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用的禮器在下都備好了,只要您願意,今天就能在這白帝城裏當上皇帝。”
劉璋對吳泉的絮絮叨叨顯得很不耐煩,他開口道:“吳使節,你可聽過北郭先生遇狼的故事?”
吳泉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扯出這麽個無關的故事。
劉璋道:“北郭先生進山遇狼,手中只帶着一根大白長蠟燭。北郭先生百般無奈,手持蠟燭作勢要打。狼不知蠟燭是何物,以為是棍棒,怯怯不敢靠近。北郭先生見狀大喜,真的去拿蠟燭砸狼,結果一下砸斷了,狼立刻撲上去将他吃掉。”
吳泉道:“若這北郭先生一直持燭不打,孤狼疑懼,便不會葬身狼腹了。”
劉璋仰起頭來,悠悠道:“劉玄德是孤狼,你們東吳是北郭先生,而我,豈不就是那支蠟燭麽?”吳泉細細一琢磨,面色大變,顫聲道:“你,你到底在說些什麽?”
劉璋露出一絲暧昧不明的笑容,看向吳泉:“燭棒之威,勝在不用。若我一直身在東吳,益州無論誰當權,必然深為忌憚。你們憑此折樽沖俎,無往不利;如今你們把我放了回來,就好比北郭砸燭一般,平白折了一枚好棋子……”說罷他搖搖頭,啧啧嗟嘆不已。
吳泉愣在了原地,半晌他才發狂似的喝道:“胡說!你這個老糊塗,怎麽長他們志氣,正方,你說說……”說到一半,他去看李嚴、陳到和簡雍,發現他們三個人的神情一改初時的谄媚,都投來憐憫的目光。一道陰寒的印痕從他心中裂開,逐漸延伸到全身,連腳趾頭都變得冰涼。
勸誘益州人廢掉劉嗣,迎回劉璋,這是吳泉一手操作的計謀。他自己對此非常得意,孫權的評價也很高,指示前線全力配合。吳泉苦心經營這麽久,就指望着靠這一個不世出的大功勞,跻身東吳高層,與周瑜、魯肅、呂蒙、陸遜等人齊名——可劉璋突如其來的一席話,把他從仙宮打入黃泉。
原來這一切只是圈套,什麽白帝城陷入沉默,這不過是蜀人利用劉備之死玩的一個圈套罷了!他們故意擺出居心叵測的姿态,讓吳泉覺得有機可乘,借機把劉璋誘回白帝城,徹底消弭這一個隐患,讓東吳再也沒什麽可利用的借口。
吳泉回想起來,這才發現自己這個計劃,似乎正是在李嚴、簡雍這些人多次暗示之下才慢慢形成雛形的——看來自己是徹底被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你是什麽時候看穿這一切的?”吳泉問劉璋。
劉璋望向李嚴:“就在你告訴我白帝城中有李嚴居中配合時——李正方這個人我太了解了,即使整個益州都重新倒向我,他也不會。與他商議迎我回蜀,不啻于與虎謀皮。”
李嚴抱拳道:“您還是如從前一樣,目光如炬。”
“既然看穿了這一切,為什麽不早說!”吳泉氣急敗壞地對劉璋吼道。
劉璋負手仰望白帝城的夜空,長長嘆了一口氣:“若劉玄德能借益州之勢奪下中原,恢複漢室江山,對我這漢室宗親來說也不是件壞事。我已經老了,早沒了争雄之心,我唯一的心願,只是希望再回一次益州,再看一眼這片土地——若不是答應配合你的計劃,孫權又怎麽會放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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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搖搖頭,似乎疲憊已極。李嚴走上前去,把劉璋攙扶起來,小心翼翼地送回到車裏。誰都看得出來,劉璋已是燈盡油枯,恐怕不久于人世,已經對任何人都産生不了威脅了。不管怎麽說,他已經完成了最後一個夙願,遙望到了益州河山。
這時陳到上前一步,鄙夷地看了渾身顫抖的吳泉一眼:“你居然真的以為我等會背叛主公,實在可笑!”
一口鮮血從吳泉嘴裏噴出來,他身子晃了晃,幾乎倒在地上。他心中憤懑與惱怒已經達到頂峰,即使是海上的風暴也不能與之相比。
“為了迷人耳目,你還處心積慮地把奪嫡的髒水往兩位王子身上潑。若不是我受命要配合你,真想放聲大笑。身為一個使臣,居然還幻想搞什麽立嗣之争,真是真不知你怎麽讀的書,難道不知道只有嫡長子才有資格即位麽?”
吳泉的身份是東吳特使,就算他參與了這麽大的陰謀,陳到還是沒辦法殺他。因此陳到不介意多說兩句刺激的話,讓這位使者自己吐血而死。
陳到越說越尖刻,這個貌似忠厚穩重的人,嘲諷起人來比他的長槍更毒。吳泉在他一句句嘲弄下,差點癱坐在地,白皙的面皮幾乎漲成紫色。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陳将軍,你說的對,只有嫡長子才能繼承皇位。”
無論李嚴、陳到還是憤怒的吳泉與劉璋,動作都滞了一下。他們一起望去,發現說話的人,是一直沒有作聲的簡雍。他就站在甕城的陰影裏,任由這些人表演着。
“憲和,你這是怎麽了?”陳到與簡雍認識很久,立刻覺察到他的神色有些不對勁。
“我是說,只有嫡長子才能繼承皇位,這一點你說得一點錯都沒有。”
簡雍說完這一句,突然閃身,從甕城的城門溜了出去。然後一陣“嘩啦嘩啦”的鐵索響動,似乎有人從另外一側用鎖鏈将門拴住了。陳到一愣,大步流星跑過去一推,居然沒推開。他憤怒地拍了拍門,大喊道:“憲和,你到底在搞什麽?”
簡雍慢悠悠地登上甕城的城頭,跟他一起上來的還有二十多名弓手,他們各自挽弓持箭,把箭尖對準了甕城廣場中的這一堆人。只要簡雍一聲令下,這些人誰也活不了。
“憲和!你瘋了?”陳到勃然大怒。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們處心積慮耍吳泉時,沒想過我也在耍着你們吧?——也是,你們何曾正眼看過我、正視過我呢?”簡雍的聲音在城頭悠然傳來,帶着些許自嘲和些許複仇的快意。
“難道你真的要給二王争嗣?”李嚴停下手中的動作,擡頭望去。在他們的計劃裏,二王争嗣只是一個誘惑吳泉的借口,難道說簡雍入戲太深,真以為他輔佐的二王有機會登基繼位不成?
“我再說一次,只有嫡長子才能繼承皇位,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簡雍面無表情地又重複了一次。
“難道你還想給主公變出一個長子來不成?”陳到譏笑道。劉備确實有個大兒子,不過那是義子劉封,而且早已死去。
“不用變,主公的長子就在這裏。”
【突如其來的篡位者】
簡雍的身旁忽然多了一個人的身影,廣場上的人都認出來了,那是簡雍形影不離的親随。簡雍一該往常的态度,恭敬地沖他行了個禮。那人簡單地點了點頭,什麽都沒說。
“好大的膽子!什麽人也敢冒充漢室子嗣!”陳到喝道。
李嚴卻沒急着叫罵,他沉思片刻,把劉璋從車廂裏拉出來:“您認識不認識這人?”劉璋睜開渾濁的雙眼,仔細地辨認了一下,枯老的手為之一顫:“竟然是他!”李嚴忙問道:“是誰?”
劉璋道:“劉升之。”
“那是誰?”李嚴越發糊塗了。
劉璋笑道:“看來益州有許多事情,你也不知道啊……這個劉升之,還真是劉玄德的嫡長子呢。”
“怎……怎麽說?”穩重如李嚴也有點傻了。
劉璋道:“這是劉玄德剛剛入益州發生的事情了——當時簡雍被派去出使漢中,結果他在漢中看到了一個孩子,自稱自己的父親叫玄德。簡雍詢問了孩子的養父劉括,得知這孩子是劉括在中原買來的,一起帶入漢中避難。簡雍詳細詢問了這孩子以前的遭遇,和劉備失散的長子劉升之完全契合,就禀明張魯,把他帶回益州。我當時恰好在張魯身邊有個細作,所以對這事知道得還算詳細。”
“居然還有這樣的事?為何後來我們一點都不知道?”李嚴問。
“正方,你怎麽糊塗了?劉禪是太子,這時候冒出一個比他年紀還大且是嫡出的大哥,你讓劉玄德怎麽辦?”劉璋的話裏帶着點幸災樂禍。
李嚴拍拍腦袋,劉璋提醒的是。子嗣的承繼,關系到朝廷的穩定。倘若突然冒出一個變數,許多人都會受到影響,如何站隊,如何應對,可着實要亂上一陣,搞不好還會讓百官分裂——這是劉備所不願見到的,那麽最好的辦法,就是将這個“劉升之”雪藏起來。大家不知道他的存在,自然也就不會生出什麽心思了。
“劉升之是他去漢中找回來的,看來憲和是處心積慮、蓄謀已久啊。”李嚴感慨道。這次還真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他們故意露出破綻誘出吳泉和劉璋,想不到簡雍假意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