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其罪當誅◎

快到子時,郁青帶着一群人躍馬出城。走的是小道,一路上連只野狗也沒有。

沈白漪沒睡着,護衛所亮着火把的時候,她便站在窗前使勁觑了幾眼。

這種感覺就像是,她跳槽了,現在的老板要去搞以前的同事,還是不留活口那種。

雖然說那些人跟她沒有什麽感情,但沈白漪總有種危機感,這個破身份太狗血了。

她一直沒睡,也沒點燃油燈,就靜靜坐在桌前,喝着已經涼透的茶水,也不知道想等一個什麽消息,反正就是想等一等。

下午國丈大人被護衛扔回家了,從侯府大門很高調出去的,郁知叢倒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

他弑母的傳言越演越烈,和他平日的作風脫不了幹系,以至于衆人都深信不疑。

沈白漪緊了緊衣裳,也不知道皇上又想了哪一出要對付郁知叢。

要不……還是快點溜?

這時候沈白漪有一絲遲疑,她敢用今晚吃的烤鴨發誓,真的只有那麽一絲。

最主要的一個原因還是郁知叢最近對她很客氣,嗯,也不止是客氣。

沈白漪陷入兩難,一定是侯府好吃的東西把她嘴都養刁了,自己要是貿然自力更生,會不會餓死?

總覺得心裏頭亂亂的。

沈白漪不知道坐了多久,直到有些困意的時候,外頭才傳來些微動靜。

她開了門徑直出去,往護衛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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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便傳來淡淡血腥的味道,她抑制住想要嘔吐的沖動,迎面撞上剛從護衛所出來的郁岚。

“哎,你去哪?”

郁岚看見她先愣了愣,擰着眉頭:“你怎麽來了?”

沈白漪沒回答他的話,問:“今夜如何?”

“一部分跟着皇上,并不在京都,一些隐在市井中,今夜未能尋到蹤跡,剩下的都被絞殺。不過應該還有半數。”

沈白漪點點頭,她這才看見郁岚手指尖在淌血,不由吓得往後跳了一步:“受傷了?”

郁岚将手往身後一背:“小傷罷了,夜深露重你先回去吧。”

又從裏面走出一人,郁青臉色不太好,看到沈白漪的身影更是沉了一分:“你來做什麽?”

“沒睡着,所以來看看。”沈白漪做了個鬼臉,“我這就走。”

“等等。”郁青條件反射手一伸,想要拉她,又忽然想到什麽收了手,“不該問的不要問,你有傷在身便好好休息。”

沈白漪搖頭:“方才郁岚都同我說了。”

“我就是想問問,上回潛入侯府那個黑衣人也沒有抓到?”

郁青臉色好了些:“應當是跑了。”

對方都是身經百戰的殺手,即便郁青帶人沖去殺個措手不及,他們依然有一些保命的能力。

而侯府護衛也傷殘不少,總的來說,今日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行為。

沈白漪心下了然,點頭:“那我先不打攪你們。”

待她走後,郁青看着郁岚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道:“你有沒有覺得沈白漪和我們有些不同?”

“有。”

“她是女兒身男兒裝,今後離她遠些。”

自從沈白漪在校場救下郁知叢,又得知她是個姑娘之後,郁青再看到她眼神總是有些複雜。

所以,她是真的背叛了皇上?

皇上出城悄無聲息,而回來就恨沒敲鑼打鼓,讓滿城的百姓都知道他回來了。

他果然将太皇太後帶了回來,并且入宮第一件事,便是要見郁知叢。

美名曰外祖母惦記這個孫子。

沈白漪與郁知叢一道入宮,她在馬背上遠處看這青磚紅瓦,微弱的陽光灑在屋脊上,各殿被一早起身的太監灑掃得窗明幾淨。

好可惜,這樣光鮮亮麗的宮殿,卻是吃人。

沈白漪在心底感嘆,皇上表面上是個明君,背地裏的臉可就沒有這樣好看,養着殺手便是用來替他做肮髒事的,不止是針對郁知叢。

今日本來她可以留在侯府,郁知叢說什麽也要帶上她,好像呆在自己身邊是最安全的。

沈白漪的傷恢複不錯,若是不拿刀動劍的,根本看不出來有傷在身,所以也沒假惺惺的推辭。

不過想到要見皇上,還是有些發憷,畢竟前東家的身份擺在那裏。

一國之君豢養殺手為自己所用,此事只能擺在暗處說,即便他知道了沈白漪的存在,也不會明目張膽的下手,沈白漪才有幾分心安。

入了皇宮,一行人翻身下馬,郁知叢在小轎中并未下來,滿朝文武也就只他有這個待遇了。

當然,皇上次次都恨得牙癢癢。

沈白漪腰際別了一把匕首,放行的人看了一眼,卻讪讪沒有吭聲。

一行人往太極殿去,這裏供奉着香火,沈白漪覺得有些好笑,皇上手上的鮮血并不比郁知叢手上的少,他日日奉香點蠟也不知是在求個什麽心理安慰。

門口守着好些小太監,還有李公公。

見郁知叢來了,他捏着嗓子喊了一句:“拜見侯爺!”

沈白漪站在郁知叢右後側,她很自然地摸了摸腰間,是一種防守的姿态。

好家夥,這條件反射是改不掉了。

太極殿內傳來木魚的聲音,一聲聲敲得铿锵有力,節奏緩慢而又堅定,沈白漪敢确信,這不是皇上這種浮躁的人能敲得出來的。

那麽就只有,那位連郁知叢也素未謀面的太皇太後。

約莫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裏頭才有人來開門。

太極殿中擺了幾座佛像,個個慈眉善目,嘴角帶笑,沈白漪低了頭,不敢再看。

蒲團上跪着一道身穿粗布衣衫的身影,此時由皇上攙扶着起身,她轉過身來時,郁知叢沒行禮也回避眼神,就那樣冷冷地盯着她,仿佛是一個陌生人。

“好孩子,來,過來。”

不知是不是在寺廟中侵染久了,沈白漪粗粗看了一眼,竟覺得太皇太後的神情與那些佛像一般無二。

郁知叢沒動,道:“見過皇祖母。”

太皇太後當年是自請出宮,先皇一直保留着她的封號,時至今日,即便已經過了花甲之年,一舉一動間依舊有自持風範。

她笑:“我還是頭一回見你。”

“我也是頭一回見皇祖母。”

這時皇上将太皇太後扶到一旁坐下,親自沏茶捧到她面前,哪裏像一國之君的姿态。

太皇太後繼續朝郁知叢招手:“來,坐這。”

她指着身旁的椅子。

郁知叢很不客氣的坐下,絲毫不顧皇上鐵青的臉色,他也沒什麽客套,徑直道:“陛下将祖母請回宮中,所為何事?”

顯然,太皇太後沒想到他這樣直白,她手上撥弄的佛珠停了一瞬,被沈白漪很敏感的捕捉到。

“我在外頭夠久的了。”

這回答無懈可擊。

皇上冷哼一聲:“朕好不容易将皇祖母請回來,不過是為了盡忠盡孝,你這話是在懷疑什麽?”

沈白漪……此地無銀三百兩,真是笨哪!

不過他将盡忠盡孝四字咬得死死的,像是在提醒着什麽。

果不其然,太皇太後閉了眼睛,道:“你和慶平,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提起那位當年在京都驚才豔豔的公主,郁知叢卻并不買賬,甚至有些失态:“皇祖母此言差矣,并無半點相似。”

皇上添柴加火的功力向來不低,他點頭道:“确實和姑母生得像極了。”

郁知叢冷笑起來:“怎麽,她都死了十二年了,難不成要将屍骨挖出來,與我比對比對?”

這一番話說得太皇太後心驚肉跳,她出身名門,再入宮做皇後,在後宮見了多少人,經過多少風浪,這樣桀骜不馴之人也算是頭一回見了。

偏生還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所出。

她默念了幾句佛號,再睜眼眼底已經平靜無波,笑得一臉慈祥:“你母親冥誕還有幾日,聽聞你往常從不去皇陵看她,今年便不要耍性子,同祖母一道前去。”

慶平公主死後葬在皇陵,并未下葬于郁家祖墓,郁知叢從未去過,不論是拜祭先皇或慶平公主。

沈白漪聽她說話像是在哄小孩兒,很清淡的語氣,帶着些哄騙,只是聽在耳朵裏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郁知叢勃然變了臉色,他手下緊緊扣住紅木椅的扶手,道:“皇祖母既然知曉我從不去,沒道理您回宮,我便要破例。”

“胡鬧,那是你母親,她只你一個獨子。”太皇太後聲音沉了幾分,也像是在壓抑怒氣一般。

皇上見此,像是得到了添油加醋的機會:“皇祖母,知叢他脾性不好,您別逼他。”

沈白漪:好啊,攪屎棍一會兒不吭聲就渾身不舒坦。

她斜睨了一眼皇上,皇上像是感受了一道帶着殺意的目光,迅速捕捉到了她的位置。

沈白漪低頭看腳尖,不打算跟他硬碰硬,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不能給郁知叢找麻煩。

郁知叢輕笑一聲,起身拂了拂衣擺,側頭看向太皇太後:“若是無事,我先走了。”

太皇太後一張臉陰沉得滴水,卻并未阻攔,待他走後,手上那串檀木佛珠“啪”地一聲斷裂,珠子滾到地上來來回回,清脆的聲音落在耳裏

皇上給李公公使了個顏色,湊上去道:“祖母莫氣,您可別氣壞了身子。”

“我沒回宮前還不信,慶平怎麽會生出這麽個不知所謂的兒子,沒成想竟是真的。他爹娘沒好好養他,于我也脫不了幹系。”

皇上遲疑着沒吭聲,太皇太後又震地有聲道:“弑母之罪,其罪當誅。”

作者有話說:

沈白漪:好家夥,都要對郁知叢下手了,什麽時候才能找到機會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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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我猜哈,是不是和琅琊榜裏的長公主一樣,這個太後為了讓自己兒子坐穩皇位,聯合外人欺負了公主,所以公主瘋了,而老侯爺也知道(或者就是他幹的),但是愛慕公主,所以還是娶了公主。但是公主一看到她兒子就回憶起來了,所以想要掐死男主,最後下不去手,又接受不了,所以自盡了。這個太後心虛,所以就避世了,現在她孫子的皇位受到她作孽的結果(男主)威脅了,所以要徹底掐滅所有可能】

【不分黑白就定罪,不要臉→_→】

【撒花】

【這都什麽皇祖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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