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療傷(2)

那一天，穆清帶着宋源從秦時的酒會離開後，本打算把她送回家養傷。

宋源當時心裏雖然惴着宋奶奶臨終的囑托，卻也沒有堅持說不回去，畢竟，她是真的想家了。

宋源後來想，如果讓她再選一次，那一天，她一定不會選擇回去。說她懦弱也好，逃避也罷，于她來說，他戀愛的事，她寧願聽聶昕親口說，也好過親眼見到。

畢竟，一刀斃命，總好過淩遲處死。

那天，穆清開車帶着宋源來到小鎮時，竟然碰到了蹲在小鎮的街頭哭得山河決堤的何知淼。

宋源不明所以，趕緊下車，一蹦一跳的來到她面前問：“你怎麽了，怎麽哭了？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何知淼擡頭，見來人是宋源，又突然撲到宋源懷裏嚎啕起來。

她抱的太緊了，宋源被她勒的呲牙咧嘴，哭喪着一張臉，大小姐，我跟你也沒那麽熟吧，幹嘛弄得跟認親似的。

大小姐哭累了，才說她是來找聶昕的，但是半道上錢包手機什麽的都被小偷順沒了，她到了這裏也不知道如何聯系聶昕，一時着急，就哭了。

末了，她還很不好意思的問宋源，你能不能帶我去找找他啊。

宋源聽她敘述到一半心裏就涼了半截，她覺得，如果有一個女生這麽死七白咧的追自己，即便不舉白旗投降，她心裏也會感激涕零的。可是心裏另一個聲音也在安慰自己，宋源你別着急啊，既然這女生都追到這了，說明她在學校一直沒有搞定聶昕，你要對他有些信心，也要對自己有些信心。

至于是否帶着她去找聶昕，宋源留了個心眼。

村子裏的那些人，每天除了下地幹活就是嚼舌根，不是今天東家長，就是明天西家短的，這個何知淼要是去了聶昕家，不出半個小時，全村人就都知道，這樣，還有她什麽事啊，所以，她必須防患于未然。

穆清見宋源埋頭不說話，就知道她的小腦瓜又在想一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了，便對何知淼說：“現在就冒然去聶昕家恐怕有些不方便，這樣吧，我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到鎮上來。”

何知淼看着穆清，紅着臉點了點頭。

宋源聽完，一拍大腿，眼睛放光的看着穆清，搖着尾巴，好主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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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根本就懶得理她。

聶昕在半個小時候後出現了。

宋源掐着表，不免有些胃酸，這速度，你是跟人競賽嗎？

何知淼見到聶昕，又是一番投懷送抱，宋源覺得，她現在比剛剛更覺得勒的慌。

她在心裏數着數，她想，聶昕，我給你十秒鐘，你把她推開哈，不推開老娘今天跟你沒完；然後，十分鐘後，何知淼還是安然的在聶昕的懷裏哭。

穆清一直眯着眼看着這一幕，宋源沖着他幹笑了兩聲，覺得挺丢臉的，虧她之前還在穆清面前自诩聶昕喜歡的人是自己，這下，丢人丢大發了。

宋源以為，最先看不下去的一定是自己，沒想到穆清先開了口:"走還是留，你選一個。"

宋源看着不遠處抱在一起的兩個人，抑住嘴裏的苦澀說:"走是要走的，但是有些話如果不問清楚，恐怕今天晚上我就睡不着了。"

穆清提醒她:"事實上，你問清楚了今天也未必會睡得着。"

宋源苦笑:"如果真是那樣，也是我活該。"

說着，宋源向前跳了幾步，這個動作實在滑稽，可是她還是厚着臉皮來到兩個人面前。

前一世這一生，她都站在這兩個人面前過，那個時候，她幾近絕望，這一生，她壓下一切賭注，只盼搏一個渴望的明天。

宋源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笑出來的，事實上，據穆清後來說，她當時笑的很缺心眼，缺心眼的她問了很缺心眼的問題，她問聶昕，你喜歡我嗎？

多好笑，在他抱着別的女孩子的時候，她問他，你喜歡我嗎？

她是有多不要臉，放下所有自尊，近乎祈求，沒有底線，只想要一個她想要的答案。

可是聶昕在沉默了很久之後才說，宋源，我和何知淼談戀愛了。

宋源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麽上了穆清的車的，等到她回過神時，人已經被他帶回他的住所了，他說，今天太晚，離他這裏比較近，讓她先将就一下，明天送她回家。

他說的家是公司給她租的房子。

活了那麽久，原來那裏才是她的家，多少有些滑稽。

宋源咧嘴:"你的房子比我的狗窩不知道好了多少倍，如果這樣都嫌棄，我會被天打雷劈的。"

穆清皺眉:"不要這麽咒自己。"

宋源覺得好笑，咒不咒，她的人生還能比現在更糟嗎？不對，如果她真的什麽都改不了，好像還真的有更糟的時候。

那她還活個屁！

"有酒嗎？我想喝酒。"

穆清擰眉看着她，英俊的臉上滿是不贊同。

見穆清不理她，宋源生氣了，撒潑道:"我要喝酒，我要喝酒！"

穆清終于站起身。

宋源覺得自己勝利，她很開心。

然後，看到穆清遞過來的東西時，她又不開心了:"我不喝牛奶，我要酒！"

宋源覺得，現在自己就是在作死。

穆清揉了揉眉心，擡手看了看時間，語氣沉沉:"要不要我提醒你，現在是淩晨兩點鐘？"

宋源不依不饒:"我不管，我睡不着，我要喝酒。"

"真睡不着？"

"嗯。"

"那看電影吧。"

"什麽？"

"平時都喜歡看什麽樣的電影？"

"鬼片。"

"換一個。"

"愛情片。"

穆清挑了一個喜劇。

宋源……你剛剛問我那麽多究竟是為了什麽？穆清坐在沙發上，宋源盤腿坐在毯子上，他們這樣的相處模式好像一直沒怎麽變。

可是，明明是一個喜劇，宋源看着看着就哭了。

穆清表情未變，只是适時的抽張面巾紙遞給她。

電影放完了，宋源也哭完了，紅腫着眼睛回頭看穆清:"其實吧，人這一輩子，不能事事都順心的，要是你想要什麽就給什麽，給了星星你就想要月亮，給了你月亮你又會覺得太陽更明亮，人的欲望是沒有止境的，哪天，說不定你就嚷着要上天了，誰還管的了……"

"你才多大就提一輩子的事？"

宋源搖頭:"話不是這麽說的，有些老頭老太太活了那麽多年，甚至将死了都還不懂這些，這說明，一輩子什麽的跟活多久沒關系。當然，也可能是因為他們智商有問題，再加上我也早慧些……不對，我正在醞釀情緒，你別打岔。"

穆清不說話了。

"可是，雖然這樣說，我們也不能什麽都不要，如果那樣的話，活着還有什麽意思，我又不是那種會讓自己吃虧的人，我的人生哲言是，誰讓我頭疼，我讓他蛋疼……"

穆清頭疼了:"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宋源眨巴眨巴眼笑:"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我不僅知道自己在說什麽，還知道自己該幹什麽。"她頓了一下，繼續說:"雖然說人不要命也不能不要臉，但是吧，有的時候，不要臉也是一種必殺計。我要拿出不要臉的勁頭成功策反聶昕，在他喜歡上我之後，我再把他一腳踹開，讓他生不如死。"

"有志向。"

"哎，你別一副不相信的樣子，我辦得到的。"

"嗯。"

宋源很很認真的看着穆清:"你看，我雖不壞，卻也不是白蓮花，讓我不痛快的人，我會讓他更不痛快，我不會任人欺負，也不會忍氣吞聲，更不會因為不好受，就上吊自殺或者吞藥了結。"

穆清只是看着她不說話。

"是真的，我曾經……遇到過一些奇怪的事情，那些事讓我明白了，只要活着，一切都還有希望，但如果死了，就是死了，什麽都沒有。所以穆清，我不會像一些脆弱的失戀少女那樣，任性鑽了牛角尖，然後死活不出來，最後悶死在裏面。對我來說，那不是解脫，是罪惡。所以，你不用刻意把我接過來看着，我要是想死，即便你天天守着，我也死的了。可是現在，我想活，好好活。"

那天，宋源躺在床上争着眼睛等天亮，穆清這張烏鴉嘴說的真沒錯，她果然沒有睡着。

第二天她暈暈乎乎的起床後，沒見着穆清但是看見林管家準備好飯菜等着她。

林管家就是當年在小別墅的管家，可是再次見面後，他對宋源總是很友善，也很喜歡對她笑。對此，宋源很是感激，畢竟，對她笑的人本就少的可憐。

在宋源吃飯時，林管家說，穆清因為B市有急事，淩晨就走了。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鬧的那一通，宋源覺得，她也挺沒臉見穆清的，幸虧他走了。

那之後，林管家就把她送回了租屋，并且給了她一個電話號碼，說如果想吃什麽，打這個電話就可以了。

事情做完，林管家打算離開，走到玄關處，他突然轉過身，說:"少爺還有一句話讓我跟姑娘說，他說，他昨天晚上真的是累壞了，才會帶你回公寓，從來都沒想過你會鑽牛角尖，然後還會悶死在裏邊這種事。"

言外之意，是你想太多。

宋源……

那天之後，宋源便開始了宅死的生活，暗自舔舐着傷口。直到林小小打來電話，直到她步入高三。