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公主的男人

何瓊第一次見到白莫生時,只覺得他像個老小人。

喜歡皺眉頭,板着一張臉,對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漠不關心,臉上很少看出別的神色,眸子裏依舊淡如清冽。

何瓊的性子活潑,是一道明火,而白莫生正好與她相反,她身上沒有的那些,全能在他身上找到。

因此,何瓊一直認為,她讨厭他,不喜他,甚至他們會成為宿敵,都是命運的安排。

就比如現在,她霸道地藐視白莫生,站在酒樓門口,看着光瑾砸了玉瑤酒樓,裏裏外外全是狼藉。

可就是這樣,她也很難從白莫生的眼中看出一絲漣漪和波瀾。

他看她的眼神,有點令她覺得熟悉,卻更多的是令她憤怒。

何瓊嚣張一笑:“知道我是誰嗎?敢惹本姑娘,這就是代價!”

玉瑤酒樓裏的護衛不少,但白莫生卻沒有出聲讓他們阻攔光瑾的行為,他就淡淡地看着他們砸場子,砸了他的酒樓。

光瑾幹完活,也是渾身帶勁,他站在何瓊身旁:“完成任務。”

何瓊翹着下巴等着白莫生求饒,可她卻沒有等到。

白莫生道:“砸完了,可以走了。”

話音剛落,他就在衆目睽睽之下,轉身離開了酒樓。

這令何瓊目瞪口呆。

“他的确是這家酒樓的老板?”她問酒樓裏的小二。

小二也張大嘴巴:“他的确是這家酒樓的老板。”語氣肯定。

這就怪了,這是何瓊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怪人,酒樓被她砸成這樣都不在乎,這令她心底有些不舒服。

白莫生的行為就如一個被人欺負了的小孩子,毫無還手招架之力,于是扭頭就走,不氣也不怒。

何瓊摸了摸下巴,第一次感覺到了內疚,第二天,她讓人送人銀子,重修玉瑤酒樓,可她卻再沒有見到白莫生。

玉瑤酒樓正常營業,裏面的吃食卻不似她之前聞到的那般香氣撲鼻,勾人欲食。

何瓊很疑惑,一再追問之下,酒樓裏的夥計才告訴她,原來裏面的吃食全是他們的老板白莫生自己做的,因為精力不足,所以每日才會有限份……

何瓊又問他,白莫生住在哪裏。

夥計搖頭說:“不知道,我們沒人知道他住哪兒。”

何瓊還不死心,又問他知不知道白莫生的家人朋友。

一個人總有家人和朋友,通過他們,她就可有找到白莫生了。

夥計繼續搖頭。

何瓊有些沮喪,找了很久白莫生的下落,卻沒有找到。她再一次看到他出現,是在皇宮裏,當時見到白莫生任職欽天監靈臺郎,她心中着實吓了一跳。

正好,他的觀星臺離她的寝殿不遠,她見到白莫生的時候變多了,起初,她還想着怎麽向白莫生道歉。

但白莫生仿佛已經将她給忘了幹淨!

這令何瓊很生氣,于是三天兩頭就找他麻煩,卻沒有一次能真正地為難他。

二人的梁子也就這樣結深了。

光瑾急切的聲音将何瓊的思緒從過往中拉了回來。

“公主!不可!那白莫生是奸詐小人,你當初砸了他的酒樓,我看他入宮就是為了報仇的!你怎麽可以嫁給他!”

何瓊當然沒有打算真的嫁給他,但她的意圖暫時不宜告訴給他們,于是,她咳嗽了一聲,無奈道:“這是父皇的旨意,木已成舟,不要再議論這件事了!”

紫霞愕然。

瓊公主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聽皇上的話了?

很快,何瓊要嫁給白莫生這件事就傳遍了整個皇宮內外,為了迎接大衛唯一的公主的婚禮,皇上特意早早就準備了何瓊的喜服。

他特意讓七國最頂尖兒的繡娘聚在一起,用金絲線、蠶絲、孔雀的羽毛以及鲛人的眼淚制成,喜服可謂是價值不菲,千金難求。

光是喜服的工程量就很大了,更別說讓人在宮外興修公主宮殿,為何瓊籌備嫁妝,毫無疑惑,大衛皇帝恨不得将整個大衛最好的東西全部都給她。

這一日,何瓊走在路上,皇宮衆上下都朝她道喜,這從天而降的賀喜,她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只好無視那群人,徑自走自己的路。

“瓊兒!”

身後有人喊她。

何瓊轉過身,看到來人,她臉上綻放出笑顏:“八哥!你回來了!”

來人正是八皇子何徐,他已經離宮好幾年了,黃河水患嚴重,前幾年死傷無數,屍橫遍野,滿朝文武都只有人獻計,卻沒有人願意前往那片蠻荒之地去治理水患。

何徐從小就有報複,也不願見百姓如此受苦,再加上這本就是一件苦差,能不能活着回來都尚未可知,因為當他提出要去治理水患這件事時,朝堂上無一人反對。

大家夥反而都松了口氣,有人頂了這個差事,就不會輪到他們了。

一晃幾年都過去了,當日離宮的八皇子如今已經長成,臉上的稚氣慢慢褪去,稍微黝黑粗糙的肌膚令他看上去更加成熟。

被何瓊明媚的笑容給晃神了,何徐眸子閃過一絲愕然。

他離開了這麽多年,他的瓊妹都長成大姑娘了。

猛地一下,懷中撲進一個軟綿綿的酮體,何徐耳根都有些微紅,雖然他們是兄妹,但何瓊已經長大了,前後凹凸有致的身材更是惹得他稍稍不适,輕輕推開何瓊,何徐笑眼眯眯。

“都長這麽大了。”

“長再大,八哥都要給我買糖吃!”何瓊嘟囔着,“回來都不提前告訴我,要罰!”

知道何瓊指的是他們小時候玩兒的游戲,若是對方有事情隐瞞着另外一方,可以要求隐瞞事情的那一方任意為另外一方做件事。

撫了撫額,何徐無奈地搖頭:“說吧,這回想吃什麽?”

何瓊狡黠一笑,露出一排排潔白的牙齒。

玉瑤酒樓今日來了兩名尊貴的客人,官兵将酒樓前前後後包圍得密不透風,門口更是有人把守,沒有放一個閑人進來。

“八皇子這是何意?”白莫生點了點額頭,一副頭痛的神色。

何徐咳嗽了幾聲,也覺得不太妥當。

他當了皇子這麽多年,府中府兵是有一些的,但如今卻要用他們做這樣挾持人……的勾當,他着實有些不太習慣。

“八哥,八哥……”何瓊在身後嘀嘀嘀咕咕,戳了戳何徐的後背。

何徐只好硬着頭皮:“你就是父皇許給瓊兒的男人?”

看起來也不是很好啊。

自家的妹妹,當然是什麽人都配不上她。

何瓊臉一陣通紅,今日她都怕白莫生認出她,特意打扮成何徐的小厮模樣跟着他來玉瑤酒樓招搖,誰知她這個八哥語不驚人死不休,說出話來能吓死人。

什麽男人啊……

“是驸馬……”何瓊在何徐身後補充道。

白莫生瞥了眼她。

何瓊立刻心生警惕,渾身上下汗毛都豎起來,就等白莫生一旦拆穿她的身份立刻展開否認攻略。

可白莫生的目光僅僅就放在何瓊身上片刻不到就迅速離開,面對八皇子,他氣勢不輸,也絲毫沒有膽怯,點頭道:“正是在下。”

臨危不懼,不卑不亢,也沒有趨炎附勢,谄媚攀爬,這人不錯。

這是何徐對白莫生的初步印象,他欣慰地點頭,差點忘了大事!

何瓊急得不行,在何徐身後團團轉。

她的焦慮影響到了何徐,總算是想起了那件事,他問白莫生:“聽說這家酒樓是你的?”

白莫生淡淡地看他,眼神詢問他的來意。

何徐輕咳一聲:“既然你是瓊兒的準驸馬了,我便來考考你的廚藝。廚藝不好的男人,怎麽夠格當我皇妹的男人!”

簡直是羞死人了,簡直是要被八哥給氣死了……

何瓊臉漲得血紅,死死捂住臉,恨不得找個地洞将自己埋起來。

可何徐卻像根本沒有感覺到何瓊的窘迫,直接将她拎到身前,不顧她的掙紮,吩咐道:“小何子,你去後廚協助白大人。”

“我、我、我……”何瓊手指着自己,眼神抗議。

何徐不理睬:“這是命令。”

白莫生臉上依舊淡淡,看了眼何瓊,沒有說話,去了後廚。

“還不快跟上!”何徐語氣透露着一絲興奮。

何瓊瞪了他一眼,無奈地耷拉着腦袋也跟着白莫生去了後廚。

總算是趕走了這兩個人,何徐惬意地躺在椅子上,喝着茶,嘴裏還叨叨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之前他還怕父皇亂點鴛鴦譜,如今看來,卻不是那麽回事。

不僅如此,他這個皇妹對這個叫白莫生的欽天監靈臺郎似乎還挺上心。

何徐一時之間,腦子裏有個念頭,當機立斷,他輕輕拍了桌臺,從椅子上起身,笑眯眯地看了眼後廚方向。

何瓊小時候偷偷去過宮裏的禦膳房,還偷過裏面的糕點吃。

在她看來,這個天下都是她父皇的,她做什麽事自然用不着偷,哪怕是偷宮裏的吃食,也只是“拿”的一種方式而已。

但有一次她溜出宮,聽說小街小巷有很多好吃的,好奇地也跑去看了看。好吃的倒沒有看到,卻見到一個乞丐在偷旁邊包子店的包子吃。

那時候年紀還小,她不太懂,就問紫霞,那乞丐為何要偷包子而不是買包子。

紫霞自從有記憶起也是在宮中長大,她自然答不出話來,但既然公主問了她,她肯定要回答的,便說:“可能是偷來的比買來的好吃?”

何瓊雖不知道紫霞說這句話對不對,但她卻記在心中,于是回宮後,她去禦膳房偷了糕點,卻發現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好吃。

後來,她問父皇:“為什麽乞丐要偷包子吃?”

皇上道:“因為他們沒有銀子買包子。”

“什麽是銀子?”何瓊很是疑惑。

皇上回答:“就是一種能交換東西的物件。”

何瓊更疑惑了:“那為什麽乞丐沒有銀子呢?”

提到這個,皇帝沉默了片刻,他将小何瓊抱在懷裏:“大衛百姓衆多,卻也有生活于苦難之中的,父皇做不到人人有銀子,卻希望耗盡此生,讓大衛百姓不再受饑寒之苦。瓊兒,你可相信父皇?”

何瓊眼裏裝着慢慢的相信,她點頭:“我相信父皇。”

皇上笑了,也如一顆一顆好看的星星,被裝進了何瓊的眼眸中。

何瓊沒想到後廚跟宮中的禦書房有些相似,更多的卻是不一樣,起碼玉瑤酒樓的後廚不太一樣。

裏面有很多東西是何瓊在禦書房都未曾見到過的,那些東西亂七八糟,看起來怪怪的,卻真的很好用,自從進了這後廚,白莫生一個正經眼都沒給她,根本沒有喊她幫忙。

就靠着這些工具七七八八,完成了一道又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

光聞着這些菜的味道,何瓊就直流口水。

“還不快端出去。”白莫生白了她一眼。

美食面前,微微屈尊又有何妨,何瓊讨好地笑,端着一盤盤“寶貝”小心翼翼地出了後廚。

在何瓊走後,白莫生冷淡的眼眸終于劃過一絲笑意,快得驚人,仿佛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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