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樣悲痛欲絕地扯着我的衣服,說我殺害了他們的寶貝女兒,他們甚至要我抵命。
衆人圍着我,指指點點。
而我始終無話可說。
我說什麽?說我那些荒唐的夢和荒唐的親眼所見?說鬧鬼?!
鬼都不會信。
在蕭瑟與劉冰等人向校領導解釋我們整個寝室都看到羅曉雨回來了之際,他們的表情始終是敷衍的,甚至是惱火的,他們強調,警方證明羅曉雨死了至少有三天了,那語氣不帶絲毫感情。
她死在我們看到她失而複還之後不久,也許就是我們上午去上課而她在寝室睡覺的時候。一把匕首曾刺入她的心髒,造成體內出血,但血管當時未斷,仍有血液流通。
兇器未找到,死者身上也無指紋,地下室裏連我和木子三的鞋印都沒有,地板上除了羅曉雨的屍體附近有淺淺的挪動過的痕跡,再沒有任何人曾經出入過的跡象。如果羅曉雨是被殺,這完全是一宗不可能犯罪。
至于那間房子上面的空地,我不清楚警察們是否知道它的存在,但他們似乎壓根沒當回事。
外人都走光了,寝室裏只剩下四個人,木子三又不見了。
張燦對我憎恨有加,她冷笑着問我這下是不是沒人再和我争執了。
我沒說話,我不忍心再争辯,我們中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在任何時間斃命,誰都可能是第四個。
天黑了,沒有星星,窗外的樹枝在大風的吹動下狂亂扭動着不安的肢體,投射在死寂的407室裏,投射在死去的羅曉雨那空蕩的床位上。
感覺一整天都像是在做夢一樣,我使勁掐自己的虎口并且希望自己醒過來。人很脆弱,我第一次發現人是如此不堪一擊,說死就會死,連句話都來不及留。
記得以前看了許多校園懸疑小說,我麻木不仁地看着書裏同一個寝室的人一個個相繼死掉,我甚至想為什麽要寫得這麽折騰,怎麽不一次都死光呢?
而現在,我寧可那家夥讓我死而複生生而又死一個人死它七回八回幾百回——這都無所謂。別傷及無辜,我的室友她們真的很無辜。我恨這種負罪的感覺,她們的離去讓我痛苦得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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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
這是一個冷冰冰的字眼,我害怕。
可是現在我居然有種想去尋死的沖動。
我死了,剩下的四個人都不會再有危險了,那個混蛋也就達到目的了,這樣的結局才是最應該的。
怎麽死?
吃安眠藥?有可能被救活。
上吊?死樣太慢,還特別狼狽。
割腕?太疼太血腥。
還是跳樓好。站在十層樓向下跳去,張開雙臂——臨死前的飛翔。
我聚精會神想着怎樣去死,全然沒發現寝室早已陷入黑暗。此刻已是淩晨,可我就像中了邪一樣,執著并且一心盼望着立刻去死,馬上就去。
我坐起身下了床,想馬上找個天臺跳下去,沒有十層五層也好,我一定得摔死,一定要死。
我沿着樓梯來到寝室樓的最頂層,往日上鎖的天臺不知為何,門戶大開着。
天助我也。
我走進去,一路向前直到站在大樓的邊緣,此刻,只要一縱身,我便粉身碎骨。
天很黑,依舊沒月亮沒星星,烏雲密布。
腳下冷風飕飕往上吹,黑暗像一潭深淵,吸引着我……跳下去。
吸引着我?
這個想法突然吓了我一跳。而我也在這時忽然回過神來,這才猛然發現自己居然就在死神的眼皮底下轉悠。望望眼前,我一陣暈眩,差點一頭栽下去,趕快蹲下身抱緊膝蓋不敢再動了,生怕一不小心自己就“一失足成千古恨”,成為死因最匪夷所思的“第四個”了。我怎麽可能想到要自我了斷呢?我向來都是個貪生怕死之徒,縱使現在我因為個人原因搭上了兩條人命,我仍然不願意就這樣放棄查到結果的一切機會,更不會放棄生的機會。
是誰控制了我的思維?我在空空蕩蕩的天臺上瑟瑟發抖。
08黑暗中的眼睛
我戰戰兢兢一步一挪下了天臺,一路小跑回四樓。
木子三就站在四樓與五樓的樓梯拐角。她叫住我:“Spirit!”
我沒好氣地回:“幹嗎?我要睡覺!”
“我想和你談談。”
“談什麽?”
“她們的死。”
“這有什麽可談的!”我立刻變得怒氣沖沖,“你都想到曉雨會死在地下室,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要是我們早點去那兒的話說不定她不會死!”
“Spirit,難道你自己就沒想過她會不會在那裏嗎?”
我被問住了。這時我才發現其實我也或多或少想到地下室那兒會有什麽了,只是我沒太在意。
“木子三,我不希望你也被牽涉進來。如果你有什麽閃失,那我會愧疚一輩子的。你對我很重要。”
“我就算什麽都不管不問,說不定也會死的,而且會像她們那樣,死得不明不白。”木子三平靜地說。
“或許吧,和我有關系的人都會死,連我也不例外!”我自我諷刺。
“這你倒錯了,我們之中唯一一個沒有危險的人就是你。”
“為什麽?”
“我和奇樂都這樣認為,幕後的兇手幹掉我們就是為了想方設法得到你。”
“誰?”
“不知道。”
“奇樂?”
“那個占蔔師。”
我的思維中斷了一下,木子三繼續說:“也許我們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他也許不會人人都殺,但如果整個407室的人都死了,你一定是活着的那一個。如果你要死,早就死了,這我以前就說過。”
“如果他就是想活活把我折磨死呢?”
“沒人能夠殺得了你,除非你不是你。”
“他為什麽要殺人?”
“誰知道!”
“為什麽羅曉雨的屍體在地下室那兒!”
“那又能說明什麽?”
“我夢到‘她’了!”
“你可以夢到任何人任何事,難道你夢到地球爆炸地球就一定會爆炸?”
“那你告訴我,羅曉雨是怎麽死在那間屋子的!”
“她一定是死在那間屋子的嗎?想想‘菲洛萬斯’吧!”
“菲洛萬斯?”我不明白範達因筆下的名偵探和羅曉雨的死會有什麽關系。而木子三顯然此刻已經不準備再解釋什麽了。
“木子三,你晚上曾經出去過?”我換了個話題,說出了前幾日一直困擾着我的疑惑。
“在你醒與不醒的時候我都出去過。”
“為什麽說‘你的眼睛在黑暗中很亮’這樣的話?”
“你都沒發現嗎?”木子三壓低聲音,“在黑夜裏,你醒着的時候,誰都知道你是醒着的,因為大家都能看到你睜着眼睛。”
聽上去有些詭異。
“那為什麽羅曉雨回來的那天晚上你沒穿拖鞋就出去了?”
“你連這都注意到了!”木子三誇張地驚嘆,表情做作。
“我不可以知道原因嗎?”
“Spirit,我們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追查着事情的始末,你,我,甚至蕭瑟。也可以這樣說,我們三個人都可以并且有能力制造這一連串的事件,那個‘他’,很有可能就是我們中的某個人。”
“木子三,你連我也懷疑?!”
“所有的人都可以撒謊。”
“可是我沒有,我絕對不會殺人!”
“Spirit,如果你在殺死羅曉雨的時候,連你自己都沒有覺察呢?”木子三走下樓梯。
人格分裂症?我不敢相信。
“你或許并不知道你殺死了她,也有可能我不知道自己殺死了她,甚至蕭瑟也有可能。就像你剛才不知道自己會想要跳樓一樣……搞不好,是‘另一個你’想要畏罪自殺!”
09神秘混血兒1
夜不能寐。
我反複思索着與木子三的對話。
首先,羅曉雨究竟死在哪兒?關于這點,木子三所給的提示是:菲洛萬斯。我和木子三都看過《菲洛萬斯探案集》,她所指的是不是羅曉雨的死與其中某個作案手法相同呢?
羅曉雨被匕首插入心髒,刀子刺斷了血管卻并未造成血液斷流……
血液未斷流……
她很疲憊……
我恍然大悟!
羅曉雨的确有可能并不是死在地下室的,她很有可能是死在寝室裏的!這剛好可以解釋為什麽407室裏和我們身上會有一股好像腐臭一樣的味道。
我按照這個設想複原了案件發生的經過:
時間回到羅曉雨失蹤那天晚上。
假設她在當天晚上才出門沒多久就被刀子刺中,她暈了過去,然後又被人藏匿起來——兇手或許以為她當時就死了,可沒想到她只是因為疼痛或別的原因暈過去了而已。羅曉雨醒來後,不記得自己曾經被人刺中,傷口也幾乎沒有血流出——就屍體上看确實只有在傷口附近才有少量已經幹涸的血跡。因為心髒受到的傷害,她覺得渾身無力,便回到407室——由此我猜想,羅曉雨當時被藏匿的地方一定是她知道如何走回寝室的地方。
我們第二天早上看到她的時候,她的确有可能還活着,但不久後她就因為走動加速血管負荷等原因造成的內出血以及心髒失去血液供給而死亡了。這時兇手也發現了她的行蹤并把她帶到了地下室去——至于羅曉雨是怎樣進入地下室的,這還是個未解的謎團,地下室內甚至連她自己的腳印都沒有,地板上滿是厚厚的灰塵。
這樣看來,從第二天我們上完課回來其實就已經集體出現幻覺了。因為羅曉雨那個時候很可能已經死去并被重新丢棄在地下室了——可這便又出現一個問題:她是什麽時候被人帶走的?我們是什麽時候出現幻覺的?小A說的“那種味道”估計是屍臭,羅曉雨一直捂在被子裏,理所當然會有些味道。可是一般情況下,人只有死了二至三天之後才會出現的屍體腐敗現象并造成屍臭,難道是誰在她身上塗了什麽東西釋放出了一些難聞的氣味?那麽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難道是為了引起其他同學的注意,以便引出羅曉雨的死亡?
當然了,也有可能兇手是故意将她刺傷但不會迅速致死的,任何人在空無一人的陌生地方醒來後第一反應幾乎都是回到自己平時待的地方或者是住所,羅曉雨醒來後也一定想要先回到寝室再說。可是,兇手這樣做的目的何在?
動機似乎是我不能了解的。
假設這是羅曉雨的死亡原因,那兇手是否故意延遲她的死亡便成了問題的關鍵所在。如果是故意的,那麽說明兇手需要懂得些醫學知識,畢竟如果下手的位置稍有不慎就可能直接要了對方的命,這是要冒很大風險的。
按照木子三的“兇手就在我們三人之中”這一邏輯,我們的确都最接近這個條件——我自幼對醫學感興趣,而蕭瑟和木子三都出生在醫學世家——我們三人作案的可能性顯然要大于其他人很多。
假如這不是我們三人中的任何一個人所為,那誰又有這個可能呢?
是個變态殺人狂?
可是為什麽會選擇我們407室?為什麽要讓我們出現幻覺?他是怎樣接近我們的?兇手只有在對我們所有人都相當了解的情況下才可能實施這一切,而我們身邊有這樣的陌生人嗎?
不大可能。
是某種我們不曾知曉的生物?
我想起木子三說的話:“Spirit,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未解之謎,譬如UFO,譬如水怪,但他們不外乎只有兩種存在原因,一種是我們意識的延伸物,另一種則是時間與空間維度交錯的産物——我們看到它的時候也許是因為我們局部的時間或空間發生了交錯而造成的,我們碰巧在我們所在的這個時間與空間的維度遇到了在時空之外的其他空間的生命體。”
占蔔師。
這是我思考的第二個關鍵所在。
在這些事件中,這個奇怪出現在我夢中的占蔔師又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主謀?共犯?預言家?隔岸觀火者?
顯然木子三被他深深迷住了,他會不會控制了木子三的思維?
可是,他确實是在這事件露出了端倪之後才出現的,他會與此有直接關系嗎?
我想起他在我夢中留下的話:“你終會來到我這裏的,為着即将到來的事情。”好吧,這次算你說對了,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麽樣的神秘人。
第二天,豔陽高照。
一大早警察就來了,他們說暫時不能再列我為犯罪嫌疑人了,我有不在場證明,并且經證實,我的不在場證明是可信的。
我只是暫時擺脫了嫌疑而已。
經法醫解剖鑒定,羅曉雨死于我們再次看到她的那天清晨九點至十點之間,而刀口是在前一天出現的,也就是說,她在失蹤的第二天深夜十一點多就遇刺了,然後她摸索着回到寝室。這和我當初的想象并不完全吻合,我以為她會因為被刺傷和驚吓暈過去一段時間。可實際上,她在被刺後幾乎沒多久就回到了寝室。警察同時還發現她體內有少量吸入型迷藥的殘留物,或許她自失蹤後便一直處于神志不清狀态,她甚至連自己受了致命傷都不知道,所以也沒意識到要去醫院。
看來我們覺得失而複還的羅曉雨很疲憊并不是幻覺,只是當天中午回407室後,再次看到她開始便是我們集體的幻覺了,想要讓幾個人出現相同的幻覺這可真不是件容易事!究竟誰有這麽大的本事?他又用了什麽,致幻劑嗎?
死去的羅曉雨後來又是怎樣被挪進地下室的?
據警察說,她在地下室停留的時間大概是從早上九點多她死後直至被我和警方發現。因為也只是推斷,依據是她床上的殘留物及屍體腐爛程度、她身上灰塵等附着物這些蛛絲馬跡,所以并不能十分肯定,這也是警察暫時排除我嫌疑的原因:一來上午九點多時我正在上課,從同學到老師都能證明我是在場的;二來因為沒有什麽證據證明我曾在發現她的屍體前進入過那間地下室。
或許已經沒什麽人記得那間地下室的格局了,所以現在我将再次盡量準确地描述一下:
從美術樓正門進入,向右側拐有幾個教室,教室門的顏色依次為橙、黃、綠、藍、靛、紫。推開綠色門,在與門相對的那面牆最中央下方有幾塊磚是活動的,将磚撬開并傾斜你會發現它們是可以取出的,而你也會同時發現隐藏在牆後及地下的另一番天地。将所謂的在活磚上方的“牆體”向內推,你會發現這只不過是某種幾可亂真的材料砌成的一道可以活動的牆,牆上刷了一層紅漆,而這時你會看到隐藏在原來牆體位置下的三四級臺階,沿着臺階下去就是我一直提到的地下室——我們可以叫它“紅”。
這間隐蔽的地下室目前除我、木子三和警察提到的那位看門老人外,再無別人知道。地下室從門後至四面牆壁從天花板到地板都是鮮紅色的塗料。羅曉雨的屍體出現在屋子的正中央,在她的屍體下警察發現了一個有些模糊的方形物體的痕跡,好像有一個什麽東西曾經被放置在那裏。由于被她的屍體壓着,所以已經不是很明顯。
看得出羅曉雨的屍體曾經被拖動過,但距離不超過半米。警察認為挪動的原因是用來模糊那個方形的痕跡,否則警察很有可能會根據壓痕推斷出那東西原來的質量、質地和作用。除這些之外,屋裏再沒什麽別的痕跡了。被丢棄在地下室的羅曉雨的睡衣上有刀口和少量血跡,而我和警方發現她的屍體時她穿着的睡衣上并沒有這些血跡,這使我猜測到她曾被人兩次換過衣服,一次是被刺後回到407室之前,一次是死亡之後。
沒有證據能表明羅曉雨失蹤當晚去了哪兒,她的身上也找不到一絲多餘的線索了,警方一籌莫展。
這是關于她的死亡,沒能找到兇手。
接着,警察又提起何欣然,她的死亡看似是自身原因——她是因驚吓過度而造成腦血管破裂,進而腦內積血造成血栓并壓迫神經而死亡的。
但只有我們才知道,她是被羅曉雨的表情以及我們集體的幻覺活活吓死的。
09神秘混血兒2
警察走後,我拉起木子三:“走,帶我去見見你那個占蔔師。”
“為什麽?”木子三很警覺地問。
“你以前不是一直很想拉我去那裏看看嗎?”我穿上外套走出寝室。
木子三跟在我身後,彼此無話。我想木子三此刻內心一定充滿孤疑,她想不出為什麽我突然決定去見那占蔔師,也不知道我對她心愛的人會不會造成什麽威脅。
我們穿過喧鬧的城區來到一處偏僻的小巷,這裏很是安靜,有很多看上去稀奇古怪的店。我看到一塊名為“恐怖寵物店”的招牌,店主就站在門口,手臂上盤着一條吐着芯子的青蛇。不知為什麽,我總覺得他印堂發黑,我被自己的想法給逗樂了,而他始終面無表情。
在小巷的盡頭我們停下了,讓我奇怪的是這家店居然沒有招牌。
“你怎麽摸到這種神不知鬼不覺的地方的?”我表示敬佩。
“那個寵物店的老板曾經在QQ上做廣告,我收到過他的垃圾消息,所以特意跑來看,離開那家寵物店以後我又在附近轉了轉,于是就發現了這裏。”
“這麽巧?!”我再次驚嘆,并深吸幾大口空氣。
“你幹嗎?要憋死了?”木子三表情很陰郁。
“我擔心他帥得不行我一見到就窒息而死。”我報以花癡般一笑。
木子三進了店門,我則再次看了一眼店外的裝潢。只有兩個字可以形容:神秘。落地窗的窗簾緊閉而不透光,暗紅色的店門也是緊緊合着,密不透風,真讓人緊張。我給自己定了定神,跟着木子三走進去。
屋裏很陰暗。
地方不大,後牆和左側牆分別立着兩個書櫃,上面有很多書的書名是我沒見過的,看上去像是精裝版的古老咒文。在稍靠左的位置是一張木桌,沒有抽屜,座椅背朝書櫃。桌上放着一個水晶球——占蔔師們總是喜歡這樣故弄玄虛的,在水晶球旁邊我看到一個精致的桃木的暗紅色小匣子,匣子的蓋子攤開來,裏面是一副圖案簡潔精致的塔羅牌。桌上還攤着一本書,我好奇地湊上前去看,發現上面居然全是些稀奇古怪的、看不懂的小蟲子樣的字。
搞什麽名堂!
至此我還未見到占蔔師本人呢,在後牆的左側有一扇單開的門,門向裏虛掩着。
“奇樂?”木子三站在門口喊。
“那裏面是什麽?”
“卧室!”
連這種私人地方她都知道!我忍不住問了個極為白癡的問題:“你和他現在是什麽關系啊?”
“陌生人。”木子三回答得幹脆,絲毫沒有猶豫。
門被拉開了,門口出現一個清瘦的高個子男人。
盡管我早已知道他面容迷人,但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心還是“咯噔”了一下。
太帥了!我驚嘆。
他神情憂郁而堅定,就好像希臘神話中的美少年一樣,又或者是古老傳說中的吸血鬼。他的皮膚之白皙絕不輸于女孩子,精致的五官,神情單純得如同孩子,只有在他深邃的瞳孔中你才能讀到那與他內心一致的成熟。這樣的男子站在任何女孩哪怕是女人面前都會給人一種神聖而且高貴的感覺。顯得如此深藏不露,令你一無所知。
“您來了?”他開口問到。他唇紅齒白,這是個極為貼切的怪異形容。他的眼睛看着我,瞳孔裏映出有些狼狽的我。
“呃……是。”我低下頭去。
“你知道她會來?”木子三的語氣有點古怪,好像掩藏着某種情緒。
“她夢到過我預言她會來。”這個叫奇樂的男子随手關上門,向黑漆塗料的木制桌子走過去。
“你為什麽知道她夢到過?”
“我讓她夢到的。”他的語氣很平靜,不帶任何炫耀的感情。
木子三不再說話。
“要我為您做些什麽呢?水晶球占蔔還是塔羅牌預示您的未來?或者是為您解析您的夢境?”
我聞到屋內有股淡淡的香味兒,牆角處的香薰爐青煙絲絲縷縷纏繞着。
“香味……”我喃喃道。
“什麽?”奇樂饒有興致。
“沒什麽。”我搖搖頭,這不是我曾經聞到的那股香味。
“告訴我,你都知道些什麽。”我沒頭沒腦問了句,但我确信他聽得懂。
“我應該知道的我都知道,而不屬于我應該知道的我并無好奇之心。”
“那麽,有些東西一定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
“旁觀者清。”
“告訴我,你究竟知道什麽我不知道的?這可是兩條人命,甚至還會更多!”
“我并不是兇手,這您清楚。我只是因為站得高一些,所以看得有些遠而已。”
“那你看到了什麽?預言一下未來吧。”
“命運是由不得預言的,每一種可能性都潛伏在前方未知的道路上,等候着伺機而出。”
也許他是超脫的、無畏的、洞悉并看破一切的,但此刻我只覺得他是冷漠而麻木的。
“那你還給別人預言做什麽?一點用處都沒有!”
木子三狠狠飛地剜了我一眼。
“您誤解了預言的意思,就您而言,我可以告訴您未來您可能遇到的結局,但結局究竟如何完全是您自己的選擇,這您其實非常清楚。”
“那你告訴我,我未來的結局究竟都有什麽?”
“非生即死。”
廢話!我忍不住在心裏罵道。奇樂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他笑一笑說:“您還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您擔心的那些人非生即死,而您卻不會,您不會如此輕易就結束的。”
“為什麽?”
“有人不要您死。”
“誰?”
“您是在問我嗎?”他壓低聲音,“還是在自問自答?”
我愣了一下。
“那您所說的‘我擔心的那些人’又都包括誰?”
“您現在是在擔心誰呢?”
毫無疑問,我為我的幾個室友憂心忡忡。
“您陷入了一個陷阱。”奇樂突然語氣誠懇地說,他站起身來探向我,直視我的眼睛。
“什麽陷阱?”
“或者叫迷宮。”他繼續說,“您深陷其中,跌跌撞撞地摸索前行。您要分得清哪條路才是真,哪條路卻在幾步後就終止了,您要确信誰才是誰本身。”
“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他究竟是人是鬼?”
“殺人的魔鬼,是人是鬼?”
什麽都問不出來,這簡直是在浪費時間。我起身準備走人,這時一只黑貓不知從哪兒躍上他的肩頭,綠瑩瑩的雙眼凝視着我。
“和您交談我深表欣慰。”奇樂一如英國紳士在舞會上的道別那樣握起我的手禮節性親吻一下,“您是如此睿智,您想要的結局就在前方等候。”
“謝謝。”我毫無表情地回答,轉身走出店門。木子三跟在我身後。
“安魂曲。”在木子三正要合上門的瞬間奇樂突然默念了一句。
我震了一下,驚訝地回頭。
“安魂之曲。”奇樂安靜地笑着,撫摸着黑貓那一身華麗得如同緞子的毛。
走在路上我悶聲不響,木子三也表情嚴肅。
“你怎麽了?”我忍不住打破沉默。
“他好像喜歡上你了。”
“誰?”
“你最近好像很喜歡明知故問!”
我被噎了一下,可我實在想不出這個“他”是哪個“他”,停了一會兒我又不甘心地追問:“你到底說誰?”
“奇樂,那個占蔔師。”
“啊?!”我大為震驚。
“你難道會不高興嗎?”木子三加快腳步,輕而易舉地超過了我朝前走去。
我沒有去攆上她,只是反複回味着她剛才說的話。他喜歡上我,這怎麽可能?這值得高興?!
但是顯而易見的,我的面頰仍然紅了一下。
10瘋語者1
随後的兩天裏,木子三繼續不理我,這讓我覺得很過意不去。不過她再怎麽懷疑奇樂喜歡我,這都不是我的錯,而且這也不是事實,我始終覺得莫名其妙的。
大家都很安靜,只是不知道這種安靜是活在絕望之下,還是陰影之中。
警察忙着偵破案件,但是一無所獲。
在見過奇樂後,我曾經提醒沈靜要小心一些,因為記得我看到過她後背上出現的:你是第三個。
可是這次兇手又會制造什麽事端?誰又知道呢。至少現在看上去,他好像并不急着有什麽動靜。而時間拖得越久我越焦急不安,我努力地想有沒有什麽措施可以預防,但這如同讓我赤手空拳去抓一條來無影去無蹤的毒蛇一樣,我毫無辦法。
就這樣混混沌沌地過了幾天。漸漸地我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我是指沈靜的行為。
沈靜最近不再像以前那樣埋頭苦學了,她總是躲在被子下面或者縮在教室的角落裏,一個人塗塗畫畫的。與此同時,她表情像是越來越呆滞了,開口時也總說些一半兒的話,讓人摸不着頭腦。
還有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很空洞,不正面看人,只是經常盯着某一個地方,而在我們看來,她頗為關注的地方其實什麽東西都沒有。
終于有一天,事發了。
淩晨。
在半夢半醒之間,突然感覺到有股熱乎乎的空氣打在我臉上。我一驚,立刻睜開眼睛。
沈靜就站在我面前,低頭凝視着我的眼睛,臉上滿是好奇。
我坐起身來,低聲問道:“你要幹嗎?”
“你出來。”她說,同時還緊張地四下張望着,仿佛怕有人偷聽。
這麽晚了她要幹嗎?
我疑惑着翻身下床,她先我一步開門出去了,我則迷迷糊糊地尾随她出了門。待我站定後,清醒了一些時我發現,漆黑的走廊上哪還有什麽人!上下樓梯和走道兩邊都是黑糊糊的,半個人影都沒有。
“啪——”一只手搭在我後背上,我頭皮一陣麻,差點叫出聲來。
“噓——”沈靜不知什麽時候又跑到我身後去了,她右手食指豎在嘴唇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表情活像個煞有介事的孩子。
“你要幹嗎?吓死我了。這三更半夜的!”
“我們一起唱《安魂曲》吧!”
“什麽?”我眼睛都快瞪掉下來了,又是《安魂曲》!我現在聽到這個名字就緊張得要死。
“我們一起唱《安魂曲》吧!”沈靜像個小孩子那樣興高采烈,仿佛期待着我能和她一起玩拍皮球的游戲。
瘋了,我掐掐自己,到底是誰神志不清呢?
“我先來,你跟着我唱!”她興致勃勃。
我能跟着唱才怪!
西北東南,四方遙望,生者安樂,死者福澤;盡忠盡守,不離不棄,邪魅妖靈,無擾勿侵。
她的聲音如同兒童般甜美,她甚至還背着手,腦袋一搖一晃的,我簡直忍不住要懷疑站在我面前的她是否真的已經有二十歲了。
她停下來,天真的眼神滿懷期待地望着我,期待我也能照着她的樣子唱上一段。
我不知該做何反應,只好僵在那裏。
“你為什麽不和我一起唱?”她看我仍一臉木讷站在那裏,絲毫沒有要陪她“唱”的打算,便委屈地問我。她的眼睛在走廊昏黃的燈光下閃閃爍爍的,好像有淚水在打轉。
“啊?”我仍舊一臉木讷。
“你為什麽不和我一起唱?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她抓緊我的衣襟問,聲音突然變得尖銳,她圓睜着雙眼怒目對我而視,目光着實淩厲。她的力氣大得驚人,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
“為什麽?為什麽!你為什麽不敢開口?!”她的聲音好像口哨一樣刺痛着我的耳膜,我大腦中一片空白,本來就混沌的我現在更是眼前一片模糊。
此刻的沈靜和平時的她,根本就是兩個人!
“你是誰?”我戰戰兢兢地問。
聽到我的話,她驀地安靜下來,松開手後退一步,癡癡地望着我。“我是誰?你是誰?”她偏着頭問,又回到先前那種兒童般迷惑天真的神情。
“我是Spirit啊!”我心中隐隐有種不詳之感。
“斯碧瑞特……”她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突然拍着手大叫,“死……死……”
我的脊背越來越涼了,我根本就不知道站在我面前的人是誰,她是成年人嗎?她是兒童嗎?她是沈靜嗎?
她還是人嗎?
“你是不是……”她的目光躲閃着捕捉我的一舉一動,“你是殺人狂?”
“我?殺人狂?!”她究竟在說什麽?
“你……就是你……”她指着我,雙手顫抖,驚恐不安地尖叫,“就是你殺了她們!我看到你殺了她們!”
“你說我殺了誰?”
“你別動,殺人狂!你殺了她們,現在又要來殺我!”她又開始歇斯底裏地尖叫。我不敢相信這麽大的聲音居然沒有把寝室樓的任何一個人吵醒。
“我到底殺了誰?”
“你滾開!別過來!”她發瘋一樣沖進了洗漱室,一閃身就不見了人影。
走廊上又只剩下我自己。
我站在門口,又驚又怕又疑惑。我是該轉身回床上去還是該站在這裏等着她回來?她是沈靜嗎?她會不會有危險?她真的是沈靜嗎?我會不會有危險?
我猶豫着往前走了幾步。寂靜的走廊上傳來我的拖鞋摩擦地面時輕微的“嚓嚓”聲。我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到,洗漱室裏沒有任何動靜。
我終于接近了洗漱室。
在前面的拐角處突然浮現出一張人臉,更恰當的說是半張人臉——沈靜的一只眼睛一半面頰一半鼻子和一半嘴唇露在牆外,盯着我。她跟就離我兩步之遙。
我真的被吓得直跳了起來。她看到我的窘相,“嘻嘻——”地笑了。在這樣的環境下聽到她如此的笑聲,實在萬分詭異。
我定了定神,顫抖着聲音問:“你是誰?”
“你不記得我了嗎?”沈靜的聲音又變了。這回是個很低沉的男聲。
“我認識你嗎?”我在腦海中努力搜尋着與此聲音相對應的面孔,不幸的是搜索無效。
“我那麽愛你,你居然都不記得我了?!”那人有點怒。
我聽得一頭霧水,連恐懼都給忘了。
“你過來!”她的臉消失在牆後。
我發現我一直被這人控制着過來過去的,可究竟要去哪兒,幹什麽,我一無所知。此刻我依舊疑惑着朝前走,好奇心果然害死人啊!
“沈靜。”已經站在了一排水管對面的窗戶前,望着窗外搖擺不定的樹枝發呆。
“報應啊!”“他”突然痛心疾首地發出感嘆。
“什麽報應?”
“都得死!都得死!”“他”幹巴巴的聲音在黑暗中聽來無比凄涼。聽到他說“死”,我意識到他一定知道些什麽,所以我趕緊追問:“誰會死?”
“觸犯了死去的人啦,那是沒有好結果的!靈魂得不到安息,是會回來報仇的!靈魂殺人不留痕跡的啊,你們都逃不掉啦,你們都得死!都得死!”“他”語重心長。
“你說觸犯了誰?誰的靈魂?”
“不能說,不能說!說了會遭報應的!”“他”搖搖頭轉過身來,我發現他有些微微發抖。
他說的“死去的人”是指誰?而此刻說話的人又是誰?
“那,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是誰?”
“你真的不認識我?真的不認識我?!”
我搖搖頭。
“我是劉毅楊啊!我是那個深愛着你的劉毅楊啊!”
劉毅楊?這個名字頗為熟悉。我想起來了。
10瘋語者2
一年前,何欣然遇到過一次車禍意外。
當時和何欣然在一起并且保護了她的,就是劉毅楊,那個一直暗戀着何欣然的男人。為了把她從卡車前推開,他自己不幸被撞死。悲情的人!或許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何欣然并不曾喜歡過他,甚至在寝室裏對我們說,她有多麽讨厭他的喋喋不休和執迷不悟!即便是當她在醫院裏從昏迷中醒來,得知他為救自己而身亡時,面對他的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