了。”

張郃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敵人的指揮官在上山之前,可能會忘記水源這個基本常識麽?難道就任由魏軍切斷而不采取任何措施?

“一定還有一條以上的隐藏水道存在!”

張郃得出了結論,同時做了個切斷的手勢。

第一天的包圍就在對峙中落了下帷幕,當夜幕降臨的時候,雙方都各自回營,和平的炊煙在不同的旗幟下升起,甚至還有人唱起歌來;凝結在空氣中的殺伐之氣也被這些小小的娛樂稀釋了不少。

Advertisement

士兵們慶幸的是日落後他們還活着,而雙方的主帥所思考的事則更加深遠。馬谡很高興,雖然他在開戰前确實有點忐忑不安,但那只是因為自己第一次獨自主持戰鬥的緊張而已;第一天的戰況表明他的計劃很順利,于是他在安排好了巡夜更次以後,特意吩咐晚飯多上半甕在街亭城裏弄到的酒,以示慶祝。

而張郃的中軍大帳徹夜都不曾熄燈,一部分魏軍也不知道去哪裏了。最初發現這個異常的是張休,他最初猶豫是否要把這件事通報給馬谡,後來一直拖到了第二天早上,他才邁進了主帥帳篷,那時候馬谡正在洗臉。

“你說敵人主帥的帳篷一夜都沒熄燈?”

馬谡從盆裏把頭擡起來,拿毛巾慢慢擦起水來。

“對,而且一部分魏軍從昨天晚上就不知去向。”張休有點不安地說道,雙手搓在一起。

馬谡把毛巾交給旁邊的侍衛,示意再去換一盆清水來,然後倒背着手來回在帳中捏着下巴踱步。過了一會,他方才對張休說道:“不妨事,他們也許是想從小路去攻打高翔将軍的列柳城,所以才開拔的。”

“只怕……”張休還沒說完,就見剛才那名侍衛慌張地又跑進營帳,手裏拿着空盆,表情扭曲。一進營帳,他就大叫道:“參……參軍!”

馬谡眉毛一皺,說道:“我們正在商讨軍事,什麽事如此驚慌失措?”

“水,水斷了!”

張休“啊”了一聲,把眼光投向馬谡,馬谡的語調變得很不滿。

“水道被截,這早就在預料之中,慌張什麽!”

“不,不,那條暗水,也已經斷流了!”

馬谡一聽這話,一下子倒退了三步,臉上的表情開始有點扭曲。過了半晌,他嘴角抽動了一下,勉強說道:“帶……帶我去看。”

于是那侍衛帶路,馬谡與張休緊随其後,其他幕僚聞訊後也紛紛趕來。一大群人趕到那條暗水的出口處,看到那裏已經涓滴不剩,只有些水痕留在地上。

“也許,只是一時退水,過一會就會再通的。”馬谡猶猶豫豫說道,語氣裏已經沒有那種自信,“還有,給王平将軍放哨箭。”

整個上午過去了,魏軍都沒有動靜。焦灼不安的馬谡并不因此而覺得欣慰,他一直在等着水源再流出水來,還有王平部隊的回應。結果一直到傍晚,這兩者都全無動靜。

馬谡簡直快要急瘋了,他之所以有恃無恐地上山紮營,就是因為自信有水源保證。如今水源斷絕,整個“持險而守”的策略,就演變成了“困守死地”的局面。一整天他都在整個營盤焦躁地轉來轉去,一名小校誤挂了旗號,被他大罵一通,拖下去打了四十軍棍,結果誰也不敢再惹這個參軍。而營中的士兵們也為斷水之事竊竊私語,人心浮動。

比起蜀軍,魏軍的心态就要輕松得多。昨天夜裏,張郃親自率領着三千五百名士兵,命令街亭守軍為向導,依着地形搜尋了半夜,終于被他們發現了那條暗水的源頭之地,并且發現了王平的旗號。

因為黑夜能見度極差,張郃不知對方人數究竟有多少,不過他立刻想到,己方不能見,那對方也不能見。于是張郃立刻命令手下多點起火把,人手兩支,馬頭上還要挂上一支。這一命令的效果非常明顯,一下子黑夜裏就亮起一條火色的長龍,星星點點難以計數。

張郃沒考慮過偷襲,蜀軍的駐地險要,他帶的兵又少,勉強偷襲未必能打下來。他指望這一舉動能造成蜀軍混亂,然後再強加攻擊,這樣就算敵衆我寡,也能取勝。不過蜀軍的動向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在覺察到魏軍來襲後,這部分蜀軍竟然未做任何抵抗就開始撤退。張郃以為是誘敵之計,反令魏軍停止前進。結果一直到了早晨,張郃才發現蜀軍果然是撤走了,而他随後也發現了空無一人的暗水源頭。

回到街亭以後,張郃立刻派遣了幾十名目力比較強的士卒到附近山上,察看蜀營中的動靜。很快他就得到了自己希望見到的結果:蜀漢營中的秩序遠不如之前齊整,士卒焦躁不安,開始出現混亂的征兆。

“看來,這一次是切斷了他們真正的水道。”張郃滿意地點了點頭,從出征到現在,他終于露出一絲真正意義上的微笑了。他吩咐各部魏軍不得擅自出動,嚴守自己的位置,然後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回到風帳中,也不脫下盔甲,就這麽躺倒下去睡着了。

※※※

現在魏軍不需要進攻,只要坐等漢軍崩潰就可以了。

就和張郃預料到的一樣,斷絕了水源的漢軍陷入了絕境。馬谡變得有點神經質起來,滿臉的自信被一種混雜着悲觀與憤怒的情緒所代替,每天都會有士兵被馬谡責打。無論是黃襲、張休、李盛還是陳松都不太敢靠近他,因為只要一跟他提到水源的事,馬谡就會很激動地抓住對方的雙肩,然後大聲喊道:“王平!王平到底在哪裏?他不是在守水源的嗎!告訴我,他在哪裏?”

最早建議突圍的是黃襲,既然水源已斷,那麽趁士氣還算正常的時候突圍,才能把損失降低到最小。馬谡聽到這句話,紅着眼睛轉過身來,用一種陰狠的口氣回答:“那街亭怎麽辦?就任由魏軍占領,然後把我們漢軍碾碎在這隴山與祁山之間?你怎麽對得起諸葛丞相?”

比起主帥的神經質,士兵們更擔心的是最基本的需求。自從水源被切斷之後,每天的夥食就只有難以下咽的幹粟而已;開始還每人可以分到一小瓢渾濁的水來解渴,到了後來,就完全得不到水的補充了,整個漢軍陷入一種委靡不振的狀态。在被圍後的第三天,開始有下山投降的漢軍士兵出現了。

魏軍對敵人的窘境很清楚,張郃覺得這樣還不夠,又調派了數千名弓箭手不停地往山上射火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