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Prologue

20世紀初,上海

校舍的角落裏,幾個孩子聚集在樓梯下用英語小聲竊語着。

“聽說了嗎?二班有學生失蹤了!”被圍在當中,俨然一副首領模樣的棕發男孩神秘兮兮地說道。為了起到吓唬人的目的,男孩還故意壓低聲音,扯出不合年齡的暗啞嗓音。

“啊!真的嗎?”

“诶,又有人失蹤了?”

“這難道是僵屍幹的?”

“呀——”

男孩間果然如他所料發出一陣陣驚呼。棕發男孩有些得意地巡視了一下同伴,随後收斂起神色,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噓,小聲點,當心被舍管老頭發現了。”

“那個‘僵屍’是什麽?”幾人中年紀最小的男孩出聲問道。

“我也不清楚,好像就是類似吸血鬼那樣的,死後的人從棺材裏爬出,專門以吸人血為生。”

棕發男孩張開五指擺在腦袋兩側,将五官扭曲在一起作勢欲撲,換來年紀最小的男孩一聲驚呼:“好可怕……”

“會吸血的怪物嗎?”另一個孩子提議道,“我覺得我們可以找先生商量一下。”

“誰?”

“對了,我們可以找那個新來的……”一個淺金色頭發的男孩靈機一動說道。

“不,我讨厭他,”棕發男孩不假思索地投了反對票,嫌惡地皺了皺眉鼻子,“他看上去古古怪怪的。而且像他那樣的娘娘腔,碰到僵屍一定會被一口吞了的。”

淺金發的男孩急忙搖了搖頭,糾正道:“不是他,是新來的牧師。”

“嗯,那個牧師的話的确可行,上帝會保佑我們的。”棕發男孩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認可了對方的提議。

男孩們都是充滿了行動力的,從提議找牧師到出現在牧師所在的辦公室門口只不過是一忽兒的時間。左右看了眼同來的小夥伴,棕發男孩深吸了一口氣敲了敲房門。

“嗯?進來。”

聽到帶着點口音的男聲,棕發男孩推開了房門。書桌後紅棕色頭發的男人應聲擡起頭,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眉間卻略微有些疑惑地微微蹙起,“怎麽了?你們……好像是四班的?現在不是回寝室休息的時間嗎?”

“那個……”真站在了辦公室裏,對上男人詢問的視線,棕發男孩忽然發現自己失去了開口的勇氣。

在棕發男孩支支吾吾的時候,年紀最小的男孩鼓足勇氣大聲嚷道:“我害怕!”

“害怕什麽?”書桌後的男人被逗樂了似的偏過頭問道。

淺金發色的男孩也開口補充:“聽說最近這附近出現了吸血僵屍把二班同學抓走了。”

“诶,是嗎?”牧師慢悠悠地說道,“我可沒有聽說有誰失蹤的事哦。”

“真的?那世上也沒有會吸血的怪物咯?”年紀最小的男孩面露喜色,松了一口氣。

牧師的嘴角不由地上揚,回答道:“當然,這世上怎麽會有吸血的怪物呢。”

“巴托裏先生,我可以請您出來一下嗎?”身材高大的牧師敲了敲半開的辦公室門,向房間內在書桌後埋着腦袋的銀發男子和氣地問道。

銀發男人停下口中哼唱的愉快小調,擡起眼露出驚喜的神色,“啊~這不是克羅裏牧師嗎?突然找我有什麽事嗎?”

偌大的公共辦公室裏除了他們只剩下一個頭發花白的英國紳士,顯得冷冷清清。夜色降臨,大部分教職員都已歸家,巴托裏與牧師是仍留在學校裏的寥寥數人之一。

費裏德·巴托裏幾步走到門口,斜倚在門框上将雙手環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注視着牧師,微微颌首示意對方可以開口了。

克羅裏紅色的瞳眸幽深了幾分,意味深長地在銀發男人的臉龐上掃了一圈,轉而使用法語問道:“最近學校裏學生失蹤的事是你幹的吧?”唯一留在辦公室的泰勒先生完全不懂得法語,所以他可以大膽地說出完全不符合牧師身份的話語。

“诶?為什麽這樣問?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費裏德同樣用法語反問。銀發男人輕笑了一聲又道,“你看,就是因為一直說法語,你的英語才會帶口音的,是時候改改了。”

“我的口音不是重點,重點是你到底有什麽打算?”微微眯起眼睛,克羅裏不給對方躲開問題的機會,緩緩說道,“不遠千裏地來到這個遠東的國家,你不會只是想當一個教師吧?”

費裏德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暧昧不明的微笑,“嗯~打算啊……我想我只是太無聊了而已。”

兩個月前,太平洋上從美國出發的游輪

“我說,費裏德,我們這次要去哪裏?”棕紅色頭發的高大男人将雙臂擱在游輪的圍欄上,懶洋洋地向一望無際的海面眺望。他隐藏在外衣下的強健體格和英俊的臉龐引得不遠處的淑女婦人們頻頻張望。

“上海,遠東古老的國度上綻放着現代文明的城市。”喚作費裏德的銀發青年向同伴瞥去帶着笑意的一眼。白皙的膚色,秀麗的五官,青年就如同畫作一般,甚至可以稱得上美麗。不,在那雙仿若紅寶石一般的眼眸的映襯下,也許妖豔才是對他最好的形容。

克羅裏饒有興致地沉吟了一聲,“遠東的國度,是把你變成吸血鬼的那個第二始祖所在的國家?”

“錯!”費裏德露出戲谑的笑容,促狹地湊近對方的耳邊問道,“克羅裏是想見爸爸了嗎?”

“我對什麽第二始祖沒什麽興趣,”抵着銀發男人的腦袋将其從跟前推開,克羅裏追問道,“但如果不是因為他,你為什麽要千裏迢迢地去往遠東的國家?要知道我們得在這艘船上呆上一個月。”

“難道你暈船?”費裏德拍開克羅裏的手掌,執着地挨到對方身邊,惡劣地戳了一下克羅裏的側腰。

克羅裏對此的反應只是無奈又容忍的一個斜睨。搖了搖頭,高個男人輕嘆道:“怎麽會,只要不像上次那樣船沉了就行。”

“啊哈哈~那只是個意外,會撞上冰山可不是我的錯。”費裏德輕浮地笑道。

“嗯哼,是嗎?”克羅裏不置可否地扯動了一下嘴角。

費裏德笑而不語,片刻後驀地像是個發現了新玩具的小孩露出喜悅的笑容。“對了對了,我有個禮物要給你!”說着銀發男人從口袋裏摸出一個做工精良的黑色絲絨盒子。

接過絲絨的小盒将其打開,一枚戒指被端正地放在其中,戒指的材質應該是某種貴金屬,戒面藍色的寶石上用金鑲嵌着圓規與直尺的圖案,正中還有一個英語的大寫字母G,精細的做工看起來價值不菲。戲谑地挑起眉,克羅裏打趣道:“如果是求婚的話,這樣的戒指不太合适吧?”

“哈哈哈,”費裏德笑起來,一臉無辜地反問,“怎麽了?是不夠貴重,還是不合你的喜好?”

忍俊不禁地微微搖頭,克羅裏從盒子中取出戒指,将其徹底暴露在陽光下,視線掠過其上複雜的圖樣,“沒人會用這種一看就覺得可疑的戒指求婚的。”

“那我下次求婚的時候保證會送你一枚讓你滿意的戒指,這枚就當做是普通的禮物。快,戴上。”費裏德沒什麽耐心地拍了拍克羅裏的手臂催促道。

“會送我什麽東西真是難得。”雖然明知這枚戒指絕非普通的飾品,克羅裏還是将它套進了自己的手指,右手的中指大小正好合适。笑看着這枚來自費裏德的禮物,克羅裏壓低嗓音又問道:“你有什麽企圖?在那個遠東的城市。”

費裏德攤開雙手聳了聳肩,“誰知道呢?還有一個月,就讓我們好好地享受海上的風光吧。”

現在,上海

兩個月前在游輪上的對話回響在耳邊,克羅裏露出無奈的苦笑。經歷了一個月的海上旅行,當他們踏上這座名為上海的遠東城市時,克羅裏就一頭霧水地被費裏德拖來了這一所西童公學,憑借後者不知從何處找來的推薦信,被硬冠上了牧師的身份,負責為公學的學生講解聖經、主持禮拜。

克羅裏灼灼地注視着眼前的男人——表面上這所公學的外語教師,然而事實上他甚至不是人類。他們都是一種必須依靠血液而生的怪物,就像孩子們口中的“僵屍”那樣。

“為什麽每一次都是我來扮傳教士?再說了我是天主教徒,在700年前。”克羅裏輕嘆了口氣抱怨道,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讓他感到無比別扭。

“基督新教和天主教反正也沒什麽差,不就是人類們用來自我安慰的小工具?不管是神父還是牧師都沒法幫他們見到上帝的,除非死了還有可能。”擺了擺手,費裏德随意地說着能夠輕易激怒每一個基督教徒的話語,只不過對于克羅裏來說,對上帝的信仰已經是久遠的過去了。

“是,是,”克羅裏再次嘆出一口氣,“所以那些孩子果然是你……”

費裏德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晃了晃,截住克羅裏的話頭,“這你就錯了,我可沒有對這裏的孩子們下過手,啊,準确地來說是沒有殺死他們。”

“那近來的‘僵屍’傳言又是怎麽一回事?我以為我們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克羅裏一邊說着,一邊以懷疑的視線審視着費裏德。後者的斑斑劣跡,讓克羅裏完全無法信任對方。

“所以說這更加與我無關了。”仿佛沒有看見克羅裏質疑的眼神,費裏德聳了聳肩。

更加可疑了,克羅裏眯起眼睛凝視銀發吸血鬼,問道:“還是說這都在你的計劃中?”

費裏德但笑不語。

“哎呀,都這時候了?!”忽然切換回了英語,費裏德看了眼懷表,露出做作的驚訝表情。勾起嘴角,銀發吸血鬼搭上克羅裏的肩膀,湊近對方的耳邊輕笑着問道,“克羅裏牧師,你的工作完成了嗎?完成了就讓我共進晚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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