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恩怨
送走何瓊, 白莫生并沒有立刻回玉瑤酒樓。
他還要去見一個人。
原地返回, 白莫生又回到祁陽山的那片竹林,跟意料中的一樣, 那位高人還在原地,看那模樣,似乎也是在等他。
“你來了。”高人背着手, 聽到身後的動靜,幽幽地轉過身。
白莫生摸不清對方的底細, 不敢掉以輕心:“你的目的。”
“目的?”高人笑了笑, “什麽目的?”
“難道跟你一樣, 接近瓊公主,有所企圖?”
半譏諷半認真的語氣,卻正好戳中了白莫生心底的痛楚,藏在袖口的手不自覺就攥成了拳。
“能破解龍神陣,能将祁陽山與月老廟後院相連, 能啓動迷霧陣法, 能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 不知不覺。”
“這樣的人, 世上沒有幾個。”
白莫生目光灼灼地看他,深邃的眸子閃了閃。
“能看透這些的人,你也不簡單。”高人依舊背着手站立,目光中有一絲驚嘆。
耐心盡失的白莫生,就要掩蓋不住身上的殺氣:“不管你是何人,我也不管你有何目的, 倘若你敢動她,我絕不饒你!”
“好大的口氣!”說時遲,那時快,高人的語氣也驟然冷了下來,“就憑你?”
的确,就憑他,目前确實都敵不過燕國的龍神幫,面前這個人,比龍神幫的那群殺手更加難纏。
若是對方不是敵,而是友,問題會不會簡單得多?
白莫生心頭突生一計:“你想要麒麟玉還是火龍珠?或許我能幫你。”
威脅不成,改成合作了?
還不算太笨。
高人心中暗自贊賞,面上卻是一副冷心腸:“如何幫?”
白莫生道:“瓊公主是大衛皇帝最寵愛的女兒,很多秘密,旁人也許不會告訴,但對這個女兒,皇上不一定會三緘其口。”
還有一點,他沒有說。
這麽多年以來,那麽多人追殺何瓊,除了他說的這些原因以外,還有着另外的心思——挾何瓊來威脅大衛皇上。
“瓊公主的意思可為你的意思?”
“我可為瓊公主的意思。”白莫生一臉篤定。
高人冷凝的臉總算是笑了,背着的手也從身後放了下來:“想不到白大人對瓊公主如此上心。”
“這是自然。”畢竟是他未過門的媳婦兒,不管未來如何,起碼現在,他只能護她,必須護她。
“好,希望白大人謹記今日所言。”
幽幽竹林,只有白莫生一人。
他眼裏一片凝重:“武功……竟如此之高了嗎。”
與白莫生分開後,高僧并沒有離去,他躲在暗處,親眼見白莫生離開祁陽山後,這才往深山裏而去。
祁陽山深處有個懸崖,從上面看下去,高不見底,雲霧缭繞。
高僧走到懸崖邊處,一臉淡然地跳了下去,掉落到一定高度,緊抓住身旁的藤枝,順着那藤枝慢慢往下爬。
懸崖中部,有塊凸起的巨石,不用心看,幾乎發現不了。
高僧在那裏落腳後,彈了彈僧服上的塵土,扭了扭峭壁上的一個形似太極八卦的岩石,突然,凸出的巨石出現斷層,憑空出現了一個洞口。
洞口裏面別有洞天,可謂是世外桃源,裏面不知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如春,花草芬芳,鳥鳴蟲啼,如人間仙境。
往裏走,有個小木屋,高僧看到木屋門前忙活的那人,臉上終于露出從心底散發的笑:“嬸嬸,您還在忙活呢。”
被他喚作嬸嬸的那個中年女子,停下手中插秧的動作,揚起頭朝他就是一笑:“回來了?快進去吧,裏面有涼茶。”
“好勒!”高僧走到門口又停了下來,折了回去,笑着問中年女子,“那位,可念完經文了?”
嬸嬸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瞧着天色已不早,回他話:“這個時辰,該是準備晚膳了。她應該在屋裏休息。”
高僧松了口氣,推門而入。
椅子上正坐着一位女子,僧衣禮佛,手上也挂着一串小紫檀佛珠,說她是佛家弟子,可她卻沒有梯度,說她是居士,可她面色虔誠,又比尋常居士更要正式。
女子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長年累月的齋戒禮佛,更是令她眉眼間全是柔色。
見到來人,她柔柔一笑:“左舟,你回來了。”
高僧聲音也變得柔和起來:“是啊。”
左舟這個名字,也是她為他取的。
那年他家破人亡,一心赴死,便是她救了他命,也救了他的心。
“既然不生不死,便跳出六界,今從昨日去,你從今日來。從今起,我便喚你‘左舟’吧。”
左舟永遠記得,那時她對他說的這番話。
給他倒了杯茶,女子柔聲裏透着一絲緊張:“你見到她了嗎?”
左舟眉眼裏全是溫柔,他忙接過那杯茶:“見到了。您別忙活這些了,我來就行。”說着,他喝了一杯涼茶,又為自己倒上了一杯。
女子卻有些坐不住了,滿臉的急切。
左舟也顧不上喝茶,放下茶杯,他道:“這回,我不僅見到了瓊公主,還見到了她未來的驸馬。”
“本想将瓊公主引入祁陽山,讓她誤入叢林,再想辦法讓你們相見。沒曾想,路上出現了點意外。”
至于是怎樣的意外,左舟并不想細細道來,他怕她擔心。
見不到瓊公主,女子臉上的确有些失落,這麽多年了,當年的毅然決然也随着時光漸漸淡去,如今年歲已長,她心中除了佛祖,就只剩下對何瓊的牽挂了。
“那位……未來的驸馬,人……可好?”
回想起白莫生,左舟也是一臉深沉:“看似精于算計,眸子裏目空一切,居高自傲不可一世,卻對瓊公主倒是真的上心。”
“肯上心便好,這便好……”不知想到了什麽,女子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哀傷。
左舟知道她又想起以往不好的回憶,立刻道:“只是此人似乎接近瓊公主有所企圖,我還是得暗中觀察他一段時間。”
提到這個,女子捂嘴就是一笑:“你呀!當年讓你留下陪瓊兒長大,給她當童養夫,你偏不!”
“娘娘休得打趣小僧!”一想到昔日的那些玩笑,左舟耳根一片紅暈。
當年同娘娘一起離宮,她也曾勸他,問他要不要留下。
畢竟當年跟何瓊自小就有婚約的人,是他。
只是……他的身份,他的處境,如何能多選。
離宮,離開這一片是非之地,或許于他而言,才是最正确的一條出路。
女子對何瓊未來的夫君還是十分好奇,她問:“可知道那人的來歷?”
“好像是前幾年入宮的七品小官,在宮中擔任欽天監靈臺郎一職。”
“欽天監……他在觀星臺?”對皇上為何瓊找了這樣一個身份的夫君,女子感到十分詫異。
左舟點頭:“好像還是前欽天監的遺子,叫……白莫生。”
“白、白……什麽?”桌子上的茶杯突然倒了,女子顫抖的聲音,一臉慘白地問道。
多年沒有見到她這樣失态,左舟心中也是一糾:“白莫生。”
“不是,我問前欽天監,可是叫白蕭?”女子目光中閃過一絲痛楚和恐懼。
“正是,娘娘,您問這個做什麽?”左舟心中一奇,若不是因為白莫生是未來驸馬的關系,他不會去刻意調查他的身份。
可娘娘是後宮中人,為何會聽到前欽天監的身份後會如此失态。最令人費解的一事,娘娘如何知曉前欽天監的名字,反應還如此之大。
女子神情十分慌亂,她一會兒陷入了痛苦的回憶,一會兒喃喃自語,有些神智不清。
“難怪、難怪他要将女兒許給他……”
“原來是白蕭的兒子,白蕭的兒子……哈哈哈……哈哈哈……”
“娘娘,娘娘你怎麽了!”左舟臉上驟變。
紅玉姑姑聽到裏面有異動,沒來得急換下衣裳就推門而入:“怎麽了?”
“嬸嬸!”見到紅玉,左舟忙道,“娘娘頭風又犯了,快幫我按住她!”
紅玉大驚失色,見娘娘半瘋癫狀态,她一臉痛色:“十幾年都沒犯的毛病,如今怎麽犯了?可是什麽刺激到她了。”
來不及跟她解釋,左舟讓紅玉按住娘娘後,便從衣袖裏掏出一袋銀針,取出銀針朝她天靈穴、百會穴、陽白穴、人中穴就是一紮。
方才還掙紮不下的娘娘,瞬間就安靜地閉眼,倒在了紅玉懷裏。
“娘娘。娘娘……”紅玉抱着她,“這是怎麽了呀!”
這麽多年安靜的日子,終究是要被打擾了嗎。
左舟額頭上冒着一排密密的汗,難道白蕭的身世有什麽蹊跷?當年皇後娘娘離宮,與他有什麽關聯?
那白莫生……
他臉色突然一冷。
莫不是白莫生的意圖不是麒麟玉和火龍珠,而是——當年的恩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