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賭注
“欽天監靈臺郎，你可知你在說什麽？”皇上聲音中透露着薄怒。
白莫生謝罪：“公主千金之軀，臣一介草莽，實乃配不上。”
“白莫生！”何瓊喊道，“你以為本公主想嫁給你？本公主才不稀罕！”
“那樣最好。”白莫生淡淡道。
何瓊氣結，只能瞪他以示憤怒。
白莫生只是宮中正七品的一個芝麻小官，原是因為前端是日他觀星看到星象呈異象，可欽天監意見與他相左，正好皇上偶爾興起，路過觀星臺，聽到他們二人的議論。
欽天監楊闵道：“這天象是吉兆，是興我大衛之征兆，紫微星正發出璀璨的光芒，且金木水火土五星連珠，大盛之景。”
“非也非也。”白莫生指着天上衆多繁星辯駁，“五星連珠卻不是一條直線，而是一個圓弧，五星鎖住了紫微星，火星的瑩惑左右不定，所指的方向正是代表中宮的紫微星，同時，朱雀玄武也有被困住的趨勢。”
“這不是主大吉，而是中吉。”
“想來我大衛鄰國大燕不久就有內亂，這內亂可能會影響到我大衛，這是上天給的警示……”
這是皇上第一次見到白莫生，覺得他有些眼生，就問李公公：“那位是何人？”
李公公笑道：“是剛入宮的欽天監靈臺郎白莫生，前欽天監白蕭的兒子。”
皇上眼眸閃過一絲驚愕，見屋裏那兩位還在讨論着，楊闵早就争得臉紅脖子粗，而與他截然相反的白莫生卻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斯斯文文地辯駁着。
“朕給你們打個賭，不管你們誰贏了，我都能許你們一個要求，無論什麽要求都可。”
都未想到皇上會來這裏，二人迅速終止了争吵，跪在地上，叩見皇上。
揚闵戰戰兢兢，一臉惶恐。
白莫生卻依舊神色淡淡，從容自若。
也是從那次開始，皇上記住了白莫生，雖沒有給他升官，卻準許了他別的權利，能自由進入皇宮的任何地方，還允許他住在觀星臺，專門為他設置了一個房間留宿。
那次的觀星争辯，很快就有了結果。
三個月後，大燕的國主駕崩，燕太子繼位，處理燕國內亂足足花了大半年，燕國元氣大傷，讓使者遞上奏折，願與大衛永結友國之好。
不僅如此，幾百車的金銀珠寶，美女貢品皆數上貢。
大衛皇帝也沒想到燕國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不僅接受了他們的示弱，還承諾若是有必要之時，可幫助他們解決國家內亂。
兩國簽訂了協議，天下太平。
白莫生不要升官，也不要金銀財富，他只有一個要求：“希望聖上将您最珍貴之物賜給微臣。”
最珍貴之物。
大衛皇上珍貴的東西千千萬萬，可最珍貴之物卻是誰也敵不上的，他的嫡公主何瓊。
當機立斷，皇上決定将何瓊嫁給白莫生。
同時，心中也是十分稱贊此人的智慧，娶了何瓊，白莫生就能在大衛橫着走。
好在白莫生此人要才華有才華，要相貌有相貌，配得上他的心肝寶貝。
可如今，他竟當中抗婚！簡直豈有此理！
“放肆！”皇上冷笑，“你膽敢違抗朕的旨意，就不怕朕誅你九族！”
禦書房內，氣氛變得十分緊張，李公公更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伺候着，他知道皇上動怒了。
何瓊之前的任性也收斂了一些，她動了動雙唇，知道父皇這次真的生氣了，準備向白莫生說情：“父皇……”
“你不必說話，朕在問他！”皇上第一次這麽嚴厲地打斷何瓊。
何瓊一愣，也不敢再說話。
衆人大氣都不敢出，禦書房內安靜得只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
白莫生卻絲毫不懼：“皇上是聖君，賞罰分明，斷然不會這樣誅殺有功之臣。且，臣孑然一身，并無親屬，九族誅殺與一人誅殺于臣而言并無其他。”
何瓊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白莫生家裏只有他一個人，不知為何，聽到他說這些話，她心裏突然有些難過。
“哼！你全家就你一個又如何，朕若是想誅你九族，便可讓距你方圓百裏之內再無活口。”皇上突然喊李公公，“給朕拟旨。”
李公公大驚失色，卻不敢抗旨不遵，立刻上前研磨，準備起草诏書。
何瓊知道皇上要動真格了，她焦急地給白莫生使眼色，但那人卻依舊淡然地站立不動，雙手握在一起垂立而不語一字。
“這件事是我逼白莫生的，父皇恕罪，是我不想嫁給他。”
就在皇上提筆而書之時，何瓊突然說話，将事情的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
皇上沒有放下筆，皺眉道：“瓊兒，你不必為他說話，朕心裏有數。”
何瓊跑到皇上跟前，她一手扒開擋着她的李公公，取而代之他的位置，為皇上研磨。
邊研磨，她邊笑着讨好道：“都是兒臣的錯，好父皇，您就饒恕他吧，行不行？”
皇上眉頭皺得更深，他的視線在他們二人之間徘徊了一圈，試探性地問何瓊：“真的是你的意思？”
“是是是。”怕皇上不相信，何瓊小雞啄米，頭點個不停。
沉吟片刻，皇上放下筆：“既然如此，朕就饒恕他。”
何瓊松了口氣。
與此同時，卻聽到皇上道：“不過，朕一言既出，斷然不可更改，你跟他婚約照舊，擇日完婚！”
什麽！？
何瓊不幹。
她僵硬地轉着脖子，卻看到白莫生朝她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何瓊心中頓時猶如被巨石給砸中，痛得不可一世，她上當了……
她就知道白莫生那等狡詐之人，如何會将自己置于那種危險的境地。
話卡在脖子裏就要呼之欲出，她要告訴父皇，不然咱們還是砍了他的頭吧。忽然，白莫生對她眨了眨眼，何瓊心間就如又喝了一杯山泉的寒潭水，瞬間清醒。
是啊，她幹嘛要便宜了白莫生！
比起她不想嫁給白莫生，應該是白莫生更不想娶她才是，他心頭的白月光董玉兒不是他的心頭好嗎？
她就不信，等他們的婚約公布天下時，白莫生還能如今日這般淡定地對待董玉兒。
看戲的好勝心，令何瓊絲毫沒有察覺到她今日的這個決定可能會讓她日後後悔，甚至将這一輩子給賠了進去。
“皇上……”白莫生一臉苦惱，似乎還想說出什麽拒絕的話。
何瓊心裏跟明鏡兒似的，一馬上前攔住他，搶先道：“您決定就好。”
白莫生看她的眼神頓時變了，意味深長地笑道：“只是公主年齡尚小，不如一年後再完婚。”
皇上覺得白莫生所言十分有理，另外，他将這個女兒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也不想讓她這麽快就嫁出宮。
于是，他爽快道：“就依賢婿所言。”
禦書房的氣氛不同于之前，皇上一笑，衆人緊繃的弦也總算放松了，皆轟然笑之。
何瓊也笑，但她卻皮笑肉不笑。
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但這件事卻又是她主導的結果……
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呢……
回公主寝殿的路上，紫霞總算找到何瓊，她一臉慌張，在她身旁還有光瑾，臉上也是寫滿了急切。
光瑾一看到何瓊就道：“公主你沒事吧？”
何瓊茫然地張着嘴：“我沒事啊。”
她能有什麽事，接下來就是夠白莫生傷腦筋的了，只要她現在一想到董月兒那朵天山雪蓮柔弱又嬌嬌地在白莫生面前痛哭淋漓的樣子，她就恨不得站在宮牆上叉腰大笑。
紫霞卻是松了口氣：“你見着皇上了？婚約解除了？”
說到這裏，何瓊臉上卻是寫滿了心虛，今日她可是信誓旦旦地跟紫霞說，若是解除不了婚約，她這一年就不再偷跑出宮買糖果吃。
光瑾沒有錯過何瓊臉上的異常：“究竟怎麽回事？”
紫霞楞了，難道公主沒有跟白莫生解除婚約？
不對啊，她不是最看不慣白莫生，當年在宮外那件事，他們的梁子就結上了。
那是白莫生還沒有入宮為欽天監靈臺郎之前的前一年，何瓊又一次偷跑出宮，說是要尋遍天底下的美食帶回來給皇上嘗嘗。
那日，風和日麗，萬裏無雲，何瓊心情大好地招搖在集市上，紫霞和光瑾也喬裝打扮了一番，跟在她身後，用何瓊的話來說，他們這叫微巡出訪。
正是那日，白莫生突然出現，被一群一群姑娘給擁簇着從酒樓裏出來，他聲音清冽如寒潭之水：“今日玉瑤酒樓開張，限客一百位。”
說完這句話，酒樓左右兩側各出現一道紅色的豎幅，具體是什麽文绉绉的詞句，何瓊已經記不得了，她所有的感官都放在了鼻子上。
隔着老遠，她都聞到了那烤鴨的香味，香氣撲人，令人垂涎千尺，舌尖上的味蕾就要綻放，她的胃在叫嚣，怪她不讓她嘗這好吃的。
何瓊忙讓光瑾去買烤鴨，她在一旁等了又等，卻是等到光瑾垂頭喪氣地回來。
光瑾說：“玉瑤酒樓說今日的一百位客人已經排完了。”
雖然有點遺憾，但出宮這件事對何瓊而言還是很簡單，她單手搭在光瑾肩膀上，安慰道：“沒事，我們明天再來買。”
“明天買不了。”光瑾腦袋耷拉得更低了。
這又是何意？何瓊疑惑地看他。
“玉瑤酒樓說，一個月才賣一次烤鴨，明天賣的是烤魚，再往後是水晶牛肉、紅燒豬蹄、羊奶豆子羮、香辣排骨……”
雖然有點生氣，但好歹後面還有其他的好吃的，何瓊沒有灰心，決定下次再來。
可問題就出現在這裏，不管何瓊來多少次，她排了一個月的隊，就是沒有買到一次！
這對大衛最尊貴的瓊公主而言，無疑是件令人心尖癢癢的事，她是盼了又盼，等了又等，卻每次都是光瑾對她搖頭。
忍無可忍，何瓊不僅胃要氣炸了，整個人都要氣炸了。
終于，她第一次正面與白莫生相見。
帶上了紫霞跟光瑾，她做了一件這輩子覺得最英勇的事——砸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