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章節

地将文具盒扔到了課桌上,動靜驚的老師驚詫地在講臺上朝她吼:“顧承恩,你知道考試呢嗎?幹什麽呢!”

教委主任剛好巡到這個考場,看了看滿場靜坐的學生和獨自站着的顧承恩,然後扯着她的校服領子将她扯離了考場。

出去的時候,每個人都在座位上看着她,包括終于擡起了頭的柳星南,她的眼睛在向自己說着什麽,顧承恩看得懂,她眼睛裏的話輕易就澆滅了自己心頭的火。

教委主任将她扯到了附近的辦公室,把她的卷子扔在桌上。

“你一個人在這裏考,不要影響其他的同學。”

這一場考的是思想政治,是顧承恩以前不需要背誦只管寫就能拿到高分的科目,她對着眼前的試卷,忽然失去了給出任何一個答案的信心。

辦公桌上有一株不知哪位老師養在瓶中的水仙,綠油油的歪在玻璃瓶中,不缺陽光,不缺清水,葉莖葉尖都是完全的清脆稚嫩,仿佛枯萎是百年之後的事,可剛綻出的花蕾卻有未開先衰的跡象。

顧承恩愣愣地盯着瓶中的‘啞花’,忽然,一只麻雀不知從哪個地方撲騰了進來,驚恐的在辦公室來回飛旋轉圈,想尋一個出口飛出去,顧承恩還未來得及打開窗戶的時候,那只麻雀已經向這邊飛了過來,然後‘砰’一聲撞上玻璃,落在窗臺上,小小的爪子顫抖了幾下,圓圓的眼睛睜了幾下就閉上了,顧承恩将這只又軟又小的雀兒放到外面的窗臺上,希望它只是撞暈了,被太陽曬一曬還能醒過來飛走,可過了片刻再看它,它的小腦袋還是軟軟地歪着,腿爪卻有些僵硬了。

原來,花園一般的銀河也會困死一只鳥,一只飛來飛去,找不到出口,被窗外疏密的樹影誤導,就看不到足以撞死自己那層玻璃的鳥。

顧承恩手捧着只死鳥,交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場白卷。

又是回家前的頭一晚,學校在操場組織了篝火晚會,破例讓初三年紀也參加了,所有的老師同學手拉手圍成一個大圈,開心地圍着火堆又唱又跳,不時有學生被老師叫到中間表演節目,隊伍連又斷,斷又連,握着的手不停地換,柳星南的手卻一次都沒有輪到她牽。

顧承恩眼睛看着中間的火堆,餘光總能捉到柳星南的位置,她也和大家一樣換下了校服,穿得是一件長裙,外面套着件奶白色的針織線衫,頭發也披裹下軟軟地貼着她的臉,被火光映着的她真是又美又溫柔,被她握着手的人,想必內心裏正在竊喜吧,像幅畫一樣的人,美的想讓人為她寫詩。

不能寫詩,不能寫詩,顧承恩腳下踉跄了一下,就是因為那首該死的詩,她才牽不到柳星南的手。

第二天從早上開始,就找不着顧承恩,教室沒有,宿舍沒有,等校車的地方也沒有,再過一會,媽媽就會來接自己了,柳星南跑到了許久沒去的舊教堂。

“你在這裏啊,我找了你好久。”

“沒關系,你先回去吧,我等一下坐校車。”顧承恩看着手中的書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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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很冷的,一起吧,再說,我下個月離校,最後一次放假,你不跟我一起回家嗎?”

“是太冷了,紫花地丁已經全都枯了。”

顧承恩只是沉默地看着手中的書,一直翻到最後一頁。

“這本小說的結尾真不好。”顧承恩收起手中的書。

有沒有一部小說的結尾,一個未突遭離世,一個未頻嘗苦難。

“承恩,我下個月就走喽。”

“那我祝你,前途似錦如緞,穩多多男人,穩多多錢。”顧承恩兩手一作揖,又開始搞怪。

“會的會的,多多男人多多錢。”柳星南也向她回禮。

外面傳來悠揚的長笛聲,是那首homeing,銀河開始清校了。

柳星南說:“走吧,回家了。”

“星南,明年紫花地丁開的時候,你會回來嗎?”

“你想聽我撒謊嗎?”

有沒有一種花,可以亭亭如蓋,花期十年。

我祝你,前途似錦如緞,穩多多男人,穩多多錢。

我覺得我還會愛你,至少十年。

十二月二十四平安夜。

那天晚上蘋果的價格統統是二十四角,這二十四角要去找二十四個不同姓氏的人去湊,一個姓一角錢,湊夠後用透明膠條粘在一起,然後就得意洋洋地拎着這一摞大洋去買校門口買一個蘋果,送給一個最想送給的人。

同學們一般都會提前準備一些一角錢,大家來回的換,傍晚的樓道裏亂成一片,趁着這個亂,顧承恩來到了柳星南的班級門口前。

柳星南和幾個同學倚在門口的欄杆說話。

顧承恩先開口問了自己認識的。

“诶你給我換一個吧,我好像還沒有你這一角。”

“你姓什麽?給我換一個吧。”

挨個問完後,才看向柳星南,微微讨好地笑着說:“星南你也給我換一角吧,我還沒有姓柳的。”

借口,就是借口。

她從小在銀河過了這麽多個平安夜,從來沒有這麽積極地去玩過這個買蘋果的幼稚游戲。

顧承恩右手抓着一堆鋼镚,左手還裝模作樣地捏着一張紙,上面記着每一角的姓氏,等着柳星南的回答。

柳星南依舊趴在欄杆上,雖然在看着她,身體卻沒有轉過來,她看着她,笑着搖了搖頭。

顧承恩一瞬間像被夜霧給染了眼睛,猛喘幾口老氣。

快走吧,雖然不知道這個搖頭是什麽意思,但是快走。

二十五,聖誕節當天清晨。

一年一度的聖誕馬拉松,跑道和各個路段的老師都規劃好了,所有的學生都要參加,跑完的都有獎勵。

柳星南的班級在前,顧承恩的班級在後。

顧承恩第一次沒有偷懶,她拼了命地跑,拼了命地跑,終于在一個看不見老師也不見幾個學生的路段追上了柳星南。

顧承恩頭發散了一半,臉上紅白交駁,寬大的校服被口袋裏裝着的圓圓的東西墜的歪向一側,樣子傻極了。

她把那東西掏出來遞給柳星南,是顆蘋果。

她的手又凍了,比蘋果還要紅。

“昨天晚上就想送給你,可我知道在學校你不好跟我說話。”

顧承恩一直伸着手,她怕柳星南不接。

“我知道你要走了,蘋果,是平安。”

蘋果,是平安。

第 9 章

星南,我失去父親了,顧承恩再也沒有父親了。

我們這一世父女做完了,到最後我虧欠他這樣多,反而讓我相信人不會緣盡于一世,不會也不能緣盡于此。

現在我的父親,只剩一座碑以銘名,幾篑土以沒身,墓前是鮮花石頭,饅頭,燒酒。因為死是那麽安靜,所以活才那麽鮮明。

他依然會入我夢裏,在夢裏我們繼續平淡又鮮明的生活,比如結束一天的忙活,在傍晚時歸來,在廊前的桌上,坐在我身邊用他特有的頻率扒飯,偶爾用筷子指指暗下來的夜空說:“妮妮,咻咻出來了。”我們之間,不再存在原諒與不原諒的問題。弟弟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在我的夢裏長大成人,父親可能需要更長的時間讓我知道他已經真正離去。

十幾歲光命一條出走時,就要求不了什麽了,只希望父親保重身體多給我點時間,多目送我幾遍,祈禱我別折在中間,等到我把缺的補全,再一屁股坐回他的身邊,這回,差不多就是我們的永遠,讓我們像兒時,再續前緣,這時候我才能說我狠心與你分離是為了更好的在一起,我不是你潑出去的姑娘,我是你有血有肉的女兒,我要先把自己想明白了再讓下一代繼續,我首先要快樂才配做一個母親,我要做一個幸福的創造者,而不是悲劇的肇始者。我只是不想像無數做了甑子的冬瓜,被生活蒸垮,還自嘲垮了就垮了,然後留下一堆養壞的娃,爸爸,我不是壞女娃。

記得有一次父親送我時說:“沒事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吃飯多好,這樣過,難道不好?”

是啊,我是一個太過太過貪心的逆旅行人,連風景都怕消失,殊不知這萬世風景又有哪一世相同,父親想要的,不過就是和我擠在一起,吃個飯,這麽低級的熱鬧,這麽低級的溫暖,為什麽我做不到,像螞蟻一樣,就只是擠在一起,圍在他身邊。

平凡、枯燥、歲月漫漫,其實這些都是好字眼。

我們可不可以,在死亡沒來到的時候,一分一秒都不要想到它,這是一個僞命題,只需要好好的活,因為告別,只是一瞬間的事。

也許吧,我在這世間狂進的一點都不體面,我的眼睛一直在盯着那一圈圈轉着的秒針。什麽都想吃,加各種吃過的沒吃過的香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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