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進組
但事實上，蘇槐序一直單身。
最開始是因為被上一段感情傷得太深，又換了異國，所以根本就沒心思開始下一段戀情。等他習慣了異國他鄉的生活，又逐漸把某人擱到了最不容易想起的一部分回憶裏，已經過了很久了——他疲于生活，疲于生存，所以根本就沒有力氣開始一段新的戀情。
因此就這麽一直單了下來。
說來他這三十年的歲月裏，竟然只談了一場戀愛，還真是挺可惜的。
若是他們倆好聚好散，倒也沒什麽遺憾，只是最後他是落荒而逃，連招呼都沒打一個，直接玩了人間消失。
不過李暮商也并沒有想過要找他，兩人就這麽默認分手了。
有一個月的時間，蘇槐序都在等待。
直到突然有一天看到國內媒體上發的消息，稱李暮商和一個小明星出入酒店，疑似之前曝光的新戀情浮出水面，蘇槐序才猛地想明白過來——這世上哪來什麽浪子回頭金不換。
他根本沒本事當讓李暮商回頭的那個人，他還在傷悲感懷，李暮商早已将他忘得一幹二淨，去尋找下一個能夠實現他藝術價值的模特。
他和其他人，并沒有什麽兩樣。
蘇槐序在衛生間裏抽完整整一支煙，出去之前又想到他說完那番話後李暮商意味深長的笑，似乎摻雜了一點別的意味。
蘇槐序那一瞬間有些後悔，自己不該為了這世人都觊觎的角色而離李暮商那麽近。
但木已成舟。
推開門，房間的桌子旁已經坐滿了人。
接下來就是一陣的商業寒暄和互吹，等好不容易蘇槐序可以坐下了，才發現只有李暮商的身邊剩了個位置。
蘇槐序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朱钰钰，發現對方坐在李暮商的另一側，他便松了口氣，安心的坐下了。
《盛夏》是一部小衆文藝片，講的是一個各方面都比較落後的小島故事，從小在這裏長大的蘇槐序，和偶然進入這個小島的天才少女畫家朱钰钰，兩人偶然在海邊相遇，青年救起了因一次海嘯墜海的少女，然後将她帶回了家，這是零幾年的盛夏，兩人在偏僻的小島度過了整整一個夏天，直到夏末的時候，一群錦衣玉食的外地人帶着錢財進入了這個世界，打破了小島的寧靜。
“序哥，你來得比較晚，所以不知道我們之前已經在小島待過一段時間，來習慣這裏的生活，順便找找靈感，”朱钰钰散發着善意笑道，“所以如果你需要了解什麽，或者有什麽不懂的，都可以問我們。我們保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蘇槐序點頭道了謝：“那我不需要再體驗一下這裏的生活，然後再開拍嗎？”
“不用。”李暮商靠着凳子，一只手輕輕敲打着桌面，緩慢的說到，“你如果有什麽不懂的，可以來問我，我親自教你不比你當體驗派來得快？”
李暮商的話音落了，四周便有人的視線遙遙望過來，帶着點別的意味。
蘇槐序重重的嘆了口氣，所以，他所謂的認真跟李暮商聊一聊——他都那麽認真了，李暮商說不定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不過他早該想到的，李暮商本就是這樣一個只顧自己的人。
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也從來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
圍讀結束，蘇槐序忍了許久，終于奔向了衛生間。昨天Lucky為了給他送行，專門請他去吃火鍋，結果今天他拉了一天的肚子。
蘇槐序在衛生間蹲到腿麻，聽到有人進來了。
“李導是不是看上那姓蘇的了？”
有人這樣說道。
蘇槐序拿紙的動作一頓，沒敢再動了。
“誰知道呢。”另一個人說，“多半是吧，不然怎麽要親自教？而且這角色還是李導親自定下來的，誰知道他有沒有使什麽手段？”
“也正常。畢竟李導愛在圈子裏拿資源換人，出了名了的。不過這還是第一次拿他自己電影的角色換。”
“只希望這位蘇大主角能夠敬業一些，不要Cut太多次，拖延劇組進度。”
……
議論的聲音漸行漸遠，蘇槐序這才輕輕的嘆了口氣，撐着隔板站起來。
他沖了水，拉開門，擡頭一眼就看到站在洗手池旁的李暮商，剎時愣住了。
“你聽……”話到了嘴邊，蘇槐序又轉了用詞，“你怎麽在這？”
“抽煙。”李暮商半眯着眼，神色看不出是什麽情緒，“來一支？”
蘇槐序看了一眼對方遞過來的牌子，恰好是他最喜歡的，一時間有些嘴癢癢，便沒忍住接過放進了嘴裏，說：“有火嗎？”
等半天沒有反應，再擡起頭發現李暮商竟然用危險的眼神看着他，蘇槐序一愣：“怎麽了？”
“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
想當年，蘇槐序還是個還沒大學畢業的毛頭小子，純得不行。
抽煙不會，喝酒一杯就倒，脾氣倔得像頭驢，撒謊時都要默默紅了耳垂。
跟現在的蘇槐序簡直天壤之別。
他酒量還是不好，可是已經比之前能喝不少，抽煙似乎成為了家常便飯，心煩意亂時最愛來上一支，撒謊不打草稿，也再不像從前那麽倔強，看到前面是南牆，已經學會了轉彎。
蘇槐序頓了頓，老實答了：“剛到國外的時候，壓力比較大，有人給了我一支，試着抽了一下，就學會了。”
李暮商“哦”了一聲，蹲了蹲，往前一湊，說：“來。”
他垂着眼，睫毛很長。
以前蘇槐序最愛在李暮商睡覺的時候摸他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似的，刷在掌心讓人心裏頭癢癢的。
李暮商好像都沒怎麽變老。臉上連一根皺紋都不多長。
如果不是蘇槐序知道這人皮膚狀态一直都很好，都要懷疑李暮商是不是去做了醫美了。
想當年兩人厮混一夜，李暮商喝酒抽煙沒什麽不做，一宿沒睡起來，李暮商的皮膚都能保持最好狀态。蘇槐序就不行，尤其是他只要一熬夜，就愛爆痘。
李暮商特別喜歡幫他擠痘，擠得蘇槐序快疼死。擠完了之後又消毒，又貼創口貼，好似是個什麽特別大的傷口一樣，很認真的對待着。
蘇槐序這幾年格外的克制，也有年齡上去了的原因，不怎麽長痘了。
“來啊。”李暮商擡了擡眼皮子，平淡的看着他，可那雙眼卻晶亮亮的，好像承載了萬千星辰，他要笑不笑的望着蘇槐序，這一瞬間好像時間倒流了。
但煙霧缭繞間，蘇槐序什麽也沒說，湊上去，自己咬着的那支煙對上李暮商嘴裏的那支。
蘇槐序有想過李暮商會不會做點什麽。
但他只是安靜的等待着，什麽也沒做。
蘇槐序的火燃了，他往後退了一步，看到李暮商慵懶的往後一靠，倚着牆壁含笑看着自己，問道：“去吃飯？”
“嗯？”
“劇組包飯啊，你不知道？”李暮商說，“投資商比較聽我的話。”
接下這個角色後，蘇槐序刻意去了解了一下電影的情況。這電影因為是文藝電影，所以招标時市場并不大，但所幸李暮商背靠李家，再怎麽不濟也有李家給他兜底，娛樂圈有一句調侃的話用在李暮商身上也挺合适，叫做“如果不好好拍電影，你就只能回去繼承家業了”。
蘇槐序覺得，像自己這樣的家世，能和李暮商這樣的天之驕子之間有如此羁絆，也挺神奇的。
蘇槐序狠吸了一口，說：“我就不去了。”
“你不吃飯？”李暮商上下打量他一眼，說，“你已經挺瘦的了。”
“沒有在刻意減肥，”蘇槐序笑笑，道，“就是剛剛進來的時候發現這條街的盡頭有家重慶小面，有幾年沒吃過了，所以想試試。”
“哦，”李暮商想了想，說，“那走吧。”
蘇槐序便愣住了：“什、什麽？”
李暮商一臉自然的說到：“吃重慶小面啊。我也挺長時間沒吃過了，去試試。”
劇組包的第一頓飯，當然規格不低，李暮商實在沒什麽理由抛棄好吃好喝去吃一碗重慶小面，再說了，他作為導演，不出現在那樣的場合，總覺得會有些奇怪。
但蘇槐序也确實沒有找到拒絕他的理由。
畢竟李暮商有充分的吃面理由——又不需要他請客，是吧？
所以當兩人一同坐在重慶小面面館外面那張低矮的桌子上時，蘇槐序才恍過神來。
李暮商接了個電話，懶懶的對那頭說：“沒有導演你們也可以社交，一頓飯而已，又不是少了我大家就不吃了。”說完便挂了電話，甚至沒給對方再次說話的機會。
蘇槐序看得瞠目結舌，同時不由感慨，果然，硬氣都是需要底氣的。
他就絕不可能這麽說話。
“面來咯！”老板娘端着一碗重慶小面上來，非常有眼力見的先放在了李暮商的跟前。
李暮商伸出一根手指頭，杵着面往蘇槐序這邊推了推，說：“你先幫我試試好不好吃。”
“難吃你就不吃了？”蘇槐序齊了齊筷子，夾了一筷子送進嘴裏，說，“味道還不錯。”
“比以前你們大學外面那家呢？”
蘇槐序停頓了一瞬，然後緩慢的說：“不能這麽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