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遇穆清
意難平的宋源在第二天遇到了她重生以來的第一個難題:交作業。
她昨天一直粘着父親走東奔西,一時大意,竟然忘記了,八歲的她,還是需要上學的。
小學二年級,雖然不是那麽難對付,卻也不是很好過關的。
前一世,她的學業(如果那也稱得上學業的話)終止在今年的下半學期,父親生了場大病後,身體一天不如一天,而她,也為了減輕家裏的負擔,偷跑回家,再也不願回去。
她還記得當時宋知書拿着鞋子抽斷了鞋底她都沒有妥協,現在想想,那時候自己怎麽那麽沒腦子呢,一哭二鬧三上吊,讓她爸妥協的方式那麽多,她偏偏站着不動讓他揍。
得多疼啊。
當然,當時疼的是屁股,現在疼的就是腦子了。
看着老師發下來的作業本,宋源知道,自己慘了。
是的,是默寫。
這個語文老師是學校返聘的退休老太,總是穿着一件洗得發白的襯衣,頭發花白,帶着眼鏡,總是喜歡眯着眼睛訓人,全班沒有幾個人不怕她的,當然,除了宋源。
不,是重生之前的宋源。
宋源在辍學之前,學習成績在全班也是數得上的,字也寫得很漂亮,語文老師經常當着全班的面說宋源可能不是很聰明,卻是最認真的。每每聽到這裏,宋源都有些牙疼,其實您老人家可以只說最後一句的。
宋源打開作業本,得,全是優。
她有些死心的想,今天恐怕就要現眼了。
果然,語文老師朱老太拿着教鞭往講臺上一坐,說,今天默寫課文。
一時,宋源只覺五雷轟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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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要默寫生字詞,對付一下二年級的水平她還是有的。畢竟,在演戲前,為了能讓她看懂劇本,導演将她扔給了一個大學的文學教授--補生字詞。這,其實是真的有些大材小用了,現在想想那個教授有些發青的臉,是挺耐人尋味的。
言歸正傳,如今她要怎麽解決現在的窘境呢?
默課文,朱老太可是嚴格到标點符號的,錯一個超十遍,錯兩個二十遍,上不封頂,一篇課文算下來的話,額,還不如讓我死了算了。
宋源趴在桌上不願動彈,朱老太突然疾走下講臺,蹲下身問宋源:“是不是肚子疼,還是別的地方不舒服?”
宋源趴在桌上,眼眸中精光一閃,随機就小聲哼哼起來。
她這個影後可不是白當的。
那聲音拿捏的很準,倔強中透着絲微弱,似乎想要硬撐,卻有些後勁不足,乍聽氣若游離,細聞又覺得中氣不弱,營造出一種不是太嚴重,卻也不能繼續完成默寫的無力感。
朱老太也松了口氣,聽聲音,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
她用手撫了撫宋源額頭的細汗:“試試看,能站起身嗎?”
當然能!
宋源心裏雀躍,身體卻軟綿綿的,似乎很費力用雙腿将自己撐了起來。
“要不要我找同學送你回家?”
當然不要。
“老師,不要耽擱了同學們學習,我自己能回去。”這話說的,宋源自己都覺得牙酸。
“你确定?”朱老太還是有些不放心的。
“嗯。”宋源邊點頭邊往外走,到了教室門口,似乎想到什麽,又折回來,将作業本和書都收拾進書包裏才又重新對朱老太說:“老師,我把作業本拿回家吧,等好一些了再默寫,您放心,我讓我爸監督我,不會抄書的。”
朱老太一顆心早就酥掉了,這麽好的孩子,這麽上進的孩子,她教了幾十年的書,這是頭一個啊,竟然被那些無知的人胡亂編排,心裏的疼惜更甚了,連忙揮手:“如果不舒服就不用寫了,老師知道你是好孩子,回家後好好休息啊。”
那态度,那語氣,就差老淚縱橫了。
宋源陪着朱老太演完一場師徒情深,一出校園,撒丫子就跑了。
現在回家是肯定不可能的,家裏人要是問起來都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了。
可是,要去哪呢?
宋源歪着頭想半天,也想不出合适的地方,只好邊踢着腳邊的石頭,邊沿着源河走。
其實,她更不知道的是,以後的路該怎麽走。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改變一些事情,又能改變多少,她不知道黑無常所長說的‘處理得當’的标準在哪裏,她更不知道的是,如果幫助父親躲過一次災難,會不會還有下一次......
越想越沒頭緒,宋源用力踢了一腳腳邊的碎石,頗為沮喪的坐到地上。
“小姑娘,我想,你破壞了我一天的心血。”說話的人應該年紀不大,正處在變聲期,聲音有些嘶啞,可是,聽在宋源耳朵裏,就是一種說不出的誘惑。她曾經跟一些配音演員接觸過,好的聲音真的可以讓一部劇大放光彩,那句話怎麽說來着,能讓耳朵懷孕,現在這個聲音就是給她這種感覺,很有磁性,很有質感。
宋源滿是期待的轉過頭,來人确實沒讓她失望。
皮膚光潔白皙,臉蛋棱角分明,長而微卷的睫毛下眼眸清澈,鼻子高挺,嘴角微揚帶着軟軟的笑意,兩道濃濃的眉毛彎彎,周身好像散着柔柔的光,很幹淨,也很優雅。
可是,眼前的人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大男孩。
宋源在娛樂圈滾爬四年,見過不少所謂非富即貴,很少有人第一眼能給她這種感覺,那是一種歷經歲月洗禮,長期沉澱下來的氣質,沉靜而高貴。
可是對方只有十幾歲的樣子的啊,而且,那種不容人侵犯的感覺放在一個這樣正太身上,直愣愣的戳中了宋源的萌點,她不想承認,可又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一種怪大叔見到小蘿莉的興奮感。
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她問:"嗨,小鬼,你幾歲?"
一時,四周皆靜。
我們親愛的主角君忘記了,她現在的身體只有八歲,不是二十歲。
宋源聽見自己耳邊有烏鴉陣陣飛過,她有些懊惱,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壞掉了,一定是。
顯然,那男生的心理素質是過硬的,他先是一愣,又迅速回神,眯着他那一雙萬人迷的眼睛笑:"你是回敬我叫你'小姑娘'嗎?你好可愛啊。"
宋源滿臉黑線。
“不過,你确實弄糟了我的花園。”那男生指指她的腳下。
宋源擡腳看看四周,什麽都沒有,她也眯着眼睛看那男生,眼神控訴:你這個騙子。
那男生看出了她的想法,搖着輪椅慢慢來到她面前。
宋源一時愣住,她剛剛怎麽會忽視這麽大的問題,這個在她看來美好的不像話的少年竟然腿腳有毛病。
“擡腳。”
“啊?”
“你擡腳。”男孩示意她的右腳。
宋源莫名,不過還是依言做了。
細看之下,确實有些種子翻卷在泥土之外。
宋源有些心虛:“這個是我做的?’
男生看她,你說呢?
宋源猛然想到,剛剛自己因為煩躁,确實不斷的在踢石頭,估計是不小心連着泥土一塊兒踢出來了。
她又環顧四周,果然有籬笆做圍欄,她竟然就這麽沒知沒覺,冠冕堂皇的闖進了人家的領地,還掘了人家的成果。
男生在她擡腳後,調整了一下輪椅的角度,将身體往前傾了傾,應該是想拿那些種子。
宋源瞬間回神,連忙搶在他之前,一把抓起地上的種子。
那男生重新做回輪椅,略作思索,又擡頭看看宋源,笑了。
宋源也覺得挺尴尬的,滿手是泥不說,剛剛因為出手太快,指甲裏進了一些種子和泥,漲漲的感覺并不好受。
沒話找話:“這些種子要怎麽辦,重新放進土裏嗎?”
男生點頭。
伸手要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手真長真白啊,宋源想象了一下這雙手碰泥土的畫面,立馬渾身一哆嗦,向後退了一小步,說:“你指揮就行,我來我來。”
男生倒是真的沒客氣,讓她把手裏的種子埋完後,又指了指旁邊,那還有。
宋源定睛一看,淚目,她是在不知不覺中做了多少孽啊。
事畢,宋源問他:“你種的這是什麽啊?”
男生:“昙花。”
宋源:“啊?”
男生:“怎麽?”
宋源:“我以為會是什麽特神秘的東西呢。”
男生:“為什麽會這麽覺得?”
因為你漂亮啊,漂亮的人有時候就會神經兮兮的。宋源完全忘記了,論漂亮,她也是其中一枚,而且是不俗的一枚。
宋源:問“為什麽會種昙花。”
男生:“好看。”
好吧,這個理由還真是沒法反駁。
宋源:“可是,直接扡插不是更快嗎?我們這邊有些人家就是這麽做的,隔年就能開花,像你這種從種子開始的,恐怕要等三年。”
何止三年,種子大部分還會爛在地裏,可能一直都長不出幼苗。這個她沒敢說,怕打消這小孩的積極性。
男孩沉思一會兒,修長的手指敲打着輪椅:“我喜歡看它一點一點長大的樣子。”
宋源嘀咕:“又不是養孩子......”
正說着,見那男生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馬上戒備起來:“幹嘛這麽看我?”
男生:“很有趣。”
宋源:“什麽。”
男生:“你說的這些話,不像是你這麽年紀能說出來的。”
宋源心裏咯噔一聲,這人眼睛可真夠毒的。
她嘴硬:“你也是。”打馬虎眼誰不會啊。
那男生只是笑笑,沒有繼續争辯,指了指她滿是泥污的手,說:“要不你跟我回去洗洗。”
“你要是壞人怎麽辦。”
男孩笑出了聲:“這樣,又像是個小孩子了。”他頓了頓,換了一種完全哄孩子口氣:“小朋友,哥哥不是壞人,要不要去哥哥家做客,有糖吃的。”
宋源......
宋源:“不去!”
男生:“拒絕的好幹脆啊。”
宋源:“我不認識你。”
男生:“我們剛剛不算認識嗎?”
宋源:“不算。”
男生:“好吧,怎麽才算認識呢?”
宋源:“你叫什麽名字?”
男生笑:"哦,原來想知道我名字啊,早說啊。"
宋源……還真是。
男生:“穆清,禮尚往來,你也應該告訴我你的名字。”
宋源:“不告訴你。”
穆清挑眉:“你這可是耍賴。”
宋源:“我是小孩子嘛。”
穆清:“你說的這些話,可不像是小孩子。”
宋源:“我早熟。”
男生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便,很不客氣的又笑了。
宋源:“笑什麽!”
穆清:“你這個小小的軀體裏藏着一個強大的靈魂。”
宋源淚,小哥,您又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