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所謂伊人

宋源最後還是沒去成穆清家,她當時望着下山的夕陽,立馬就炸了毛,這放學都多久了,她得趕快回家,要是被家裏那個老太太抓到了,又要被念的不得安生了。

事後,她趴在桌子上抄課文時,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想前世,她也算是見過風雨的人物,怎麽被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忽悠的團團轉呢?她咬着筆頭皺眉思索良久,直至睡着,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第二天,宋源起了個大早,她想通了,她以後都要早點到學校背課文,至少不能讓自己在學校呆得太難看。

拿出了背臺詞的勁頭,一篇課文竟然很快就拿下了。一個上午,她背完了整本書。得意之餘她又想,憑她二十歲的智商和見識,能夠輕易掌握這種東西,實在不是什麽驕傲的事。

下了課,她在校園裏轉啊轉,就那麽遇到了聶昕。

聶昕比宋源大一歲,和她同級不同班,他小的時候身體太弱,就像個藥罐子,家裏到了七歲才把他送到學校,可能是因為比同齡人都大一歲,聶昕平時都酷酷的,不太愛說話。一開始,宋源将這解讀為不屑。後來,和他熟了之後,他解釋說,只是覺得他們這些小孩都挺幼稚的,宋源撇嘴,這不還是不屑嘛。

如果按前世的時間算,他們已經分手了整整五年,橋歸橋路歸路了也整整五年,她跟他,應該沒什麽可說的。更何況,現在的聶昕還是個小屁孩,而他們,也不是原來的那個宋源和聶昕了。

宋源繞遠走開時,心裏一陣酸,一陣澀的,實在不是太好受。

恐怕,最主要的還是她自己放不下。

畢竟是她傾心喜歡過的人,尤其是在歷經過四年的社會打磨,那份情感更顯得彌足珍貴。在多少個沮喪甚至絕望的日子裏,她是靠着這麽一點點慰藉,慢慢熬過來的。

他,是她為數不多的美好中,最痛也是最好的一環。

宋源邊繞路邊嘆息,如果注定沒有結果,那就不要開始了吧,讓她的大男孩平平順順的度過他的少年時代,沒有遺憾的上他的大學,然後結婚生子。

她現在能做的就是遠離他,不累他,不苦他,祝他幸福。

走着走着,一雙白球鞋擋住了她的去路,她擡頭,臉一白,心一顫:聶昕他老人家正皺着眉看她。

宋源現在才發現,原來聶昕這個愛擰着眉頭看人的毛病一直都有,像個冷冰冰的小老頭。

宋源擡腳作勢讓路,聶昕卻說話了:“明明有一條近路,你為什麽要繞着圈的往這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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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源回頭,靠,她繞了大半天的路,不知不覺竟然又繞回來了。

那她還一路一惆悵,一步一愁思個什麽勁。

“我在想數學題。”

聶昕眉頭皺的更深了。

“你別不信啊,我可是很好學的。”宋源說的多少有些無力。

“我沒有不信,只是想二年級的數學題有這種難度的嗎?”

不要裝小大人好不好,知道你聰明。

“我笨嘛。”

聶昕點頭,表示贊同。

宋源......揚了揚拳頭氣哄哄的走了。

她不知道,對着她的背影,聶昕先是低頭思索,然後若有所思的笑了。

而宋源,在走出不遠後,攤開手心一看,全是汗。

對着一個九歲的小孩能熊成這樣,她也是挺佩服自己的。

放學後,她又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昨天遇到的大男孩,挺奇怪的人。

想到他的腿,想到他坐在輪椅上氤氲在餘晖中清隽又寂寥的身影,她的心裏又是一陣惋惜,那個人一定很孤單。

那種心酸,她能感同身受。

腿腳不聽使喚,她再次沿着源河往昨天的花園走。

她昨天來的時候一直在想事情,離開的時候又跑的比較急,今天正經走起來她才發現,原來那個花園那麽遠。她邁着小腿快走加小跑,三十分鐘才找到那個地方,可是,那個男孩子不在。

宋源覺得自己挺無厘頭的,就那麽莽莽撞撞的跑過來了,真不像她能做出來的事,無論是八歲還是二十歲。

“你在等我嗎?”

就在宋源打算轉身回家時,穆清說話了。

宋源不知道,她當時眼睛裏閃過了一道光,很亮。

她轉過身,正好對着源河,河水淙淙,一股清新的水汽撲面而來,讓人覺得很舒服。她腦子裏突然蹦出了以前演戲時的一句臺詞: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而這伊人……

她看了看穆清,猛然回神,板了板自己的臉才說:“我是想來看看昨天種下的花。”

穆清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襯衫,說不出的清爽幹淨,坐在輪椅上對着宋源笑:“只是一天,應該看不出什麽。”

宋源挺了挺腰板,嘴硬:“我樂意。”

“好啊,花也看了,那你樂不樂意去我家做客?”

“看在你一再邀請我的份上,我勉為其難,還是去吧。”

“謝謝。”

“不客氣。”

宋源覺得吧,穆清雖然看上起不容侵犯,但是相處起來,還算是比較友好的,可是,看見他家,她就覺得不是那麽友好了。

"你确定這是你家?"

"嗯……房産證上應該是這麽寫的。"

宋源……

她沒想到,這個神奇的童話裏才有的城堡似的房子是他家的。不,她應該想到的,穆清本就不像他們這個地方的人,一點都不像。

前一世,在她還小的時候,她不止一次路過這裏,不是不經心,是刻意的。她想看看,這個夢幻的地方是不是真的住着公主,又或者,藏着一群可愛的精靈。長大後,這種心思就越發淡了,她不是好奇心特別膨脹的人,自己的事情尚且掰扯不清楚,就沒那個閑心思想這些了。

卻沒想到,原來這裏住的不是公主,是王子。

好像不是很壞。

"這扇門有那麽好看嗎,你盯着它看了足足五分鐘。"穆清陪着她在門前瞻仰了這棟建築幾分鐘,不得不出聲,畢竟,兩個人齊齊仰頭盯着大門的樣子确實有點傻。

"好看!"就是好看。

"哦?哪裏好看?"

"大氣。"

穆清很給面子的又笑了。

他好像很喜歡笑,總是眉眼彎彎,說不出的柔和,有的時候,笑得宋源心裏癢癢的,直想摸一摸他撲閃撲閃的長睫毛。

一個男孩子,怎麽會有一雙那麽漂亮的眼睛。

宋源其實是亂說的,這種建築她在出村之前可能不認識,但是過了兩三年的也算是有錢人生活,耳濡目染,她還是了解一些的,這叫哥特風,大門層層往內推進,并有大量浮雕,對于即将走入大門的人,仿佛有着很強烈的吸引力,神秘莊重卻談不上大氣,她故意這麽說就是不想讓穆清發出你的思想閱歷跟你的年齡不在同一頻道上的說法。他再這麽不經心的說幾次,她真會被吓死的。

"是嗎,可是我覺得你不是這麽想的。"

"啊?"

"說說你的真實看法,哥哥保證不打你。"

宋源……小屁孩!

說就說!

宋源清了清嗓子:"太花了,尤其是窗戶。"

雖然現在這種建築還比較稀少,但是對于也算見過世面的宋源來說,這些是不算奇特的。多年之後,那些有了錢的暴發戶們為了掩飾自己暴發的本質,争相效仿,幾乎每人手裏購置一套類似這種的別墅,不為住,只想撐撐門面。

看得多了,宋源不免有些眼暈,脫去了小時候的夢幻感,只是覺得這樣的建築太花了,也太晃眼,說一句讨打的話,她覺得住在她們家的磚房裏都比這舒服。

這下,穆清哈哈笑出聲了,清清朗朗的聲音裏滿是欣喜:"我就知道,你看着窗戶皺眉的時候我就知道。"他繼續補充,"其實,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他仿佛很開心,笑得很開懷。

有那麽好笑嘛,宋源撇嘴,卻也笑了。

在他倆一坐一站對着門傻笑時,門從裏面打開了。宋源立馬規律了,閉嘴斂笑,一本正經。開玩笑,穆清不介意不代表他家裏人也不介意啊,這麽埋汰人家房子,多少還是有些心理陰暗面在作祟的,俗稱,仇富。

開門的人四十多歲,身着一套黑色西裝,很嚴肅的板着一張臉,除了看到穆清的笑臉時頓了一下,很快,又恢複了一張撲克臉。

他沒有說話,走過來幫穆清推輪椅。

宋源能夠判斷出這個人并不是穆清的父親,應該是管家之類的,卻還是乖巧的說了聲:"叔叔好。"

穆清眼中的笑意不減,只是在管家投來詢問的目光時,幾不可見的點點頭。

管家悶悶嗯了一聲,算是回答。

宋源仿佛沒有看見他們的互動,目不斜視的進了這座小時候一直惦念的小城堡。

裏面的裝飾倒是有些令意外,看見了外面那些浮誇的雕刻,她以為屋子裏的裝飾至少應該是富麗堂皇,很炫目的那種,卻沒想到走的是很清新的田園風,宋源擡眼瞅穆清,房子的主人還真是任性。

穆清仿佛看出了她的想法,挑眉回敬她的眼神:"你難道不覺得這樣更舒服一些?"

确實是,宋源點頭,相比浮誇花哨的風格,她覺得這樣的裝飾更适合人居住,至少能去一些躁氣。

宋源剛坐下,一個二十多歲的姑娘就給她送了杯茶,宋源剛要端起來嘗嘗,穆清突然說:“給她換成牛奶。”

宋源......

她差點忘了,她才八歲,坐在椅子上腳都夠不着地。

她晃着腳,眼睛在周圍掃了一圈,下結論:“你家房子真大。”

穆清揶揄:“嗯,你眼神很好。”

宋源握拳頭:“你不覺得這麽跟一個小孩子說話很不友好?”

“我沒把你看成小孩子。”

“啊?”

“至少,”穆清指了指她的頭:“至少你的思維很特別,很像個大孩子。”

“我還以為你會說我像個成年人。”

“那不會。”

“為什麽?”

“你有的時候還是挺幼稚的。”

宋源咬牙。

“對,就是這種氣急敗壞的表情,很孩子。”

“你也只是個孩子!”

“我比你大很多。”

“大多少?”

“很多。”

“很多是多少?”

“八歲。”

“八歲?不對,你怎麽知道我幾歲?”

穆清轉移話題:“從某種程度上,你應該叫我叔叔。”

宋源......你才是重生回來的吧,什麽怪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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