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份難得的飨宴。幾十名仆役在席間穿梭不停,不斷地将美酒與食物擡進端出,異常忙碌。

數十名美豔舞姬在樂班的伴奏下翩然起舞,跳起了自漢代以來就流行于兩川的七盤樂,只見她們穿梭于七盤之間,紅鞋合着拍子踏鼓點,雙手搖擺,長袖揮若流雲,飄逸不定,恍如昆侖山的仙子下凡。觀衆一邊喝着酒,一邊毫不吝惜地施予他們的喝彩與贊美。

“呵呵,伯約啊,這次我開府理事,以後還要請你多多協助啊。”費祎坐在席間,對着姜維說道。

姜維也露出笑容,舉杯別有深意地回答說:“文偉這一次是衆望所歸,我等就只有嘆服的份,期待今後能在将軍麾下有更多發展。”

“唔,那是自然,将軍和我不是一向合作很愉快麽?”

費祎哈哈大笑,端着大觥起身,走下臺去。如今的他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和當年的諸葛丞相一樣。當他看到席間姜維、董允等人的表情時,他這種成就感顯得更充實,更加快意。

他漫步在一片喧鬧之間,頻頻向賓客們致意。每到一處,賓客們都紛紛起身,向他敬酒,而他也樂呵呵地每敬必回,不知不覺之間喝得臉色漲紅,腳步也有點浮了。不過他的心情卻愈加高興起來,一直到身體實在無法承載醉意,他才蹒跚着找了一張空椅子坐了下去。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走近了他。

“費将軍?”

那個人對他說道,費祎睜開眼睛,拼命想坐直身子去看,但是卻怎麽也坐不起來了,只好含糊地問道:“唔,唔,尊駕是……”

“哦,在下是郭循。”

“郭循……哦,就是你啊,哎呀哎呀,真是有失禮數,幸會。”

“哪裏,一直到現在才來拜會大将軍,是我不對。”

郭循一邊說着,又走近了三步。費祎很高興,掙紮着想起來說話,可惜力不從心。郭循笑了笑,來到這位喝醉了的大将軍面前,俯下身去。這時候周遭依舊熱鬧非凡,宴會進行到了高潮,賓客們的喧鬧聲也達到了最高。大家的興致都在于行樂,宴會的主角費祎倒反而暫時被忽略了,只有姜維一個人透過來往的人群朝這邊冷冷地看過來。

費祎忽然聽到郭循在自己的耳邊說了一句話,聲音很輕,他沒聽清楚,于是迷茫地把頭轉過去,示意再說一次。郭循又一次低下頭去,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話。

這一次,費祎聽清楚了,他的瞳孔一瞬間放大,全身僵硬在那裏。這一半是因為那句話對他神經的刺激,另外一半原因則是郭循用一把尖刀刺進了他的胸膛。

Advertisement

最先發現這一變故的是一位仆役,他看到郭循慢慢從費祎胸膛裏拔出刀,然後再一次刺了進去,不禁驚慌地大叫了起來。郭循把刀留在費祎胸膛內,慢慢退後兩步,仿佛想要仔細欣賞這個傑作,滿是麻點的臉上浮現出一種奇妙的笑容。

宴會的歡樂氣氛一瞬間被打斷,一些人端着酒杯不知所措,一些人則随着舞伎們的尖叫向外逃去,喧鬧一下子演變成了混亂。這時候,姜維在貴賓席上猛然站起來,厲聲高叫道:“不要驚慌,保護費将軍!”

如夢初醒的衛兵們紛紛拿起武器,朝費祎和郭循二人撲過去。他們驚訝地發現,有四名姜維将軍的親兵比他們的速度還要快,他們手持大刀已經将郭循圍了起來。

郭循平靜地轉過臉去,望了望貴賓席的姜維,點了點頭。姜維面無表情地做了個手勢,四名親兵立刻大吼一聲:“為費将軍報仇,不要放過刺客!”手起刀落,将毫不反抗的郭循砍翻在地,剁成肉泥。

沒人知道郭循那個時候究竟想的是什麽,除了姜維。

這一起刺殺事件震動了蜀漢朝野,皇帝劉禪和很多官員對費祎的死痛惜不已。大家都認為這毫無疑問是僞魏的陰謀,因為郭循本來就是魏國人,而費祎實在是對人太沒有警惕心了。負責調查工作的衛将軍姜維後來上書,說郭循本來有心行刺皇帝,只是因為皇帝身邊戒備森嚴,所以才轉向費大将軍作為目标。聽到這番話,劉禪在傷心之餘,又感覺到慶幸。

蜀漢朝廷授予了費祎谥號“敬”,意思就是合善法典,以表彰其生前的功績,然後這位不幸遇刺的大将軍遺體被風光大葬,葬禮的規格非常之高,連盟友東吳都特意派人前來吊唁。在葬禮上,衛将軍姜維代表百官致辭說:“從來沒有過一位官員像您一樣為我們帶來這麽長久的和平。”

魏國聽到這個消息後,先是大惑不解,然後大喜過望,立刻追封郭循為長樂侯,并讓他的兒子繼承了他的爵位。在這之後數月,隴西有一份上奏朝廷的公文指出:一具疑似郭循本人的屍體在西平附近被發現,屍體死亡時間似乎至少有一年以上。

這份與官方說法相矛盾的文書沒有得到任何人的注意,因為那個時候,魏國上下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事所吸引。

邊境急報,蜀漢衛将軍姜維忽然對隴右地區發動了攻擊,其規模是自諸葛亮死後最大的一次。

後諸葛亮時代的隴西攻防戰正式拉開了帷幕。

【A面】

晉,太康三年。這一天雖然還是深秋,但冷峻的寒風早早地就縱橫于關中大地,整個洛陽籠罩在一片清冷的霧霭之中。

在洛陽城內一間略顯簡陋的木制小屋裏,一位身穿單薄官服的人正伏案奮筆疾書,他不時挪動一下身體,以期能稍微暖和些,但手中的筆卻不停地寫着。他的身旁堆滿了文書典籍,這些東西雜亂地擺在屋子四處,仿佛是主人所擁有的唯一財産。門外挂着一塊木牌,上面寫着“著作郎陳壽”。

門忽然響了,然後一位身着大袖寬衫、頭戴白幅巾的中年人走進了屋子。他看看仍舊沉迷于書寫的年輕人,笑了笑,走到他背後拍拍肩膀,說道:“承祚,竟然入迷到了這地步啊。”

年輕人這才覺察到他的到來,連忙擱下筆,轉過身去低頭行禮。

“張華大人,失禮了……”

“呵呵,不妨,我這次來,是想看看你的進度如何了。”

“哦,承蒙大人襄助,魏書已經全部寫就了,現在正在撰寫蜀書的部分。”

“現在在寫的是誰?”張華饒有興趣地拿起憑幾上的紙張,慢慢念道:“……而亮違衆拔谡,統大衆在前,與魏将張郃戰于街亭,為張郃所破,士卒離散。亮進無所據,退軍還漢中……”

“哦,是馬谡的傳嗎?”

“是的,這是附在他哥哥馬良傳後的。”陳壽立在一旁,畢恭畢敬地回答。

“馬谡啊……”張華似乎想到了什麽,轉頭問陳壽,“我記得令尊曾經也是馬谡部下吧?”

“正是,先父當時也參加了街亭之戰,任參軍,因為戰敗而被馬谡株連,受過髡刑。”

張華“唔”了一聲,似是很惋惜地抖動了一下手裏的紙:“可惜啊,這寫得稍嫌簡略了點,如果令尊還健在的話,相信還能補充更多的細節。”

“先父也曾經跟我提過街亭之事,他說若我真的有幸出任史官,他就将他所知道的街亭告訴我。不過很可惜,他已經過世了,那時候我還不是著作郎。”

陳壽說得很平靜,張華知道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子,和他的文筆一樣簡約,而且不動聲色。

“不過……”陳壽又像是想起來了什麽,“家兄陳德倒也聽過一些傳聞……可惜他在安漢老家,不及詢問了。”

張華點點頭,對這件事也不十分放在心上,他把稿紙放回到憑幾上,笑着說:“好了,我也不打擾你了,繼續吧。以後這《晉書》恐怕也是要你來寫呢,呵呵。”

然後他和陳壽拜別,推門離去。陳壽送走了張華之後,坐回到憑幾前,撫平紙張,呵了呵有些凍硬的筆尖,繼續寫道:“……亮進無所據,退軍還漢中。谡下獄物故,亮為之流涕,良死時年三十六,谡年三十九。”

寫到這裏,他忽然心有所感,不由得轉頭看了看窗外陰霾的天空;不知為什麽,整個人陷入了一種奇妙的沉思。

【附記】

〔關于街亭〕

街亭之戰發生于蜀漢建興六年、曹魏太和二年、公元228年,戰役的大背景是諸葛亮第一次北伐中原。

當時蜀漢的戰略是以趙雲、鄧芝的佯攻部隊在斜谷吸引住曹真軍團,而蜀軍的主力則在諸葛亮親自指揮下從祁山一線向魏國軍事力量薄弱的隴西地帶展開突襲,以此達到聲東擊西、出其不意的效果,力求在魏國作出反應之前占領整個隴西地帶。

從地圖上來看,東西走向的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